月老志 第779章夢醒
「這是……」
明欽的出現不但花袍四老覺得意外，夜叉族上下同樣大感吃驚。
他穿的是仁獸騶虞鎧，頭戴龍皇黃金面罩，背上是鳳凰血脈金光羽翅，每一件都是價值連城的寶物。
「來得正好。」
花袍四老大喜過望，原以為『龍明皇』定然伏匿不出，料不到他有膽量現身。當即拔地而起，炮矢一般往屋頂掠去。
明欽冷冷瞥了四人一眼，伸展雙翅，沖天而起。
「想跑……」
花袍四老駕起雲霧，緊追不捨。明欽的身份至關重要，太玄都自然不容許他逃出北海，至於玉妃姐妹倒無足輕重。
羽族的飛翔方式和仙道不甚相同，羽族的翅膀可以給身體提供一個支撐，修行者卻無此便利。鱗魚在水中沉潛用的是吃水的法門，這跟仙道倒有些相似。
不過仙道飛行吃的是氣不是水。『真人呼吸以踵，眾人呼吸以喉』，尋常武人的輕身術到不了超凡入聖的境界，就是鍊氣的功夫還不到家。
但是仙道潛水又和羽族飛翔的法門相似，仙道不具備鱗魚吃水的能力，潛水只能依靠自己的手腳，這就跟羽族用翅膀藉助風力相似。
花袍四老是太玄都的成名人物，否則三天君也不會將這麼重要的任務交給他們。明欽自忖一對一還有些機會，以一敵二必敗無疑，對付他們四個想脫身都難。
明欽和四老一逃一追，片刻便離了夜叉島，來到汪洋肆恣的大海上面。四老都能騰雲駕霧，空中無所遁形恐怕占不到什麼便宜，明欽急速扇動著金翅降下雲叢砰訇一聲撞入海水中，激起數丈水花。
「不要讓他逃了。」
這一輪急趕也看出四老修為略有高下，柏蕭森、風丹赤年紀略長，修為深湛。胡掌死、華管生年輕一些，起初勢頭甚猛，到後來氣息便有些紊亂。
「那賊子下水去了。大家小心一些。」
柏蕭森足智多謀，在四人最是謹慎。龍族畢竟是鱗蟲之長，水性極好。仙道入水一般都依賴辟水訣。
修行者不能像鱗魚一樣在水中呼吸，粗淺的辟水訣就是締結法陣將海水隔離開去，如果修煉成內息之術，可以在水中呼吸自如，便也無所畏懼了。
水底作戰比空中難度還要高一些，雖說飛天和潛水都不容易，但海水的阻力要比空氣強勝不少。
四老各自施展辟水訣，在體外結成一個透明的光罩，追入水中搜尋明欽的蹤跡。
明欽跟隨雲輕素修煉過生息術，就是一種高明的內息法門，水下呼吸不成問題，況且還有騶虞鎧和神遊鏡的雙重防護。他知道四老不會善罷干休，也沒打算一直逃躲，四老抓他不住，還會返回夜叉島找玉妃姐妹的麻煩，不如設法除去，一勞永逸。
明欽見四老用的是法陣辟水之法，便不急著逃遁，掌心青光流轉，變化出騶牙槍來，譏嘲道：「老妖怪，爾等欺君罔上，知道死字怎麼寫嗎？」
花袍四老面面相覷，胡掌死往腰間一探，摸出一支判官筆來，「廢話少說，本仙要拿你回太玄都治罪。」
說著筆尖抖顫，波浪坼裂開來，顯現出一條開闊的道路，登時阻力全無，胡掌死飛身而起，直撲明欽而去。
明欽略感意外，他將四老引到水中，便是想藉助水下的阻力削減四老的神通術法，想不到胡掌死竟有分波坼浪的能力，身法之疾捷一點不比外面來得差。
柏蕭森三個各顯神通，站定四角，將明欽圍在核心。功法玄妙各不相同，卻都是驚濤駭浪，不可小視。
三老紛紛取出兵刃，柏蕭森是一柄古木劍，風丹赤使兩把鐵戟，華管生使一條銀槍。四人修為精湛，舉重若輕，盡顯名家風範。海水在他們面前形同無物，兵刃一遞海水頓像帘子一般舒捲自如，反而明欽有些縛手縛腳，陷入苦戰之中。
「這四個老妖怪果然有些門道，這下失算了。」
明欽招架不住，騶牙槍一抖倏然化作長鞭，運轉金剛法相，雙臂聚起千鈞之力，長鞭旋轉不休，裹挾起一股龐大的水浪，身形緩緩消失在漩渦之中。
四老哈哈大笑，面露得意之色，明欽凝聚的水渦雖然不易接近，但這麼做極耗真氣，必然難以持久。
「來，咱們用分水陣法破他法術，小心別讓他逃了。」
四老功力極強，驅遣海水輕而易舉，只要將明欽集聚的海水剝離淨盡，便可將他打回原形。
四老一起努力，四般法器齊齊一指，真氣撞到蠶繭般的浩大水渦上，掃落一面水花。
明欽心知不是了局，如今只能選定一個方向拼著受傷衝殺出去，或許還有一線生機。花袍四老的修為不在楚玄成之下，以一敵四可是毫無機會。
「看來是大劫難逃。」
明欽忽然轉過奇怪的念頭，來到青龍朝是因為明月樓出現變故，如果殞身於此不知又會投生到何處，抑或是魂飛煙散，從此無知無覺。
這個念頭只是一閃即逝，生死之際由不得他思量太多，裹起水渦朝著胡掌死衝撞而去，胡掌死在四人中功力稍遜，但他甚是陰冷，透著一股狠勁。
如果讓明欽從他這邊逃了，不但罪責非小，也有損他的聲名。
「老胡，不要讓他逃了。」
風丹赤大喝一聲，幾人心意相通，提聚掌力從背後殺到，胡掌死避無可避，咬緊牙關和羊角旋風的水渦硬撼。
勁氣交撞，響起一連串轟隆劇震，山呼海嘯，浪涌雲浮，海中的鱗魚辟易數里，死傷無數，飄浮的海面上到處都是。花袍四老的修為何等厲害，四人聯手合圍，除了仙府中有數的上仙，幾乎是必死無疑。
…………
明欽和花袍四老殊死搏殺，斗到生死之際，渾身一震，醒轉過來，觸目是錦帳繡幔，身上蓋著暖和的棉被，不消說是躺在床榻上。
一張明媚的臉龐映入眼帘，她握著袖口擦拭著明欽額頭的汗水，宜喜宜嗔的道：「樓主你總算醒了，有沒有覺得哪裡不舒服？」
「蕭醴？蕭仙露？你喚我什麼？」
明欽呆了半晌，身畔的女郎衣衫單薄，腰肢纖細，自是蕭仙露無疑。明欽不確定的是他現在何處，記得他和花袍四老水底大戰，被蕭醴救走也不無可能。不過蕭美人方才叫他樓主，這就有些奇怪了。
「樓主，你莫非連仙兒都認不得了？」
蕭仙露柔唇微撇，明眸露出哀怨之色。
「真的是明月樓？我又回來了？」
明欽啼笑皆非，又是慶幸，又有些惆悵。
「什麼回來了？」蕭仙露疑惑不解的道：「樓主一直都在這裡呀。」
明欽回憶道：「我記得和大夫人一起去見公孫大姐，後來樓中的法陣忽然失靈，你們都沒事嗎？」
蕭仙露笑道：「樓中又說胡話了。樓中的法陣好好的，怎麼會失靈呢？這些天樓主一直在宮中閉關，什麼人都不肯見，仙兒很擔心你呢？」
明欽悚然一驚，心道：「難道我不知不覺被公孫疾邪控制了。」
下意識的伸手一摸，臉上並沒有黃金面罩。
「你說樓中的法陣並沒有出事，我怎麼什麼都記不得了。」
明欽搖了搖頭，他和樓雪晴等人從長生殿出來，沒回到寢宮便出了變故，這裡頭孰真孰假，簡直難以分辨。既然法陣並沒有失靈，這段經歷可能就是他的幻覺，之前和樓雪晴、公孫臨穎一起找玉妃討要《長春經》，卻不知有沒有這件事，需得問過樓雪晴才見分曉。
「我聽說你和大夫人拜訪公孫大姐去了，不知有沒有見過《長春經》，樓主不要瞞著仙兒好嗎？」
蕭仙露還道明欽這段時間在閉關修煉《長春經》。那天蕭仙露為了向蘭萱和水柔風賠罪，用金釵在身上刺了幾下，雖是些皮肉之傷，並無大礙，卻錯過了一睹《長春經》的機會，自然深以為憾。
「我也沒有見過什麼《長春經》。那天公孫大姐帶著我們去長生殿，在地宮見到玉妃的遺體，但她已經故去多年。公孫大姐說《長春經》在玉妃的記憶中，根本沒辦法拿到。其實這些天我一直在做著奇怪的夢，簡直說不清楚。」
明欽苦笑搖頭，不明白從長生殿出來為何突然出現了幻覺，難道這就是玉妃的記憶？
明欽靈光一閃，隱隱觸摸到一些關鍵的信息。那天玉妃隱在雲霧叢中，沒有看清她的面貌。夢境中的玉妃和樓雪晴一般無二。
黃家姐妹也是風飄絮、風飄塵和海尚湮的化身。這本來就太過湊巧，真實的歷史可能並非如此。
可能是因為他沒有見過玉妃姐妹的真容，在夢境中才會有此想像。若說樓雪晴、風飄塵真是玉妃姐妹的後身，未免太過巧合。
而且傳聞玉妃死而復生，到了蓬萊島修行。地宮中的玉妃可能只是她的遺蛻，玉妃的神魂已然修行得道，那就更不可能是樓雪晴了。
蕭仙露饒有興致的道：「什麼樣的夢境？說給仙兒聽聽呀。」
「我一覺醒來成了龍明皇，雪晴和我的幾個朋友都成了玉妃姐妹，真是荒誕不經。」
明欽嘴上這麼說，隱約覺得這個夢境不是這麼簡單，必然有些特別的緣故，只是一時之間想不明白。
「你在夢裡還想著大姐呢？」
蕭仙露大吃飛醋，俏臉冷冰冰的很不高興。
明欽忙道：「我夢裡也有你呀。」
「是麼？」蕭仙露眸光一亮，好奇道：「那仙兒是什麼身份，你可不許騙我。」
「你是一位英武的女將軍。」
明欽想到蕭仙露身披魚鱗甲的模樣，確有幾分英武氣概。轉而又想到她用香湯沐浴，身無寸縷，目光多了幾分異樣。
「幹嘛這樣看著我，好像要吃人的樣子。」
蕭仙露握起粉拳在明欽胸口捶了一記，掩著小口吃吃而笑。
明欽輕咳一聲道：「不過我可差點讓你害死，還好及時醒了過來。」
蕭仙露哎喲一聲，不依道：「欲加之罪，何患無辭。仙兒怎麼害你了，你給我說清楚喲。」
明欽忙道：「都是做夢，當不得真的。」
蕭仙露輕哼道：「日有所思，夜有所夢。為何大姐就是玉妃，仙兒就是可惡的壞女人。定是你私心裡這般看我，總覺得仙兒會害你。我好冤枉。」
說著眼圈一紅，泫然欲泣。
明欽啞口無言，蕭仙露出身天魔宗，要說對她沒有戒心是欺人之談。不過他對樓雪晴同樣不怎麼信任，應該不會出現厚此薄彼的心理。
「我夢中那人叫蕭醴，只是跟你有些相像，我知道不是你，別胡思亂想了，仙兒善解人意，我疼你還來不及呢？」
明欽一看左右無人，不覺情懷大動，摟著蕭仙露的腰肢輕聲安慰。
蕭仙露偷瞄了他一眼，齧了齧粉唇，嘴角露出笑意。
宮外傳來沙沙的腳步聲，蕭仙露豎起小耳聽了聽，偎在明欽懷裡卻不肯起來。
房門吱呀一響，兩個衣著素淡的女郎轉過圓拱門，走了進來，看到明欽和蕭仙露膩在一起，模樣親密，兩個女郎怔了一怔，有些進退兩難。
明欽抬頭一看，來得是蘭萱和水柔風。雖說他一直在宮中昏睡，再見兩女卻有隔世之感。他原以為法陣失靈，明月樓已經沉陷海底，蘭萱等人只怕也是屍骨無存。
樓雪晴、蕭仙露在夢境中總還出現過，雖然身份迥異，判若兩人，明欽只道是她們的前身。蘭萱和水柔風可是緣慳一面。
明欽喜不自勝，光著腳掌從床榻上跳下來，抓著兩女的玉手道：「萱姐，柔風，讓我好好看看你們。」
蘭萱掙了一下，神情露出一絲羞澀，無奈道：「有什麼好看的，又不是沒見過。」
蕭仙露咯咯笑道：「他是做噩夢做糊塗了，生怕你倆不翼而飛了呢？」
「什麼噩夢？」水柔風好奇的道。
蘭萱搖頭不信，嗤聲道：「柔兒真是好騙。我看他倆郎情妾意，做春夢我倒是相信。得了，你沒事我就先回去了。」(未完待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