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素,快來救我。」
穆清絕瞄見秦素徽探頭觀瞧,不由羞愧難當,急忙喚了一聲。不料明欽腦袋一低,將她溫潤的口唇封住了,聲音頓時變得咿唔不清。
秦素徽在裡間洗漱了一番,顯得玉顏水潤,容光煥。整理著睡袍走了出來,沒好氣的道:「你倆呀,師傅不像師傅,徒弟也不像徒弟,就不知道避著點人嗎?」
秦素徽和兩人的關係俱都不同尋常,反而沒了吃醋捻酸的感覺。
明欽還有些放不開手腳,穆清絕登時又大占大風,從腰間摸出一隻手銬,喀嚓一聲,將明欽鎖了起來。
「師傅,你這是做什麼?」
明欽看著腕上的手銬哭笑不得。
穆清絕站起身來,覺領口的紐扣脫開了幾粒,她穿的不是公服,卻也是短衣窄袖,極為勁練。
「做什麼?我剛才還沒有審問清楚呢,你敢冒瀆為師,罪加一等。素素,依照門規,應該如何處置好呢?」
穆清絕性格清傲,方才讓明欽攻擊的幾無還手之力,威嚴盡失,自然要挽回一點顏面。
秦素徽輕咳一聲道:「明欽確實有些目無尊長,須得嚴加管教。你們師徒之間的事,我就不參與了吧。」
穆清絕輕哼道:「你是本門的總教習,督責不嚴,你也難逃罪過。以後他不聽話,我就打你板子了。」
秦素徽呆了一呆,明欽在天女門呆的時間並不長,兩人只有初步接觸,談不上什麼教導。穆清絕如此賞罰,她自然不服氣,抗辯道:「你別諉過於人啊,我這個總教習哪裡比得了師傅要緊,這混世魔王我可管不了,還是你自己來吧。」
明欽的修為並不弱於兩人,又有邪氣的兩儀氣,秦素徽覺得敬而遠之才是明智的舉動,否則早晚要被他吃的骨頭渣子都不剩。
明欽苦笑不已,他通曉太陰鍊形術,區區手銬自然鎖他不住,隨手捋了下來,轉移話題道:「師傅,咱們談點正事吧。我懷疑城裡有巫毒教的人圖謀不軌,你出去辦事可得小心留意。」
「到底是怎麼回事?」
穆清絕聽明欽提到巫毒教,意識到事關重大,神情不覺嚴肅起來。
明欽微一沉吟,把中了蠱毒,半夜又有人施展妖術謀害他倆的事說了一遍。
「不瞞你說,這段時間城裡不很太平,接二連三有修行者失蹤或被殺,現在又是仙道會的要緊時候,上面責令緝查司儘快破案。紙是包不住火的,時間一長,就怕有些風言風語傳出去。」
穆清絕最近經手了幾個奇怪的案子,明欽一提巫毒教,她便心生警覺,將兩者聯繫起來。
「可曾讓杵作檢查過屍體?」
明欽也知道緝查司的辦案程序,通常都要先從屍上找尋線索。
穆清絕點頭道:「這些屍體表面上完好無損,經過杵作的解剖臟腑出現了石化,而且心臟都被摘去,我懷疑這是有人當作精石倒賣。」
精石據說是上古神獸的精魂所化,可以和舍利、金丹相提並論,品質遠勝於魔血,對修行者幫助極大。是以價格不菲,一般都在數百萬錢以上,甚至能高達千萬。
但是精石十分稀少,道術家對精石的研究比較膚淺,甚至無法斷定精石形成的確切原因。
精石很可能是煉體法門盛行的時候留下的,應該不晚於四靈時代。四靈包括後來居上的龍族都是煉體法門傳承極盛的時代,人族則以鍊氣為主,這也是揚長避短,不得不爾。
煉體法門不如於金丹鍊氣,奪舍延命。修行煉體法門的高手在極度虛弱或壽元耗盡之後通常會精氣化物,好像花木留下種子,涵養元氣,待時重生。
精氣化物便是通常所說的石化,盤古神王以下,夸父、刑天、瑤姬、孫悟空、萇弘、望帝用的都是類似的法門。
還有姜琳的母親姬王后,用的也是精氣化物之法,不過石化之後想要重生十分困難。像孫悟空就是吸食日精月華,才得以重生。光靠自身的復養就是一個非常慢長的過程。
精石千金難買,但修行者的需求又頗為旺盛,於是便有投機份子製造一些假精石。
精石的可貴之處便在於其中蘊含的能量。修行者很容易辨出真假,於是就有一種妖術對活人的臟器進行石化,起到魚目混珠的效果。
這種做法已經不是什麼機密,而且就是巫毒教研究出來的方法。當然巫毒教對此一直矢口否認,教中雖然有很多陰狠可怕的黑巫術,巫毒教不想成為眾矢之的。
秦素徽想起蠱毒作的症狀,不禁花容失色。據說巫毒教研製出一種蝕心蠱,能將修行者的臟腑石化,然後再從鐵鉤插入谷道將心臟鉤出來,外表看不出傷口,若不剖腹驗看,很容易矇混過關。
這種石化的臟器和精石十分相似,而且裡面的能量並未散失,足以瞞過修行者的感知。
「這太可怕了。」
秦素徽以前聽說過此事,也覺得駭人聽聞,巫毒教不愧是臭名昭著的邪魔外道。從沒想到這事會生到自己身上,兩個紙人幻化的鬼差很可能就是來鉤取臟器的,如果不是明欽從兩儀氣幫她護住心脈,後果不甚設想。
穆清絕心頭微凜,她最近正在追查臟腑石化的案子,巫毒教將妖術施展到秦素徽身上,會不會是意存警告,也很難說。
「既然賊人已經找了過來,這裡是不能住了。咱們得換個地方,等案子破了再說。」
敵暗我明,巫毒教最擅長妖術,實在防不勝防。為了萬全起見,便得別尋一個安全的所在。
秦素徽苦笑道:「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只要人在撫仙城,又能躲到哪裡去。你也別太擔心了,我以後會多加小心的。」
「不行,我也得回去了。」
穆清絕看了下腕上的手錶,匆忙道:「欽之,素素我就交給你了。你別光惦記著占便宜,可得保護好她。」
「那是當然。師傅,你也小心。」
明欽倒有些擔心穆清絕的處境,她雖然位高權重,對手是巫毒教這樣的妖派,可是半點馬虎不得。
穆清絕伸手撫了一下明欽的臉頰,咯咯笑道:「素素,你抽空給他弄塊靈犀佩,別關鍵時候找他不到。你別空口白話,可得幫師傅分憂呢?」
明欽笑道:「師傅有命,我自是隨叫隨到。」
穆清絕嘆了口氣,依依不捨的出門而去。她坐在郡尉的位置,職責所在,難免有些身不由己,不比在天女門修行的時候閒適逍遙。
送走了穆清絕,秦素徽悄然鬆了口氣,昨晚和明欽親密無間,她還不知如何跟穆清絕交待。現在關係挑開,反而放下一塊胸中大石。
「欽之,你收拾一下。咱們也該去神工坊了。」
明欽關心的道:「你昨晚沒有睡好,不再休息一下嗎?」
秦素徽面頰微紅,忙告訴自己不能沉溺於男女情事,白了明欽一眼,抿嘴笑道:「太陽都曬屁股了,還休息什麼。要休息等中午吧。」
明欽看她嬌媚橫生的模樣,不由心中一熱,輕舒手臂攬住她的纖腰,身軀緩緩貼近。
「幹嘛。」
秦素徽看出明欽眼中的迷戀之色,心中泛起幾分得意。本來他對明欽厚此薄彼甚是不滿,這回不用看穆清絕的面子,也能管得他服服帖帖了。
兩人心結已去,感情漸入佳境,秦素徽放開心懷,變得熱情主動,讓明欽大感意外。
秦素徽雖無和穆清絕爭寵奪愛的心思,也不想輸與她。她是成熟女子,並未拋絕七情,現在有了私心愛慕的對象,便如江河泛濫,一不可收拾。
兩人如膠似漆,渾不知光陰易過,關起房門盡意溫存,笑謔和歡吟之聲隱約可聞,惹人遐思。
眼看著日上三竿,兩人才穿戴整齊,從臥房出來。
秦素徽換了一件黑色的方領襯衫,下面是深藍色的鯉尾褲,腳蹬單齒屐,薄施脂粉,櫻唇一點,宛如一朵嬌艷的玫瑰。
「快點吧,再不走天都要黑了。」
秦素徽看了看天色,不由微微苦笑,和明欽在一起似乎變得越來越沒有原則了,大白天的竟然陪他胡鬧,若讓穆清絕知道了可不得笑死。
兩人鎖好屋門,到樓下找到仙車,秦素徽直接坐進車後打起盹來,明欽啞然失笑,兩人的關係進境這麼快有些出乎意料,巫毒教雖然可惡,這回的蝕心蠱倒幫了他的大忙。
話說回來,上次的生殺蠱同樣讓明欽和杜芳惜激了兩儀氣,功力大進。
俗世有一種論調,要對磨難有感恩之心,甚至感恩磨難的施加者。這種說法應該導源於老子,老子說,『報怨以德』。
佛家講慈悲,『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上邪教也有『愛敵如己』的觀念。
孔子說,『過猶不及』,『以德報怨,何以報德?故而要以直報怨,以德報德』。
『怨』就是所謂痛苦磨折,以何種方式應對的確是值得深思的問題。
古代不乏這樣的例子,譬如李廣去官,晚出打獵,遇灞陵醉尉,言語侮慢,不讓他通行。後來李廣復為將軍,便將此人殺了。
韓安國落難也遭到獄吏的羞辱,韓安國說,『死灰就不能復燃了嗎?』獄吏說,『復燃就尿滅它』。之後韓安國再度身居高位,嚇得獄吏落荒而逃,韓安國召他回來數落一頓了事。
最有名的要算淮陰侯韓信,落魄之時遭到市井潑皮羞辱,從其胯下鑽過。嗣後韓信扶漢滅項,位至楚王,回到故鄉回報幫助過他的人,將市皮潑皮封為都尉。可謂是以德報怨的典型。
以德報怨動機也有數種,一是希望感化惡人,佛家的立地成佛,上邪教的愛敵如己都屬於此類。一是為了樹立名譽,甚或得到報償。
秦穆公的馬被吃了,楚莊王的侍姬被醉酒的武將調戲。秦穆公說吃馬肉不喝酒,容易傷肝,不但沒有責怪這些人,還給他們酒喝。楚莊王也認為喝醉之後難以控制自己的行為,出現這樣的事可以原諒。後來秦穆公、楚莊王在戰場上遇有危急,得到這些人的殊死報效。韓信的做法便算作這一種。
很多人行善而流於虛偽,無非是動機不純,『有心為善,雖善不賞,無心為惡,雖惡不罰』。
人的一生難免會遭遇磨難,磨難的確會給人帶來成長,但也有很多磨難是過不去的坎,多少人被折磨致死,或自尋短見,這就連感恩磨難的機會也沒有。磨難又有什麼好感恩的呢?
給我們製造困擾的可能是無心之失,可能是有意作惡,這就需要分別看待,不能一概以德報怨,也不是說以德報怨就絕對不可行。
以德報怨確實是一種很高的修養,愛敵如友、心懷慈悲,秦穆公、楚莊王兩事只能算無心之失或情有可原,兩人皆雄才大略,有志於稱霸中原,這麼做除了樹立名譽,本身也算寬宏大量、通情達理的人。
愛敵如友和慈悲度世則是一種宗教情懷,意在感化,所以也不必考較對方的善惡為人,理論上說,世間沒有不可濟渡的人,孟子說,人人可以為堯舜。事實上恐怕大有偏差,感化、懷柔只能對一部分人起作用,小人無忌憚,遇到怙惡不悛,暴戾恣睢的人,這就未免高估了自己的感化能力。
至於老子的報怨以德則是一種心性修煉,韓文公說老子所見者小,老子講究清淨無為,對於世間紛亂除了避退也沒有什麼好的辦法。
老子的做法對於一己則可,對於天下則不可。顧亭林說,『天下興亡,匹夫有責』。這就不能避退逃隱了事。
李廣、韓安國和韓信的遭遇相似,都是在落魄失意的時候遭到勢利小人的羞辱,做法卻截然不同。獄吏和市井潑皮的做法無可置議,至於灞陵尉卻頗有認為他是盡職盡責的,這就需要考較一番。
灞陵尉制止李廣不讓夜行這一點無可厚非,但是作為公職人員當職之時喝得酩酊大醉,這無疑是玩忽職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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