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老志 第1095章 神女

    金王孫用氣息牽引，本來只是想改變女媧石的五行格局，隱沒到上面刻畫的《補天錄》和《好山色》曲譜。

    豈料弄巧成拙，靈石上的字跡隱去之後並未停止變化，反而煥發出輝光赫熠的霞彩，威能強大之極。

    這輝光極為厲害，照射到玉石砌成的宮牆上，登時化為齏粉。一眾禁軍甲士更不必說，一個個睜目如盲，五內俱焚。

    五色石是女媧苦心孤詣所煉，為的是彌補雲氣的空洞。五色石相生相剋，暗合五行之數，每一種都含有巨大威力。後世的靈石火粉據說就是五色石的遺方，起初人們用黑火粉製造爆竹，之後又用於軍事。泰西煉製出黃火粉，威力更勝黑火粉，用來填充槍炮，掃蕩寰宇，一舉改變了仙界的格局。

    其他三種靈石威力更強，只有少數幾個邦國才能夠煉製，對於仙界格局的影響可謂是舉足輕重。

    這塊女媧石是五色石混融而成，相生相剋，形成一個微妙的平衡。金王孫用笛聲變動五行格局，打破了靈石內部的平衡，是以煥發出巨大的威能。

    女媧石的威能太強，遠非常人所能抵受，趕來女媧宮的數百禁軍還沒明白髮生了何事，便被女媧石透射出來的神光洞穿，一個個死於非命。

    明欽叫苦不迭，他雖有鳳凰金翅和神遊鏡遮護，渾身亦有一種火炙之感，仿佛置身火海，蕭菖蘭毫無防護，自然更加危險，但神光不但威力絕強，速度也無人可及，頃刻之間，方圓數十里都進入神光照射之中，縱然身法再強也很難逃脫出去。

    在神光照臨之下，時間顯得特別漫長，不知過了多久，明欽陡然覺得身上的焦灼感減輕了許多，起初他還以為是肢體麻木，但是身上分明感受到一種和煦的暖意，他睜開眼睛一看，只見女媧石光華瀲灩，恍若透明，裡面隱約盤坐著一個膚色白晳的女影，細看來，只見她眉目如畫，烏髮如瀑，眼眸閉闔，手掐法訣，渾身不著片縷。

    「飛白師傅？」

    明欽看清那女郎的面容，不由大感愕然。這女郎和酈飛白相貌絕似，當時酈飛白、姬蒼髯、楊雪心、穆滄波許多高手都進入丹穴，明欽醒來之後，發覺到了另一界域。酈飛白、閻鳴箏都不知身在何處，反而遇到虞嫵極似荊眉嫵的前身。

    這女郎居然能棲身女媧石中，修為定然非同小可。女媧石的威能突然大為削減，可能也和此人有關。奇怪的是此女和酈飛白容貌酷肖，卻不知兩人有無關係。

    女郎似乎聽到明欽的低語，突然睜開燦若星辰的眼眸，露出驚人的亮色。明欽只覺得腦袋一痛，神識仿佛要抽離出去，嚇得他連忙捂住雙眼，不敢看那女郎的眼眸。

    女郎目光逡巡，眸光漸漸黯淡下來，似乎發現身上未穿衣服，抬起膚色皎潔的玉臂，雲氣在掌心層層堆疊，化作一團衣服，女郎眸光低垂，默運神識，雲霧化成的衣服仿佛有靈性一般翩飛而起，覆到她的玉+體上。

    明欽默察身體，好似經歷了一場惡戰，勁氣空空如也，這時若有龍皇禁軍衝進來，可只有任人宰割的份。

    這石中女郎不知是何來歷，她道行奇高，若要對他不利，這回恐怕是插翅難飛。

    明欽心念電轉，忽見眼前裙影飄拂，多了一個修長窈窕的女郎。

    「你是羽族之人？」

    石中女郎見明欽脅生雙翅，而且這鳳凰金翅光華燦爛，一看就非比尋常。

    「飛白師傅，你不認得我了？」

    明欽不知這石中女子和鳳凰一族有無過結，不過胡亂承認。酈飛白也進了丹穴，有可能來到這個界域，石中女子和酈飛白貌相絕似，或許有些關聯。

    「你認得我？」

    石中女子微感驚訝，仔細打量明欽的面容，隱隱覺得有些似曾相識，只是想不起在哪裡見過，撫著額頭娥眉顰蹙，一副懊惱的模樣。

    明欽見她沒有斷然否認，暗暗放下心來。

    「師傅，我是你門下弟子，你真得不記得我了？」

    石中女子搖頭苦笑，「我用了化物重生之法，難免會丟失一點記憶。」

    「化物重生？」

    明欽恍然而悟，神族有煉體、鍊氣兩大法門，兩者皆有長生延命的能力。鍊氣是元神修煉，煉體是化物重生。不同的是，化物重生會喪失記憶，元神修煉則會改易面貌。

    「那師傅總該記得自己的身份吧。」

    明欽暗想石中女子既然懂得化物重生的法門，又能躲在女媧石中養傷，定然不是尋常人物。

    「當然。」石中女子咬牙切齒的道：「我乃驪山之神，祖龍如此害我，此番非找他算賬不可。」

    明欽呆了一呆，心說，原來她就是大名鼎鼎的驪山神女。相傳驪山神女是女媧娘娘弟子，驪山之神。她和祖龍關係密切，還曾傳授過祖龍長生仙術，後來祖龍生出非份之想，驪山神女勃然大怒，絕袂而去。

    祖龍橫掃六合，混一四靈，已是地界至尊，他敢強娶驪山神女也是地位使然，野心激增。兩人反目成仇，難免一場惡戰，驪山神女修為雖高，終究寡不敵眾，用化物之法躲入女媧石中復養，才僥倖躲過一劫。

    祖龍極知女媧石的厲害，若要破開女媧石，整座驪山都將寸草不生。方才驪山神女破石而出，只是改變五色石的五行格局，壞了平衡，便爆發出強大能量，女媧宮和數百禁軍當即化為烏有。

    女媧石是女媧娘娘留下，裡面隱藏著巨大的能量，驪山神女此番化物重生只用了數年光景，而且也多虧了金王孫多次用笛聲催喚，促使她提早覺醒。

    「你是我的弟子，你叫什麼名字？」

    驪山神女是驪山山神，又曾傳授祖龍道法，不是那麼好糊弄的。

    「我叫墨羽。」

    明欽心中忐忑不安，生怕驪山神女追問起他的拜師經歷，可不好自圓其說。

    「墨羽？」

    驪山神女想了片刻，無甚印象，反而有些頭疼，苦笑道：「我實在是想不起來了，也罷，我已是再世為人，過去之事等有了空閒你再慢慢講與我聽。」

    神族重生之法和佛門的轉迴轉世頗有幾分相似之處。凡夫轉生之前要先飲一碗忘川水，抹去前世記憶，便是不想給神魂太重的負荷。

    化物重生也是同樣的道理，煉體之士肉身強橫，神魂相對弱一些，剛剛重生血氣未定，最忌諱思緒紛亂，記憶干擾，嚴重的有可能走火入魔。驪山神女深知此理，是以對於無關緊要之事並不急於知曉。

    「是，是。」

    明欽巴不得驪山神女略過此節，自然滿口稱是。

    「剛才我出來的時候觸動了女媧石的靈光，傷殘不小。你沒事吧。」

    驪山神女注意到女媧宮敗壞不堪，還有許多禁軍武士被照成焦炭，情狀甚是可怖。

    「是有點不太舒服。」

    明欽微微苦笑，女媧石威能太強，即便爆發出來的不及百一，也非常人所能抵受。

    不知金王孫是否逃了出去，他和蕭菖蘭恐怕是山頂極其少數的倖存者了。

    「她又是誰？難道也是我的徒弟？」

    明欽站起來之後，驪山神女發覺他身下還有一個年輕女子，眼中露出疑惑之色。

    「她是我表妹，叫作蕭菖蘭。」

    明欽雖用鳳凰金翅護住蕭菖蘭，女媧石的靈光太過酷烈，他也不知蕭菖蘭有無損傷，小心翼翼翻過蕭菖蘭的身體，抓起她的玉手傳入一絲靈力。

    蕭菖蘭本有不俗修為，又在鳳凰金翅遮護之下，靈光照射的時間實際為時甚短，驪山神女覺醒之後，就調整女媧石的五行格局，使五色石恢復相生相剋的平衡之局。

    明欽修煉的是兩儀氣，是天地生力，有異種真氣有很強的吸引力和化合能力，真氣入體沖開蕭菖蘭閉塞的經脈，嚶嚀一聲，睜開迷濛的眼眸。

    「表哥，我這是怎麼了？」

    蕭菖蘭記得金王孫飛身遁走，兩人意識到有危險，還沒奔出宮門，身後傳來驚天動地的震響，她被明欽撲倒在地，接著便失去知覺。

    「她是……」

    蕭菖蘭撐坐起來，發現跟前站著一個雲裳玉貌的女郎，她素來自負美貌，但卻無驪山神女這種凜然難犯的仙氣，不由呆了一呆。

    「這是我師傅驪山神女。我以前跟你提過的。」

    明欽朝蕭菖蘭眨了眨眼睛，生怕她說錯話，讓驪山神女起了疑心。

    「蕭菖蘭？飛龍衛的蕭青衿是你什麼人？」

    驪山神女打量了蕭菖蘭一眼，大概是覺得她和蕭青衿容貌有幾分相似之處，忽然詢問起來。

    蕭菖蘭心頭暗驚，想不到面前之人便是赫赫有名的驪山神女。驪山神女曾打傷祖龍，這在龍族自然視為大逆不道。

    「神女知道我姑姑？」

    蕭菖蘭知道隱瞞不住，惴惴不安的道。

    驪山神女淡淡道：「蕭青衿道行不錯，這些年不知有無進益，回頭倒要找她敘敘舊。」

    驪山神女打傷祖龍，飛龍衛大舉出動，圍捕於她，為首的便是蕭青玄、蕭青衿兄妹。

    驪山神女大發神威，打死禁軍不少道行高手，後來真元耗盡，不得不遁入女媧石復養。當時有人提議破開女媧石，取她性命。多虧蕭青衿出言攔阻，才逃過一劫。

    蕭菖蘭對這段舊事多少有些了解，尷尬的道：「姑姑早已經退出飛龍衛，神女又何必再糾纏此事呢？」

    「是嗎？」

    驪山神女冷淡一笑，不置可否，眸光在山頂一掃，「這裡是祖龍的行宮吧，風物不殊，人事已改。祖龍的爪牙上來了，你們躲開一些，不要被我傷到。」

    驪山神女是驪山之神，雖然被龍族高手圍殺，傷損了元氣，在女媧石中復養許久，修為更加精進。

    驪山神女揮舞雲袖，女媧石轟隆搖震，雲氣飛騰，靈光流溢，越縮越小，最後變成一顆巴掌大的五彩寶石，稜角分明，驪山神女隔空虛招，將女媧石攝入掌心。

    江亢虎派出手下幾個親信校尉上山捉拿金王孫幾個。等了半天，不見有人回話。

    山頂女媧宮忽然奇光四射，光照數里，在甘泉宮也看得分明。江亢虎心知出了變故，連忙帶領兵將上山查看。

    同行的還有繡衣侯景監、雞鳴高喚、狗盜勾渾。

    幾人登上山頂，只見女媧宮牆倒屋傾，已經毀壞的不成樣子，數百禁軍屍橫遍野，簡直怵目驚心。

    「這是怎麼回事？」

    江亢虎吃驚不小，他派出的禁軍皆為精銳甲士，片刻功夫便全軍覆沒，而且沒有聽到廝殺之聲，這對手未免太過可怕。

    「看來刺客是使用了威力強大的法寶。」

    景監幾個也是修行高手，並不相信何種功法能造成這種局面，除非是罕見的法寶靈器。

    「繡衣侯所言甚是。大家小心。」

    江亢虎害怕刺客隱藏在暗處，並未離開。景監、高喚、勾渾皆為祖龍駕前寵臣，他身為禁軍主將，有護衛之責，若叫他們受了傷，可是難辭其咎。

    話音剛落，就見女媧宮的廢墟中飛出一條白影，江亢虎眉峰緊皺，擺手道：「列陣。」

    禁軍兵將都攜帶強弓硬弩，對付修行高手也可不落下風。

    驪山神女是何等人物，連祖龍也向她討教長生之術。驪山神女雖是女媧的傳人，掌管驪山，在神族卻無特別尊崇的地位。

    四靈之所以能成為三界強族，一是得神族貴戚的眷寵，傳承了神族血脈，二是和神族接觸，學到了神族的道術。

    神族雖為三界至尊，卻需要伇人自養。四靈就是他們的奴役對象。所以四靈和神族向來關係密切，四靈攻伐往往有神靈在背後發號施令。

    龍族後來居上，自然也得到許多神靈的助力。驪山神女便是其中之一。但是祖龍統一地界之後，野心與日欲增，竟然要強娶驪山神女。

    神族對世間爭鬥向來比較漠視，神族高高在上，神聖其血統，對於四靈從來視作奴隸，直到崑崙神庭覆亡這種態度並未稍變。

    驪山神女雖然傳授祖龍道術，也不過把他當作一個地界魁首而已，豈肯委身下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