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了點東西填填肚子之後,大家都開始喝酒了。隔壁桌的動靜最大,想想,有個宋明柯在,想不鬧騰也難。
南姣一個人吃了一盤炒青菜,這個季節的青菜有點苦,沒有人願意在一桌好食麵前為一盤青菜伸筷,但是她卻吃得津津有味。
有時候,苦比甜踏實洽。
「喝交杯!交杯!交杯!」隔壁桌傳來起鬨聲。
南姣不轉頭也能猜到發生了什麼,可是,她仍然忍不住看了一眼。在她左前方幾步之遙的位置,王佩珊端著一滿杯酒,站在陳紹祁的身邊。她今天穿了半身裙,裙子有點短,風一撩就上揚,為了藏住裙下的春光,她一手握著酒杯,另一隻手還得時不時的去按一下裙擺,瑪麗蓮夢露似的。
這真是個讓人醉心的畫面,南姣是個女人,都看出了一身雞皮疙瘩,又何況是周邊的男人。
同桌吃飯的都看熱鬧不嫌事大,爭相慫恿陳紹祁和王佩珊喝交杯酒,王佩珊微低著頭,一臉嬌羞地等著陳紹祁表態。
陳紹祁往自己的酒杯里倒滿了酒,站起來和王佩珊面對面。兩人身高很般配,就這樣站著不動都能讓人感受到小粉紅。
宋明柯發出一聲怪叫,然後,靜下來等著看好戲鈐。
陳紹祁一臉從容和坦蕩,他炯炯的目光盯著王佩珊,問:「他們想讓我和你喝交杯,你什麼意思?」
王佩珊沒想到陳紹祁會把選擇權交到她的手上,她的臉頓時就紅透了。
南姣想,一個常年在鏡頭前的女明星在面對一個男人的時候,能把臉紅成這樣,那麼,必定是真的用了情的。
「我沒什麼意思,你想怎么喝就怎么喝。」她輕聲說。
「行。」陳紹祁揚手,用自己的酒杯快速地碰了一下王佩珊酒杯,「那我幹了,你隨意。」
王佩珊愣了一下,陳紹祁一仰頭,就將杯中的酒都喝乾淨了,他亮了亮杯底,就像是例行公事,冷淡無趣,但仔細想想,也挑不出刺。
大家沒料到會是這個結果了,都拉長語調「誒」了一聲,顯得失望極了。
宋明柯趕忙把王佩珊拉到自己身邊:「珊妹妹,你別理他,他是喝傻了才不解風情的,來來來我們喝。」
王佩珊抿了一口酒,雖然不大高興,但還在為陳紹祁說話:「知道他喝多了,那你們就別灌他酒了唄。」
「喲,他連交杯都不願意和你喝,你還心疼他吶。」
王佩珊笑笑:「交杯酒現在喝的確不太合適,以後有機會再喝。」
這真是信息量巨大的一句話,宋明柯擠眉弄眼一陣,又開始起鬨。
陳紹祁冷了臉,剛要發作,餘光卻正好看到隔壁桌的女人站了起來。
南姣有點頭暈,不知道是喝了酒還是隔壁太吵的緣故。
她站起來,和桌上的人說了句:「你們慢吃,我去附近走走。」
大夥都應了聲,南景拉了一下她的手:「姐,要不要我陪你?」
「不用。」
南景點點頭,沒有堅持,她了解南姣,知道比起有人陪,她更喜歡一個人待著。
海邊風大,而且現在正是漲潮之時,南姣沒有往那邊去。反方向是個小高坡,上了高坡再往東走一段,就屬於露水灣了。
因為露水灣這塊被開發商看重,有望引進工程,為了表達鎮裡對這個項目的重視,早段時間前,鎮長王政就讓人在這裡就安上了路燈。
那時候,鎮上的居民不知道所謂的工程是化工廠,也不知道這裡的海灣要被填上,所以,大夥還興致高昂,熱熱鬧鬧團團結結地陪王政幹了一陣。
後來,當王政的黑心計劃被揭穿了,大家才知道上當受騙,可該做的,他們都已經做了……
南姣迎著路燈光走了一段,身上的酒氣漸漸化成了熱氣。她盤算著該回去了,可是,她一點都不想回去。
那裡太熱鬧,而她太安靜,無法融入,也不想融入。父親南鋼總說,她這樣的為人處世的風格是病態的,她知道,可她就是不想改。
周圍的鄰居私底下都喜歡用孤僻,執拗,難懂……這類詞語去形容她,她聽到了也沒什麼感覺,因為,她就是這樣的人。
當然,她偶爾也會羨慕那種八面玲瓏永遠能讓人感覺如沐春風的性子,就算遇到尷尬的事,也能一笑置之。擁有那樣性格的人,應該是大氣又討人喜歡的,就像王佩珊。
南姣又走了一段,看到前面有很多人站著。那些人里,有人拿著水尺,有人拿著水位計和驗潮儀,還有人拿著筆記本電腦正在記錄數據。南姣猜,他們應該開發商那邊派來是來對晚間潮汐表的。
「哎呀樊總,這麼晚了,沒想到你會親自過來檢查工作啊。」是王政的聲音,嬉笑諂媚,在黑夜裡還顯得有點油膩。
南姣看了一眼,並沒有看到王政。
王政太瘦小了,而開發商那邊的人個個身形高大,他們隨意一站,就將他擋沒了。
南姣不想與這些人迎頭碰上,她正欲轉身,一道挺拔的身影忽然從眼前一晃而過。
天黑視線不怎麼好,可那一瞬間,南姣還是感覺到了一種久違的熟悉和顫慄。
不遠處有一輛越野車停著,那些人都回身往那個方向去了。
南姣再想看看清楚,視線里只剩下了幾個影影綽綽的背影。她站在原地,長久沒動。
越野車發動了,大燈一亮,龐大的車身在坑窪的地面上掉了個頭,就沿著小路開過來了。
南姣站在路的中央,她趕緊轉身往邊上讓了讓,可即便如此,越野車還是按了一下喇叭,那車鳴暴躁、無禮又有些目中無人。
光影明滅間,南姣忍不住回了一下頭。
後車廂里,有一個男人正低著頭看手機,手機屏幕上的光照著那人的臉,只一個輪廓,像快進的電影鏡頭,匆匆在她眼前掠過,卻驚起無數的漣漪。
南姣的呼吸停了停,喉嚨喑啞,發不出聲音。她隨著越野車開走的方向往前跑了兩步,地上的碎石磨著她的鞋底,一滑,人就栽倒在地上。
越野車一下子就沒影兒了。
手肘和膝蓋是撕破的疼,可是南姣一聲沒吭。
心頭有個籮筐打翻了,一連串的名字從裡面倒出來,有一個卻無比清晰。
樊黎西。
「南姣!」
風帶著陳紹祁的聲音傳過來。
南姣從地上坐起來,拍了拍身上的土,她的衣服磨破了,牛仔褲完好無損,但是感覺腳比手更疼。
「南姣!」
「我在這!」她應了聲。
不一會兒,陳紹祁就出現在了小路那一邊。
南姣揮了一下手,陳紹祁看到她了,快步朝她走過來。他的白襯衫在路燈下,像是抹了一層柔光。南姣想到了天使,雖然,這對於眼前這個男人而言,這並不是一個恰當的比喻。
陳紹祁在她面前停下,居高臨下地看著她,一雙黑眸像是像是瞄準了獵物的槍眼。
「大晚上的你一個人瞎跑什麼。」他開口語氣就很重。
南姣站不起來,也不想讓對他服軟。
他們就這樣一個站著一個坐著,一上一下僵持著。
陳紹祁看到她手肘那塊有幾道擦傷,蹙了蹙眉,立馬蹲下來。
「受傷了?」
「沒事。」她往後一躲。
陳紹祁反應快,捉著她肩膀一攥,南姣沒甩開,被他摁在了原地。他低著頭,小心翼翼地翻了一下她衣袖上的破洞,檢查著她的傷口。
傷口不深,但是那點猩紅印在她細白的手腕上,看起來讓人格外不忍。
「沒事。」她重複一遍。
「還傷哪了?」
「沒有。」
陳紹祁的神色瞬間冷下去:「你他媽是不是女人?」
他生氣了,南姣反倒笑了:「都不確定是不是女人你就要追?你口味夠重的。」
陳紹祁盯著她,她在笑,可是眼眶有點紅,分不清是疼的,還是因為其他。他輕哼了一聲,將她抱起來:「回去就檢查一下。」
南姣的表情頓時微妙了起來,顯然已敗陣。
陳紹祁心情好了,他將她沉在臂彎里,輕輕掂了掂:「如果不是女人,我也好趁早懸崖勒馬。」
南姣掙扎了一下,想下來。陳紹祁把手一收,沒讓。
「你別動,不然,我就在這裡檢查了。」
她眨眨眼,還是那句話:「你口味夠重的。」
「你想什麼?我說要怎麼檢查了?」他笑笑,「你口味也不輕。」
南姣沒話講了。
陳紹祁把她抱得更緊。
他身上有股清冽的酒味,混著新鮮又濃烈的菸草香。南姣猜,剛才找不到她,他一定又抽了好幾支煙。
這兩種味道組合在一起,一般人hold不住,但在陳紹祁身上,不難聞還莫名讓人有種安全感。
返程有點久,南姣才知道,原來自己不知不覺竟然已經走出這麼遠了。
走到一半,陳紹祁的手機響了。他的鈴聲很簡單,手機買來時什麼樣,後來就是什麼樣,根本沒有調整過。
陳紹祁停了一下,南姣順勢趕緊從他懷裡下來。抱著她走了這麼久,雖然他沒說,但是她知道他一定也累了。
電話不知是誰打來的,南姣只聽到陳紹祁說:「找到了,你們先回去,我們一會兒就回來。」
他掛了電話,她安安靜靜地站在旁邊,手扶著手肘,沒什麼表情,也不問是誰找他們。
「你手機呢?」陳紹祁打量了她一眼,她牛仔褲的袋子緊貼著大腿,看起來什麼都沒帶。
「沒拿。」
「出門不帶手機你買手機幹嘛?玩啊?」
「平時也沒人找我。」她的聲音很平淡,不帶任何感情,就是一句普通的陳述。
陳紹祁把手機放回口袋裡,看著她,說:「以後記得隨身帶,我會找你。」
黑夜無聲,海風爛漫,遠處的山坡上,幾戶低矮的農舍亮著燈,在潑墨似的背景里,溫暖蕩漾。
「走吧。」
陳紹祁又要伸手抱她,南姣往後稍稍退了兩步,沒讓他抱到。
「我自己走。」她說。
「怎麼?」
「還有很遠,抱著我你不累?」
「體力不好的男人才會喊累。」他一臉的意味深長:「我體力很好。」
是的,他體力很好,好的不得了,宋明柯早八百年前就說過,可是,這關她什麼事。
南姣瞪他一眼,不理他自己往前走,膝蓋上的那寸皮膚一動就又疼又辣,她走路的姿勢有點怪。
陳紹祁追上來,將她一攬,攔停在了原地。
「你擔心我累,我也怕你疼。」他湊過來,貼著她的耳朵,在她脖頸上吹氣:「不如我們就換個姿勢。」
他的氣息在她頸間盤旋,南姣的臉頓時熱了。
「陳紹祁你正經點行不行?」
「我怎麼不正經了?你又在想什麼?」他在她面前蹲下來,回頭看著她,一臉無害:「我只是想背你。」
南姣:「……」
html|sitemap|shenma-sitemap|shenma-sitemap-new|sitemap50000|map|map50000
0.0198s 3.69M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