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值三月,蘇城的天氣已經變得有些熱了。
這是一個很奇怪的城市,春天很短,
它會在人們不經意間偷偷溜走。
等人們發現天氣開始變暖的時候,就已經快到夏天了。
「趕快下來!」
林夕打開了汽車的後門,將一名相貌斯文的男子從車上拽了下來。
這相貌斯文的男子是一個慣偷,已經不是第一次被林夕給抓到了。
林夕身為蘇城市的刑警大隊的隊長,已經當了十多年的警察了。
抓過的罪犯不計其數,對於這種慣偷他也很無奈。
這樣的小偷,每次行竊的數額都不大,最多被關一陣子就放了出去。
出去之後,依然繼續偷東西。
警察對於他們的說教,基本是沒有用的。
對於這些N次進宮的老油條來說,他們早就油鹽不進了。
「林隊,你就放過我吧,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男子苦苦哀求的哀求,臉上的五官都快擠到一塊去了。
「你上次也是和我這麼說,有用麼,別廢話了!快走!」
林夕用力一拽,帶著小偷朝辦公大樓走去。
這種慣偷根本不害怕被關進去,
他們擔心的是進去之後,有一段時間將不能繼續「賺錢」了。
「林隊,這小子又被你抓了啊!」
刑警隊的王正過來取車,這是要下班回家,
他看到了自己的上司林夕,打了個招呼。
「小王,看到你剛好,這小子在超市偷人錢包被我抓了,你先帶他去做個筆錄。」
林夕用力一推,將那小偷推到了王正的面前。
王正剛打開車門,苦著臉說道:「林隊,我都要下班了……」
「快去吧,耽誤不要你多久,我有急事!」
林夕的口氣不容置疑,他做隊長已經很長時間了,不怒而威的形象早就深入人心。
王正一臉的不情願,將車子一鎖,拽著男子,一臉不爽的說道:「快走,看什麼看!」
不爽歸不爽,領導交代的事情還是要辦的。
官大一級壓死人啊。
林夕再次上車,發動汽車朝外開去。
在汽車的後座之上,放著一束玫瑰花和一個禮盒。
今天是林夕和他妻子結婚三周年紀念日。
他特意買的玫瑰花和禮物,想給妻子一個驚喜。
他和妻子交往三年,結婚三年,一共六年。
六年的時間他都很忙,沒有太多的時間陪著自己的妻子。
這讓他很內疚,所以他打算在今天,
給他的妻子一個驚喜,也是一個補償。
車子在路上飛馳著,林夕的心隨之飛了起來,飛到他妻子的身邊。
他並沒有告訴自己的妻子,晚上會有這麼一個大驚喜等著她,
他期待著能夠看到妻子臉上那欣喜若狂的表情。
「轟」的一聲巨響,一輛重型卡車撞在了林夕的車上。
車子騰空飛了起來,在空中轉了幾個圈,重重的落在地上,滑行了好久才停下。
車子頂部著地,落地時車子已經變形了,上面的玻璃瞬間粉碎,飛得到處都是。
林夕頭下腳上「坐」在車子裡,安全氣囊已經完全打開了,將他壓在駕駛座上,無法動彈。
他並沒有昏迷,只是覺得痛,很痛,
這種痛楚在慢慢的流逝,眼睛也在變得模糊,耳邊傳來的聲音也越來也小。
他的五感在逐漸的流失。
四周,不時有車輛行駛而過,還有各種車輛喇叭的聲音。
這是出車禍了?
被撞了?
艹,誰TM闖紅燈啊。
這是謀殺!
那種速度,明顯沒有剎車,是直接撞過來的。
會是誰幹的?
自己做了警察這麼多年,得罪了不少人,有人想自己死也正常。
林夕心裡想著,意識卻越來越模糊,他的耳邊隱隱有人的說話聲。
「先生,你能聽到我說話麼?」
「別睡啊,千萬不要睡啊!」
「睜開眼睛,看著我!」
「你們趕快將車門給鋸開!」
……
林夕努力的睜開眼睛,模糊間看著幾個人影。
可上下眼皮好像千萬斤重一般,漸漸支持不住了。
我也不想睡啊,
可是好睏啊,
好累啊,
眼睛都睜不開了,
我送給老婆的玫瑰花和禮物還在後面,
我已經好久沒送花給她了,
老婆,對不起啊,
不能再陪你了,我真的好累!
林夕的意識逐漸的模糊,終於失去了所有的意識,
可他的眼睛是睜開的,
頭努力的朝後面看去,看著後座之上已經凋零的玫瑰,
還有四處散落的巧克力。
……
林夕再次「醒來」,他發現自己站在醫院的一間病房內,房間內都是他熟悉的人。
有警局的局長、同事、下屬;
他的同學、朋友;
他的妻子,和他妻子最好的閨蜜。
這些人圍在一旁,低著頭,面色凝重,
低沉的哭泣聲從人群里傳了出來,
有人眉頭緊皺,有人眼圈發紅,有人偷偷的抹著眼淚……。
林夕很是詫異,他明明記得自己出了車禍,怎麼會站在這裡,難道已經好了?
他喊道:「喂,你們在那裡幹什麼,在哭什麼?」
沒人搭理他,所有人都好像沒有聽到一樣。
林夕伸出手,朝最外面一人的肩膀摸了過去。
可詭異的事情發生了,自己的手竟然穿過了那個人身體。
這是怎麼回事?
發生了什麼?
林夕再次伸出手,手依然穿過了那人的身體。
伸過去,縮回來,毫無阻礙。
那些人的身體好像空氣一般,任由他的手穿過。
「這是怎麼了?發生了什麼?」
林夕害怕了,他感到自己的頭皮發麻,全身發冷。
「到底發生了什麼,有誰能夠告訴我。」
依然沒人搭理林夕。
「你們怎麼不說話,難道你們都聽不到我說話麼?」
林夕狀若瘋狂,朝前沖了過去。
他一下子穿過了人群,來到了人群中間。
那裡有一張病床,病床之上躺著一個林夕熟悉的人,那就是林夕自己。
躺在病床的林夕臉色很蒼白,白得沒有一絲的血色,
是那麼的平靜、那麼安詳。
死了?
難道我死了?
這怎麼可能?
我如果死了,那我現在是誰?
躺在床上的又是誰?
這不可能!
「不,我沒死,這是假的,這一定是假的!」
林夕朝床上的自己撲過來,他的身體穿過了床上的身體,也穿過了床鋪,一下子跌落到地上。
沒有疼痛感,甚至連觸感都沒有。
林夕靜靜的趴在地上,不得不接受一個事實。
自己已經死了,現在的自己只是一個靈魂,
床上躺著的不正是自己的身體麼。
「嫂子,不用太難過,林隊已經去了,你要節哀順變啊。」
「以後有什麼困難,儘管和局裡說一聲,我們都會幫忙解決的。」
「我們一定會將肇事的那個司機繩之於法的。」
穿著警服的王正走了進來,他手裡拿著東西,正是林夕要送給自己妻子的玫瑰花和巧克力。
玫瑰花上沒有已經幾片花瓣,
巧克力的盒子也已經破爛不堪,裡面的巧克力也沒剩下幾塊了。
王正將東西拿到林夕妻子的面前,說道:「嫂子,這是在林隊車子後座上發現的,應該是送給你的。」
林夕的妻子,劉佳!
穿著一件黑色的連衣裙,頭髮散落的披在肩上,
她兩隻眼睛已經哭得腫了起來,可這依然無法掩蓋那都市知性女性的優雅氣質。
劉佳伸出手接過玫瑰和巧克力,從打開了盒子,
看著裡面幾塊已經變形的巧克力,
她拿起一塊,放到了嘴裡,眼淚止不住的流了出來。
「昨天……昨天是我們結婚……結婚三周年……我……我……我以為他忘了……」
盒子裡面有一張卡片,劉佳拿起卡片,上面寫著:
對不起,老婆,這些年,辛苦你了——永遠愛你的老公!
「啪」的一聲,玫瑰花和巧克力掉在地上,
「嗚嗚嗚……」劉佳捂著臉,將頭埋在閨蜜的肩膀上,大聲哭了起來,。
閨蜜安慰著劉佳,用手撫摸劉佳的後背,陪著劉佳一起流淚。
王正蹲下,將花和巧克力撿了起來,有些自責的說道:
「嫂子,都怪我,當初林隊讓我將人帶去做筆錄的時候,我就不應該答應,應該讓他自己去,這樣,林隊就不會出事了……都是我的錯……都怪我,都是我的錯!」
王正嘴一撇,也哭了起來。
「啪」的一聲,他用力抽了自己一個嘴巴。
正要打第二個的時候,他的手被警察局長李強一把抓住。
李強斥責道:「小王,你幹什麼!林夕去了,大家都很難過,但這事和你一點關係都沒有,知道麼?」
王正哭著說道:「局長,我當時要是不答應林隊,讓林隊自己帶著小偷去做筆錄,不,如果我再耽擱一分鐘,林隊都不會死,是不是……」
沒人說話,因為沒有如果。
一分鐘的時間,確實足以改變一切,如果這只是一場意外的話……
林夕趴在床底,流著淚,
他不敢出來,不敢面對哭泣的妻子,
他不知道自己看到妻子傷心,自己的心會怎樣的痛,
天人相隔,他根本無力改變什麼。
「喂,你打算趴到什麼時候?」
一個聲音在林夕的耳邊響起,是那麼的近,好像近在咫尺一般。
林夕連忙轉頭一看,那是一個小男孩,一個很可愛的小男孩,和他一起趴在地上。
小男子留著一個西瓜頭,臉粉嘟嘟的,看上去不過五六歲的年紀,一個小正太。
「你……你看得見我?」林夕驚訝的問道。
「開什麼玩笑,我要是看不到你,怎麼帶你上路啊。」
「上路?上什麼路?」
「去地府啊!」
「去什麼地府?」
林夕意識到自己是一個死人,而這個小男孩應該就是地府鬼差,專門來抓自己的。
「什麼地府?當然是幽冥地府,人死了都要去的,我是地府的鬼差,這一次是專門來帶你走的,走吧!」
小男孩一把抓住林夕胳膊,林夕全身一軟,竟然一點力氣也使出來。
林夕急忙喊道:
「等等,不是說鬼要過了頭七才去地府麼,
我頭七還沒過呢,再讓我呆幾天。」
小男孩嘿嘿一笑:「每個人死了之後都這麼說,都不想走,
要是我都答應你們,
那我的工作怎麼辦?績效獎金怎麼辦?年終考核怎麼辦?
我還要不要升職加薪?
以後如何迎娶白富美,走上鬼生巔峰。」
臥槽,你一個小破孩還想迎娶白富美!
林夕心中的牢騷發了一半,感到身體一沉,
他的身體進入了地下,眼前是一片的黑暗,
他什麼也看不見,只能夠感覺自己的身體在不停的下沉,似乎掉入無盡深淵之中。
可他的內心卻沒有恐懼,
越往下掉,他的內心越平靜,
似乎在地下的深處,有一股不屬於人間的溫暖在召喚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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