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發生那次打人事件之後,寧凱妻子便對寧凱產生了極其強烈的畏懼感,其具體的表現就在於,她竟說死了都不肯讓醫護人員解開寧凱身上的保護帶,這前後截然相反的態度,實在教人有些無法理解。
「患者用藥後情緒已經趨於穩定,按規定必須馬上解除保護性約束,再說了,患者長期使用約束帶,不僅容易造成肌肉拉傷,末端神經受損等併發症,嚴重時還會引起墜積性肺炎,況且他這樣吃喝拉撒都躺在床上,得了褥瘡怎麼辦?」
迄今為止,張小帥已經成為全病房內寧凱妻子唯一肯相信的人了,如此『位高權重』,還真教他有點不甚惶恐之感。
「綁一綁而已,怎麼就綁壞了,哪有那麼嬌貴。」
女人雖是小聲嘟囔著,但聲音也足夠旁人聽得分明,她是真心有點被嚇怕了,那麼兇狠的眼神,仿佛雪地里餓了半個冬天的白眼狼,直看得人徹骨生寒,她嫁給寧凱也有七八年了,寧凱向來懦弱無能,膽小怕事,即便是她做下了那樣丟人的事,他也照樣一聲不響的生忍了下來。
回想寧凱那天的模樣,分明就是真的想要殺了她的,女人越想越怕,幾乎寢食難安,若非醫院必須要求家屬陪護,估計她早就包袱款款逃之夭夭了。
「大姨,話不是這麼說的,我們要對患者的健康負責,既然您選擇了住院治療,就必須配合醫務人員的治療,患者現在病情已經穩定了,是一定要解除保護性約束的,你如果實在接受不了這種治療手段,可以嘗試轉院或者出院療養,我們這裡隨時可以辦理出院手續。」
張小帥臉上雖還掛著職業性的微笑,但眼神卻分明已經冷了下來,都說: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但這女人未免也太薄情寡義了些,只是挨了幾拳,且還完全是在患者喪失理智的情況下,他們這些素不相識的工作人員都不記仇了,她這做妻子的竟然還念念不忘,真是教人心寒。
「小帥兒,葉醫生叫寧凱家屬出去一趟。」
董琦芮今天是主班,執行完醫囑後,就顛顛的跑出來給葉驚鴻做傳話筒,經過昨天那件事後,患者家屬倒確實安分了許多,只不過也不知那女家屬是怎麼想的,老是纏著張小帥不放,還拿腔作勢著媚眼如絲的,實在教人看著不爽。
眼見著寧凱妻子出了病房,張小帥立即毫不猶豫的解開了寧凱身上的保護帶,說到底若是住院治療還要完全聽從家屬的意見,那還不如直接將其處理出院,回家呆著豈不是更加省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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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靜下來的寧凱十分寡言,幾乎一整天都一言不發,即便已經可以任他在病房內自由行走,他仍只是沉默著躺在床上,木頭似的一動不動,整天下來幾乎水米不進。
晚上下班時,張小帥便將自己的疑惑說給了葉驚鴻聽。
「他這樣不吃不喝,牙咬得比共|產|黨|員都緊,可惜實在是生不逢時,這要放在抗戰那會兒,說不得就是個地下黨的好料子。」
葉驚鴻此刻安然坐在副駕駛上,手臂無比閒適的撐著下巴,目光可有可無的掃過街景,隨口回道:
「患者這種症狀屬於緊張性木僵,不過家屬已經同意做ECT治療了,估計做幾個ECT後,這種症狀很快就會得到緩解。」
「緊張性木僵?那不是精神分裂症的症狀嗎?」
張小帥最近看了不少精神科的相關書籍,因此對精神疾病的症狀學也有了一定的了解,不過他總覺得寧凱應該並不是單純的精神分裂症,具體是什麼原因,他其實也說不太明白,反正就是覺得不太對勁兒。
「緊張性木僵確實是精神分裂症的常見症狀,但目前為止,我還不能確診他就是精神分裂症,明天請老主任看過再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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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飯過後半個小時,葉驚鴻照例是要喝一點普洱茶促進消化的,不得不說,單論養生而言,葉驚鴻實在堪比七老八十的老人家,至少張小帥活這麼大,還從沒見過像她生活習慣如此良好的現代人。
「其實我一直都特別好奇,你之前是生活在深山古剎里嗎?」
兩人朝夕相處的時間雖然不長,但也足夠張小帥察覺到葉驚鴻的異常,她似乎對現代文化十分陌生,許多很常識性的東西她都不知道,甚至一些婦孺皆知的小吃零食,她都好像頭回才聽說似的,這實在不得不引起張小帥的強烈好奇。
葉驚鴻端茶的動作一頓,爾後慢條斯理將茶杯放回茶几,口中淡淡道:
「還有時間好奇這些有的沒的,之前跟你說的精神分裂症的臨床表現及症狀鑑別你都看完了嗎?」
張小帥嘴角一抽,只得認命的抱起厚得嚇人的精神科症狀學繼續苦讀,學醫與學理之間最本質的區別就在於,一個只要理解了某一定律就可以萬變不離其宗,一個則基本全是各種拗口各種難以理解的概念理論,且還毫無規律可言,完全就是莫名其妙,除了死記硬背外,你幾乎無法可想。
看到最後,張小帥不禁是哈欠連天,眼皮子打架,以至於直接躺在沙發上就睡了過去,好在葉驚鴻及時叫醒了他,並聲稱他的呼嚕聲吵得自己根本無法安心看書,張小帥顯然已經被欺負慣了,迷迷糊糊的去了趟廁所後,竟又莫名的精神起來。
「對了,白天寧凱媳婦跟你說什麼了?」
葉驚鴻還在看書,照她往常的習慣,大約再過半個小時之後她才會上床睡覺。
「說是寧凱發燒那天晚上,本是去了鄰村參加友人孩子的滿月宴,結果他喝得酩酊大醉,醒酒時已經是後半夜了,因為隔天還要進城採購,所以他就冒黑趕夜路回來了。」
「你就聽她跟你說這些廢話?」
張小帥實在搞不懂,她說這些廢話對病情有什麼意義,葉驚鴻略顯不滿的瞟了他一眼,繼續道:
「據說寧凱回到家時是赤著腳的,衣服褲子也都被刮破了,且他臉色煞白,兩眼赤紅,看著就一副見了鬼的表情,夜裡他就發起高燒來,還不停的說著胡話,內容幾乎都是你『你別過來,有鬼啊,求你不要吃我』之類的話。」
「這是什麼意思?」
張小帥啞然,弄成這副鬼樣子,是看到什麼不乾淨的東西了嗎?按說農村里類似這樣的異聞怪談委實不少,但張小帥本人卻是壓根一點都不信的。
「字面上的意思。」
葉驚鴻攤攤手,面上依舊不置可否,她只是轉達一下寧凱妻子說了什麼而已,至於是真是假,信與不信,那就是見仁見智的事了。xh2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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