謠言止於智者,沒有根椐的話經不起推敲,但對於章鉞這樣位高權重的大將,卻能嚴重影響皇帝對他的信任,一旦皇帝起了猜疑之心,那怕是一點點隔閡,章鉞的前途也就止於此了。
單寶忠作為章鉞的下屬,一旦章鉞失去皇帝的信任被閒置,那他也再無上升的可能,軍情司甚至還有可能解散,所以於公於私,他一直兢兢業業。
自顯德四年軍情司初立,李處耘起個頭實際主持了一段時間,後來沒再過問,改由宋瑤珠接手,由最初的一百親兵作為人手起步,到現在,僅東京內外就有四個支司,十二個聯絡點五百多成員,這些人大多為李處耘調過來的斥候老卒充任,不但信任可靠,實力也非常可觀。
正二月流言風起以來,單寶忠也不再深居簡出,而是來往於在京各處下屬據點,密切注意事情發展動向,早就瑣定謠言最初散布者為李仁秀。這是出於折逋葛支的建議,李彝殷的退路之策,無非是說章鉞久鎮西北,有割據自立的意圖。
不過他能通過調查確認,別人也猜得出李仁秀的動機,當時西北戰事正進行著,這不是賊喊捉賊麼?有什麼可說道的。然而,有心人抓住機會加了一把火,來個「試看屠夫坐天下」,事情就變得嚴重了。
遍數朝中重臣大將,又是屠夫出身的,還真就只有章鉞一個,為這事單寶忠親自赴「延安郡公府」走了一趟,結果宋瑤珠的意思是靜觀其變。為此,楊萬難以理解,他是從屬幕僚執事出身,辦事謹小慎微,而單寶忠曾是章鉞身邊親兵,深明主公個性和行事風格,對敵人一向是錙銖必較,眥睚必報。
謠言開始流傳時,開封府也盯了一段時間,隨後直接軟禁監押了李仁秀,結果謠言繼續擴散,留守東京的王朴正處於病中,很少去樞密院視事,而判三司、兼大內都點檢張美也是宰臣,深知謠言傳了千百遍會變成真的,便調派禁軍加強戒嚴,並布告於內外城門,澄明這是外賊所為。
中下級官吏和小民只是人云亦云,但朝中高官大將卻是暗自起疑,將這事壓在心底,不過明面上誰都不說什麼,「屠夫」二字就此成了一個忌諱。
因此,單寶忠也悄然轉移視線,將目標加以擴大,漸漸瞄準了與章鉞有過節劉從誨、李重進二人,並分派人手長期跟蹤打探。但李、趙都在淮南戰場,劉從誨倒是賦閒在家,聽說這事也只是茶餘飯後與人多了些抱怨攻訐之言,倒沒採取什麼行動。
李重進家族是皇親,妻子也比較低調,子女都還年幼,也沒什麼煽風點火的行為。然而,從軍情司建立之初就負責盯著趙家府宅的劉伙長卻發現了很多有趣的秘事。
其中有些是趙氏家醜,比如趙匡胤的妻子賀氏,正月時暴病而死,據盯梢的劉伙長從趙氏家奴口中得來線索稟報:賀氏暴死時,脖頸上有抓痕指印,當天就緊急入殮封棺,這事似與趙三有脫不開的關係。
然而之後,趙三很快避嫌告假跑去了許州,因為趙匡胤兼領許州忠武節度使,趙普隨軍從征,曾與趙普同在劉詞麾下共事的另兩名幕僚楚昭輔、王仁瞻也先後投入趙匡胤麾下,正在許州帥府監理節鎮事務,不久聽說東京謠言,趙三馬上就與楚昭輔回京了。因此,這吸引了單寶忠的高度關注,加強人手緊盯趙三和楚昭輔。
這天下午,單寶忠接報:趙三請了劉從誨之子劉彥進、殿前西班都知馬全義之子馬修武,虎捷左廂都使趙鼎之子趙祉等幾名要好的高官將門子弟在潘樓喝酒。
一群年輕人飲酒作樂瞎胡鬧而己,若是以往,單寶忠沒興趣,但這次卻帶著幾名下屬親自前往,在這群人雅間隔壁要了個房間自在飲酒。
隔壁房間有點吵鬧,幾名年輕人在互相炫耀著自己的親事,以及岳家門楣,但結果自然比不過趙三,好半晌也沒說到相關的話題,就在單寶忠有些不耐時,一名年輕人粗著嗓門道:「說也奇怪,趙三郎這門婚事原本不錯,眼看就要向魏王府行納吉請期之禮,可魏王是章太尉的丈人四兄,本是姻親,卻為何讓我等兄弟做那等事……」
「噓……」趙三豎指噤聲,眯著小眼睛左右掃視一眼,板著臉訓斥道:「馬修武!這事也是能亂說的,事不秘則失身,你們沒聽說過?」
「呵呵……某就是問問,既然趙三郎不願多說,咱也就把話說明白了,如今做都做了怕個鳥,某就是把話傳進宮去而己,如今坊間誰人不知,我等不過是改了個說辭,有甚好遮遮掩掩的,大丈夫這般行事,恁般不痛快……」馬修武才十八歲,沒蔭補官職,但顯然不屑於這種行為,當下呼地站起身,端起一杯酒一飲而盡,轉身就走了。
「馬大郎!莫走莫走,有話好好說……自家兄弟何必如此?」劉彥進連忙起身一把拉住相勸,因為他家也是皇親,只是如今被冷落,不過殿前司的軍官子弟大都相識,馬修武便是他帶來的。
「家父已下了嚴令,今後這等事不許某參與,見諒!」馬修武性情粗直,但他父親馬全義卻是明白的,嚴令他下次見著趙三把話說明脫身而出,所以馬修武是故意引出話題翻臉,果然見一言不合就跑了。
「給臉不要臉!由他去……」趙三陰沉著臉,細眯著的小眼睛凶光四射。
劉彥進見馬修武走了,跟上去關上門,回桌案前坐下,但幾人再也沒喝酒說笑的談興,趙三也就起身,帶著幾人下樓會了帳互相道別,騎著一匹毛色純白頗有些神駿的河曲馬,帶著十幾名挾馬挎刀的隨從家將往家走,渾沒注意到身後百步之外,不緊不慢地跟著一輛馬車。
趙家府宅原本在城西浚儀橋街那邊,年初因賀氏暴亡,趙母杜氏稱那兒風水不好,最近搬到了城東汴河以南,離舊宋門和定力院不遠的振興街,從潘樓南下要到相國寺橋左轉,沿汴河大街向東轉到內城東南角,位置有點偏僻。
趙三騎著的馬是西北來的,家將都是父親趙弘殷留下來的親兵,一部分跟了兄長,一部分留在家為護院,一路緩行著到了相國寺橋,傍晚天色漸漸暗淡,暮藹沉沉,迎面見一輛裝飾華麗的寬大馬車過來,趙三不由多看了幾眼.
透過虛掩的馬車窗簾,裡面似乎坐著一名略有些面熟的年輕美婦,衣袖下滑露出一截雪白圓潤的玉臂,肘支著車窗,手扶著額頭,似乎在打磕睡。(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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