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進逵!你可知如此行事的後果?」藥重遇大驚失色,出現這事情況,完全始料未及。若自己被俘,麾下士兵再被繳械,那岳州可就是得而復失,這次的任務也就失敗了。儘管這種可能很小,但他還是有點患得患失。
「使君暫且息怒!請二位都使去湘陰一會,末將等十分贊同,畢竟此二人無禮在先,而且劉使君已遣人去東京上表,可如果收繳禁軍兄弟的武器,則略欠考慮,請使君三思!」一名身材高大,卻面相儒雅的中年楚軍將領見此,便站出來打圓場道。
「周行逢!你竟然吃裡扒外?」王進逵憤然作色,只是怎麼看都有點色厲內茬。失巴陵,以及心腹愛將潘叔嗣的死,讓王進逵如鯁在喉,想為其復仇又投鼠忌器,如此作態在所難免。
「使君此言差矣,周指揮是何等人,眾位兄弟們自知,而且此事的確需要從長計議。」這時,旁邊另一名楚將也跟著站出來勸解道。
「何敬真!你竟也如此說,枉我一向信用你們,今日竟與我唱反調……」王進逵憤懣難平地一腳踢翻案幾,大步走出船艙。
「使君請留步……」名叫何敬真的楚將,招呼了周行逢,兩人一起追了出去。
艙室中在坐諸將面面相覷,也紛紛起身離席而去,剩下藥重遇和章鉞兩人相視苦笑,不過有一件事倒是確定了。這些楚將在唱雙簧戲,目的就是要他們倆去湘陰,這樣他們有主場優勢。
小半個時辰後,楚軍所部行軍司馬何敬真出來找到章鉞兩人,客氣地徵詢了二人的意見後,由章鉞派親兵回本部傳令,禁軍船隊靠岸後,交出戰船,暫駐白沙灣紮營。藥重遇和章鉞則領一都親兵,隨楚軍船隊返回湘陰。
太陽將將落山時,船隊到達湘陰城西的沙洲碼頭停泊,王進逵率先下船離去,章鉞和藥重遇等仍由行軍司馬何敬真引導入城,並在湘陰城內的臨時驛館安頓下來。
當晚,楚軍所部沒有任何表示,接下來幾天也是不聞不問,藥重遇有些焦燥,便拉著章鉞一起每天在城內閒逛,打聽各種小道消息,也算是有所收穫。
原來楚軍眾將仍是意見不一,劉言有意歸順大周,大概就在章鉞等人領兵從唐州南下的同時,派了牙將張崇嗣赴東京,估計人早就到了,但遲遲沒有消息傳回。
而王進逵則不太願意如此,甚至揚言要奪回岳州,可事實上他也明白,如果不投大周作保護傘,只怕南唐會再打過來,是以心裡很糾結,便默認了眾將附和劉言投周的建議。
可現在大周竟然出兵攻取了岳州,那可是他王進逵從南唐邊鎬手中奪回的,而且岳州是整個湖南北境門戶重地,可南窺潭州,西制朗州,同時又阻隔了東北南唐方面的鄂州,這實在讓人揪心,所以雷聲大雨點小,只是瞎嚷嚷,也並沒有真出兵。
當然,王進逵如果真要一意孤行,劉言是攔不住他的,所以劉言也很糾結,不好出面接見藥重遇和章鉞,否則就意味著他主動把岳州交給大周,只會招來眾將的反感,同時也會進一步刺激到王進逵。
於是,這樣一拖再拖,轉眼十來天過去,一眾楚軍將領仍是沒有爭出個結果,直到臘月十五的黃昏,客省使劉濤姍姍來遲,終於打破了僵局。
這天傍晚,楚軍眾將難得地在劉言的率領下,打出全副儀仗,出城到城西碼頭迎接,藥重遇和章鉞二人,自然接到了通知聞訊趕來。
劉濤雖只是從四品下的少府少監兼客省使,可也算是正兒八經的大周重臣了,他的態度很大程度上代表朝庭對此事的看法。所以劉濤、藥重遇、章鉞三人入城回到驛館,行軍司馬何敬真便順勢滯留在這兒,劉濤等三人自然只好相陪了。
「劉少監從東京遠道而來,不知途中可曾遇上劉使君之前所派牙將張崇嗣?」雙方寒暄了一會兒,何敬真便開始試探了。
「未曾!想必是路上走茬了吧!」劉濤如實回了一句,心中就明白了對方的意思。
便接著道:「馬氏兄弟自相殘殺,又兼無道虐民,竟為唐主所滅,實屬不幸!諸將推舉劉使君率兵驅逐南唐,可謂深明大義。投效大周之誠心,陛下聞之大悅,自是開懷接納,可又聽說有人心懷歹念,未等朝庭派使前來,便自封官職,這實屬不妥,故收回岳州以為助力,以免宵小之輩再行悖逆,何司馬可理解陛下的苦心麼?」
「這……」何敬真張了張嘴,只覺滿口苦澀,訕訕笑了笑回道:「岳州之事,劉使君暫未表態,可王使君言下之意是……湘陰縣劃歸潭州節制,不知可否?」
「只怕不妥,岳州本是中下之州,僅轄五縣,人口稅賦出產近半在湘陰,劉某難以做主啊!」劉濤捋了捋長須,一臉為難之色,見何敬真的臉色驟然變得很難看,便想了想又安撫拉攏說:「不過本使可據實上湊,綜合之前劉使君上湊所言,等朝中諸公計議已定,再派使前來如何?」
「也好!那何某這就告辭了!幾位早些休息,諸位有什麼短缺的,只管派人傳話即可!只是城北幾千禁軍,是否可以調回巴陵,湘陰小地方,實在有點難以負擔糧草所需。」何敬真一臉失望,卻又提了一個要求。
這事劉濤也不好做主了,便看向了陪坐二人,藥重遇有點猶豫不決,難以開口下這個決定,便轉頭目視章鉞,意示徵詢。
已完全盡力了,還有什麼好猶豫的呢,湘陰既然沒拿下,那就再難收回了,相信朝中諸公也會作出明智的決定,否則就不會只派自己這麼幾千兵,但能不能爭取到,還要看劉濤的表現了。
章鉞不假思索地回道:「可以!只是戰船是不是還回來呢?」
「這是當然!」何敬真爽快地答應下來。
其實雙方都明白了,再開打自然不合適,只能擺到桌面上談,但這個最終決定權,當然得由皇帝做主,接下來只能是等朝中再遣使,那時便可一錘定音。
接下來就沒藥重遇和章鉞什麼事了,由劉濤留下來,與劉言所部磋商,關於雙方以後的官職,以及駐地劃分,上貢給朝中的錢糧等細節問題。
趁天氣還沒下雪,次日一早,劉濤親自送藥重遇和章鉞出城,將去白沙灣禁軍大營,接收戰船後便可回巴陵了。劉濤目視二人率親兵遠去,便自回城內驛館。
看守城門的楚軍都頭默默旁觀著這一幕,轉身飛快地去了縣衙,從東北角一處側門入內,在庭院外與當值的牙兵說了一聲,那牙兵進去通報了,很快又出來帶那都頭直接去了後堂。
「小的潘忠見過大帥!」那都頭站在門口躬身見禮。
「免禮!他們走了嗎?」一個中年男子的聲音問了一句。
「回大帥的話!已經走了!」名叫潘忠的都頭恭敬地回道。
「你叔父遭逢不幸,我也很難辦,你要節哀!現在,你馬上去一趟汩羅江北面的玉苛山,給我送一封信給苛山賊首陳應泰,他會知道怎麼做的,明白嗎?」
「小的明白!」潘忠點頭應是。
一會兒,一名親兵拿著信遞給潘忠,帶他出了縣衙,又安排了五十名親兵騎馬與他隨行,很快離開了湘陰縣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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