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兵們很快安置妥當,章鉞再三叮囑軍官們帶好士卒,不可生事。這可是在蕃人寨中,蕃人性情彪悍,這些保持部族建制的都很團結,惹出事來那就是麻煩。
李萬金雖為族長,但也就跟個鄉下土老財差不多,住宅也就是一坐占地很大的宅院,外面看起來破舊,但裡面居然裝飾得富麗堂皇,家具物什擺設也和漢人差不多,看不到什麼胡族的風格。
酒宴還沒開始,李萬金先命婢僕上茶水點心,果品糕點。這些食物看起來很不錯,茶是奶茶,也就是奶酪煮化開來灑入少許茶葉,倒別有一番風味。
果品多是乾果果脯,有煮熟的栗子,混合了一些細小白色晶粒,應該是鹽,糖的話只有南方有,到北方來可是很貴,一般人家都享受不起。還有柿餅、大棗什麼的,紅彤彤的顏色挺好看。不過大棗里還真有糖,是紅糖,應該是甘蔗熬出來的,章鉞也就留了心。
李萬金很熱情,連連舉起茶盞請眾人喝奶茶,但宣崇文和李處耘顯然都對奶茶沒興趣,章鉞連喝了幾口,膻味很大,茶葉放少了無法掩蓋調和,主要是茶葉從蜀中運來,也是貴得很。
果脯什麼的,章鉞每樣都試了一下,味道不是很好。不過李萬金見他肯吃,頓覺十分有面子,態度更加熱情,又讓僕人上來了幾樣果脯。
那是……曬乾的蘋果!章鉞的眼睛一下瞪得溜圓,這可真是踏破鐵無覓處啊,總算有消息了。章鉞迫不急待地拿起一個干蘋果在手中看了看,個頭比他後世所常見的要小很多,也不知是因為曬乾萎縮了,還是本來就小。這東西在兩晉南北朝時就有史料記載,只產於關北河西一帶,而且產量極少,只有貴族們才吃得上。
「請問李族長!這個果子怎麼稱呼?」因為章鉞開始說蘋果,宣崇文都不知道是什麼,總之,這年頭還不叫蘋果的。
「這叫干柰,新採摘的若成熟了就叫朱柰、綠柰,也叫柰子、沙果、頻婆果!我們這寨中就有幾棵柰子樹。」李萬金樂呵呵地說。
「真是太好了,倒省得我到處找這東西!就不知李族長你這兒有棉花嗎?」宣崇文大笑起來,問清這些東西的下落,他的任務就完成了,反正也不知做什麼用,讓章鉞自己弄了。
「棉花?就是木棉花嘛!我寨中沒有,但我知道殺牛族長李全福家中後園栽了很多,他的妻妾用作觀賞的,並沒什麼用。」李萬金不以為意地說。
「殺牛族長叫李全福嗎,離你這山寨多遠?」章鉞又問。
「不遠!沿著山外那條河往北走十幾里就到了,住在山窪里,路是行商踩出來的路,不大好走!」李萬金一臉疑惑,他與殺牛族不和,章鉞說起殺牛族,他就有點不高興了。
章鉞看出來了,不經意地笑著茬開話題說:「李族長!你這酒宴還沒好,不如帶我去看看你寨中的柰子樹如何?」
「章巡檢若想要樹苗,我可以送幾棵給你,還是去年培植的,現在三月了,再不栽種樹苗就晚了!」李萬金倒也不笨,見章鉞很感興趣的樣子,立即討好地說。
「好啊!多謝李族長!我們去看看!」章鉞大笑著一拍李萬金的肩膀,大步就出了宅院。
李萬金有些受寵若驚地憨笑著跑上前帶路,到了山寨後一處谷地里,低緩的山丘上栽了不少果樹,有梨桃棗杏,亂七八糟地混在一起,並沒有好好地規劃分開。
蘋果樹倒是單獨在山丘下,約有七八棵的樣子,其中幾棵有兩丈多高,如傘蓋一般都成老樹了,這時節才剛剛長出鮮綠的枝葉,到四五月間開花,秋冬季節結果。
「果苗倒是培育了不少,很多長大了都是不結果的,也不知什麼原因。章巡檢挑個吉日,再派人來挖取樹苗就行了!」李萬金指著另一邊地里的樹苗說。
這是要剪枝嫁接的,還挑什麼吉日,章鉞有些好笑,不過他也懶得解釋,到時移回延州摘種培育,開發出成片的果園,甚至搞出新品種來也不是夢。
對了!剛才那個大棗里的紅糖,得儘快讓韓盛南下一趟,看能不能在岳州大量摘種,建個製糖作坊,紅糖批量產出來,可比鹽還好賣。
當天下午,章鉞就告辭,讓宣崇文親自帶著蘋果樹苗回慶州,還強令他一定要暫時培栽在陰涼處,但也要有陽光,還要按時澆水,搞得宣崇文一臉莫明其妙,哭笑不得。我堂堂指揮使,竟然讓我侍弄花草樹木。
接下來,章鉞又走訪了殺牛族,獲得了三盆棉花種苗,當寶貝一樣讓人送回慶州,交給宣崇文打理。然後北上白馬川,向西轉道環縣南下,走訪安撫了木波寨、百家堡等蕃人部族,再沿馬嶺水河谷地南下,回到慶州。
還有更北面的洛源縣買道川,西北境的青剛嶺一帶都是重要商路隘口,他暫時沒去,得把慶州鹽價壓下來,再率兵巡視不遲。
這一圈轉下來,時間過去半個多月,事情已了,李處耘要回頒州,章鉞卻一意挽留,推說自己巡檢使衙署缺少精明幹練的人才,要他留下來幫忙。李處耘無奈,只得暫時同意。章鉞一回城就找到宣崇文,查看他的寶貝樹苗和棉花,長勢都還不錯,可見宣崇文沒有虛應其事。
「這些花花草草有甚要緊,你還是過問一下鹽價的事吧!」宣崇文很不理解章鉞這種行為,一臉沒好氣地樣子。
章鉞看了看棉花苗,放下花盆,抬起頭問:「市集上的鹽價還沒降下來吧?有商人找上門來嗎?」
「沒有!商人都去找杜嗣勛和柳經業了,這兩個地頭蛇有背景,他們是折令公的人,最近嘣噠得挺歡,收錢收禮,好不快活!」宣崇文一臉不爽地說。
「下午就拿下他們!一併下獄!連刺史都抓了,還怕這兩條雜魚,之所以之前沒動手,就是等他們冒頭,否則奈折令公的面子不和……」章鉞冷笑道。
當天下午,章鉞果然就動手逮捕了慶州防禦副使杜嗣勛,錄事參軍事柳經業,罪名就是串聯哄抬鹽價,抵制巡檢使衙署辦差。
次日再發布公文告示:以後行商若去朔方鹽州販鹽,一律得事先在巡檢使衙署開具鹽引路引,否則一經發現,貨物沒收,違者追拿問罪。
鹽價的事情,暫時得到平息,章鉞想回延州,但朝中的旨意遲遲沒到,一大群犯事官僚還在獄中,一時也無法脫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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