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翊鈞完全沒有料到,燕興樓交易行的生意還能如此的火爆,遠超皇帝預期,而且將船舶票證拿到手的人,全都攥緊了手中的船舶票證,持倉觀望,根本不打算出售,沒錯,除了認籌之外,這些遮奢戶們根本不可能把票證拿出來交易,燕興樓抽分都比較困難。
作為皇帝,作為張居正的弟子,他第一時間反省了制度設計中的問題,最後,他發現,是自己的問題,現在市面上的船舶票證的數量,實在是太少了,拿在手裡無論是等漲價還是等分紅,都是穩賺不賠的買賣,為何要出手?
「龍江、松江、密州、福州、廣州,大明五大造船廠,匠人們都是連夜加班加點,既要擴產,也要維持生產,已經到了極限了,朕一個月最多能摳出三十艘三桅夾板艦來補發船舶票證,遠遠不夠,在全楚會館時,格物博士張嗣文就提醒了朕,告訴朕,這個規模的船舶票證,根本不足以支撐。」朱翊鈞的手指在桌上不停的敲動著。
張嗣文也參與到了這次全楚會館的閉門會,當時張嗣文就表示,這麼點船舶票證,在算學上,是不支持交易的,當時包括朱翊鈞、張居正在內的眾人,即便是最樂觀的估計,這五十艘三桅、五艘五桅,一個月能認籌完,已經可以燒高香了。
實踐卻證明了,這五十五艘船,連一天都沒撐過去。
「問題到底出在哪裡?」朱翊鈞的手指越敲越急,他忽然停下了手指,看著馮保,不敢置信的說道:「他們憑什麼這麼相信朕呢?不怕朕坑他們呢?」
燕興樓背後的東家手眼通天,不是全楚會館的元輔太傅,就是西苑住著的大明統治者朱翊鈞,朱翊鈞和張居正嚴重低估了他們二人在京堂、在天下的信譽,所以才會判斷這五十五條船要一個月才能認籌結束。
「陛下,其實這些個賤儒們嘴上罵的凶,但陛下說話算話是君子一言,駟馬難追,賤儒們心裡是非常清楚的,連泰西人都知道陛下重信守諾。」馮保終於理解了問題的關鍵,拍了一通馬屁,也是陳述了一個基本事實,那就是信譽。
國失大信,人心啟疑。
國朝信譽這個東西是不具體的,不客觀的,甚至是虛幻的,但是它的確真實存在,大明皇帝朱翊鈞,從不食言,唯一一次食言,還是稽稅院三方節制,在張居正回朝之後,皇帝立刻下旨戶部清吏司、都察院巡撫、巡按御史、御史、按察司可以參與其中。
張居正不在朝中,別說陛下不信任讀書人們,就是讀書人們自己都不信自己,大家都是什麼貨色,彼此心知肚明,陛下那時候還沒有大婚,大人不在家,一個孩子,首先考慮的就是自保,這無可厚非。
張居正回朝了,一切都回到了正軌,所有人都睜著眼睛,陛下的失言只是德涼幼沖時候的表現,陛下大婚親政以後,說到做到,陛下的信譽真的非常堅挺,硬如鐵。
承諾,是需要兌現的。
「朕倒是沒想到他們這麼相信朕,不行,朕得坑他們一把!」朱翊鈞眉頭一挑,樂呵呵的說道。
馮保將一本奏疏打開放在陛下面前,笑著說道:「陛下,他們信陛下能帶著他們賺錢,畢竟陛下從來不問外廷要銀子,是真的生財有道。」
這一點,滿朝文武都非常肯定,皇帝真的生財有道,陛下在聚斂上的道行,那真的是陸地神仙境,大明國帑不再向內帑討飯,是張居正的功勞,那內帑不問國帑討飯,是內帑比國帑還有錢。
國帑和內帑互相討飯的局面,一去不復返了。
「這只能慢慢擴產了。」朱翊鈞其實沒有太好的辦法,思索了半天,只有慢慢擴產,這個交易行才有足夠的船舶票證去交易,才能流通起來。
這就是遮奢戶們相信皇帝的原因,大明皇帝遇到了這個問題,第一時間思索的是去擴產,而後增發船舶票證,而不是直接讓戶部寶鈔局,直接敞開了印,印多少賣多少,能坑一筆是一筆,陛下在這種事兒上,總是非常保守,寧肯有價無市,也不願意弄虛作假。
朱翊鈞明明想要坑他們一筆,但還是不肯胡亂超發票證,這就是陛下信譽的源頭。
當然,這和國朝財政非常健康有很大關係,沒窮到必須要竭澤而漁的地步,就可以可持續性的竭澤而漁。
朱翊鈞在西苑批閱著奏疏,大明帝國官僚機器在考成法之下,也暴露出了許多問題,修修補補七年多的時間,運轉十分平穩,而且效率極高,雖萬里外,朝下而夕奉行,政體為之肅然。
朝廷終於有點朝廷的模樣了,這是張居正的功勞,他始終兼任著吏部尚書,這也是萬士和能天天把手伸向禮部的原因,吏部的事兒,萬士和真的不用操太多的心。
此時的刑部尚書王崇古,正在全晉會館操辦酒席,全晉會館今天格外的熱鬧,那些個晉商們全都到會館來送孝敬了。
前黨魁葛守禮定下了規矩,每年的冰敬、碳敬減半,這個規矩王崇古做了黨魁後並沒有更改,這不,夏天快到了,又到了送冰敬的時候,這次晉商們都來送冰敬,這一家五百兩,也足夠全晉會館用度了。
當然,這麼點孝敬,根本不能表達晉商們對王崇古的感激之情。
一個晉商站起來,舉著酒杯大聲的說道:「還是咱們王次輔,手指頭縫兒里露出那麼一點點消息來,就夠我們吃飽喝足了,而且是大魚大肉,咱們晉商能有今天,都得感謝王次輔的大恩大德!」
「敬王次輔一杯!」
「敬王次輔一杯!」
在場的晉商們都站了起來,手中酒杯高舉,一口喝下之後,還倒了倒示意酒喝完了。
這次晉商們提前收到了消息,交易行的船舶票證因為晉商早有準備,他們吃了個飽,要不是西土城那幫混蛋過來搶,交易行的船舶票證都能被他們包圓了。
王崇古坐在最上面一桌,他站了起來,環視了一周,眉頭緊蹙的說道:「做買賣就是做買賣,在交易行大打出手算是怎麼回事兒?!日後再有私鬥,別怪我王崇古翻臉不認人了,和氣生財,和氣生財,若非今日順天府丞帶著衙役在附近巡察,出了人命官司,你我他,一個都跑不了!」
王崇古對今天發生在燕興樓的打架事件,非常不滿,走塞外行商的商賈,沒一個是善茬,都是血里來血里去,塞外行商,馬匪、北虜、其他商賈、白毛風,全都是危險,個個都是橫的不行,搶錢的時候,自然是拳腳相加。
得虧是京師,沒人帶兇器,否則王崇古絕對要跑去西苑請罪去。
「王次輔教訓的是,我今天第一個動的手,自罰三杯,王次輔消消氣,消消氣。」一個商賈站了起來,連連陪著不是,王崇古不止一次提醒他們,在京堂都夾著尾巴做人,這次要不是對方先動手,也不至於打起來。
王謙看著這一幕,陰陽怪氣的說道:「哼,之前父親把銀子從精紡毛呢生意上拿了出來,你們一個個都滿腹牢騷,總覺得父親讓爾等少賺錢了,怎麼,攔著你們跳通惠河,也是父親的錯了?」
「現在一個個都滿臉的諂媚,怎麼不埋怨我父親了?」
王謙心裡窩著火兒,當初王崇古把那一千萬銀拿出來交給皇帝做買命錢的時候,晉商們一個比一個脾氣大,現在一個乖的跟個鵪鶉一樣,王謙自然要趁著這個機會把這件事擺到明面上來。
「兒呀,伱記住,這斷人財路,如同殺人父母,你爹我斷了大家的財路,大家可不把我看成殺父仇人?唉。」王崇古皮笑肉不笑,看似是自嘲,實際上是揶揄這幫前後態度不一樣的晉商們。
「王次輔言重了,言重了!日後我等,自然是唯次輔馬首是瞻!絕無二話!我等自罰三杯!」商賈們面面相覷,這得虧都是自己人,都是全晉會館下的商賈,王崇古也就是訓誡兩句,要不是自己人,王崇古那些個手段,是真的殺人不見血。
「那通惠河上跳下去幾十個人,可都是老熟人了,還有那個陳老四,那是跟咱們山西人競爭茶葉生意的豪商,鬥了十幾年了,他這猛不丁的跳了通惠河,真的是令人唏噓不已,還是王次輔看得明白,看得清楚。」一個商賈有點兔死狐悲的說道。
精紡毛呢生意導致數十人跳通惠河這事兒可是個大事,船舶票證這也是個大事,經過這兩件大事,所有人對王崇古的些許抱怨和懷疑,完全煙消雲散,他們心裡只有感恩戴德!
跟著王次輔混,有肉吃!
「行了,好聽話少說兩句,日後不要那麼多埋怨就是了。」
「今天宣布個事,山西子弟,無論貴賤,一律可在全晉會館家學上學,去年全晉會館的結餘,都用在了擴張家學上,日後都可以把孩子送來,多讀點書,省的被人恥笑咱們晉商都是群野蠻漢子,不知禮數。」王崇古擺了擺手,才繼續說道:「你們吃好喝好,我還有事,酒後鬧事,一律扭送刑部大牢,關幾天就老實了!」
晉商們再次俯首,齊聲說道:「送王次輔!」
這次打架的事兒,還真的不怪晉商,晉商們在排隊,那些個西土城的遮奢戶硬要插隊,還推推搡搡,罵罵咧咧,說晉商都是一群不識禮數的鄉下人,這一來二去,才打起來,所以王崇古也沒過分的責備。
王崇古哼著小曲回到了後院,顯然心情極好,他坐在文星閣內,端著一杯茶,搖頭晃腦的抿了一口。
「父親,心情好得很?」王謙滿臉笑容的湊了上來。
「這次這趟差,我自認為辦的不錯,一來,朝廷開海需要大筆大筆的銀子,就跟個無底洞一樣,怎麼填都填不滿;二來,晉商們借著這兩件事,終於老實了起來,而且他們的銀子也拿出來,算是為國做事了,日後陛下就是真的要收拾咱們,也得念著這份情不是?三來,就是我自己了。」王崇古確實心情不錯。
「父親在這件事還撈到錢了?」王謙眉頭一皺,滿是疑惑。
王崇古一巴掌打在了王謙的肩膀上,打的王謙齜牙咧嘴,王崇古才怒氣沖沖的說道:「呸!天天就想著錢!咱們家的錢,你就是花十輩子也花不完!你花的再多,也沒老子賺的快,老子至於在辦事的時候,非要往自己懷裡摟銀子?」
「那點出息!」
「父親教訓的是,可父親自己也說了,三來就是自己了,這是何意?」王謙揉了揉肩膀,他爹說的對,他家裡錢,他就是花十輩子都花不完,作為京師第二闊少,王謙花錢那不是大手大腳,那是花天酒地,可他花的錢,也就是他爹賺錢的一個零頭。
王崇古思索了片刻問道:「你知道我這輩子聞過最臭的東西是什麼嗎?」
「啊?」王謙瞪大了眼睛,世間至臭之物在王謙的腦海里轉了個遍,他搖頭問道:「是什麼?」
王崇古將茶杯放下,看著窗外的天空,眼睛微眯,略顯失神的說道:「是那腐爛發臭的少年意氣。」
「啊?!」王謙呆愣了下。
王崇古靠在椅背上,悠悠的說道:「春風得意馬蹄疾,一日看盡長安花,這是孟郊的《登科後》,他在貞元十二年進士及第,寫下了這首七絕,就這首詩,是古往今來多少人的縮影?沒有人在登科後剛成為進士,就是想著做個奸臣、佞臣、盜臣,都是懷著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的雄心壯志,都是懷揣著治國安邦的少年意氣。」
「奈何,奈何。」
王崇古接連說了兩個奈何,他想起了已經死去了五年的楊博,楊博最後離開朝堂的時候,身上背著一個陛下的疑問,楊博究竟是君子還是小人,楊博自己都回答不了這個問題,或許在臨終前,楊博迴光返照的時候,仍然在思索這個問題,回首一生,自己活成了何等模樣呢?
既不忠於國朝,也不忠於君主,更不忠於自己的內心,不忠於自己內心的聖賢書、心中文、仁心德、萬物理。
少年時候的王崇古,若是知道自己老了之後,是這副模樣,怕是痛心疾首,扼腕痛惜,恨不得自己殺死自己,終究是活成了那個自己極為討厭、令人作嘔的模樣,王崇古覺得最臭的便是自己腐朽發臭的少年意氣,少年志。
「現在不是了!」王崇古一拍手,樂呵呵的說道:「哎呀呀,你爹我仔細想了想,萬曆以來你爹我做的事,既忠於陛下,也忠於朝廷,更忠於自己啊!」
萬曆元年被張居正一頓拳打腳踢趕出了文華殿之後,王崇古做了很多事兒,安置了十九萬的失地佃戶、填補了宣大長城的窟窿、興辦了永定毛呢官廠、西山煤局、督辦了鼎建大工修了皇宮中軸線、皇家格物院、佛塔、講武學堂,踐行自己的政治許諾安置流氓疏、主持監當官之事,給進士舉人們實踐的機會,以及最近辦的事兒,給陛下修好了新的聚寶盆。
關鍵是這個新的聚寶盆,也是大利國朝開海事,大明有些內部矛盾無法紓解,只能對外紓困,而開海需要大筆大筆的銀子,僅僅靠朝廷,開海也不過是鏡花水月,但是把所有人都綁在了開海的戰車上,就變成了國之大計。
王崇古滿是笑意的說道:「挺好,挺好,這老話說得好,論跡不論心,論心無完人,甭管我為何要做這些,我還是做了,是不是?日後春秋論斷,咱王崇古也能混個褒貶不一,而不是被釘在奸臣的恥辱柱上,累世被人唾罵。」
「爹,我怎麼沒有什麼少年意氣呢?」王謙思索了許久,發現他從來沒什麼安天下的大志。
「怪你爹,你打小衣食不愁,沒吃過什麼苦,沒什麼志氣也挺好的,你爹我走了以後,你就把咱家的銀子,都交給陛下,陛下啊,重信守諾,把銀子都交給陛下,光是分紅,就夠你一輩子瀟灑快活了。」王崇古瞄了一眼王謙,倒不是很在意的說道。
王崇古倒是害怕王謙生出不該有的志氣來,他安安穩穩,就是家裡的銀子就夠他可勁兒折騰了,陛下畢竟要看著他的功績,給王謙一些優待,王謙要是想著把他們家既往開來,做大做強,那才是壞了事。
「爹,咱們大明商船都帶著火器,這會不會對海貿形成阻礙啊。」王謙提出了自己的疑問,他很奇怪,大明這次認籌的五十五艘船,都是武裝商船,這帶著武器去貿易,海外番國,肯老老實實貿易嗎?
王崇古思考了片刻,才搖頭說道:「大明啊,不是讓他們喜歡的,是讓他們怕的。」
鄭和下西洋的使命是,宣天子詔,因給賜其君長,不服則以武懾之。
不服者就以武力威懾,這就是鄭和的使命,他是宣揚國威去了,這也契合了大明對海外番國的態度,不是讓他們喜歡的,他們也不會喜歡,是讓他們怕的,只有他們怕了,大明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
大明擁有商品優勢,他們不得不和大明貿易往來,如果他們不願意,那就以自由貿易的名頭,踹開大門,繼續商貿往來,用貿易的手段去掠奪天下的財富,就是將內部矛盾外部紓困的手段之一。
「老爹這話,很是中肯!」王謙思前想後,就是這個邏輯,大明從來不是讓人喜歡的,大明作為天朝上國,這些海外番國,根本沒有喜歡大明的理由,就像泰西人在羅馬存在的時候,總是想方設法的將羅馬攻破,等到羅馬消失後,又一個個跳出來,宣稱自己才是羅馬。
「爹,俺答汗和土蠻汗好像打起來了。」王謙將一份從塞外來的書信放在了桌上,這是三娘子送到朝廷的書信,俺答汗現在不太敢招惹大明,柿子挑軟的捏,俺答汗的兵鋒指向了土蠻汗。
王崇古看完了書信,猛地站了起來,開口說道:「我入宮一趟,不用等我了,你去全楚會館將這封書信交給元輔,然後再前往全浙會館,告知大司馬。」
王崇古立刻起身,今天是交冰敬的日子,但是京堂三個主要會館的黨魁,在得知了北虜內訌之後,立刻馬上就開始入宮,大明一直在等俺答汗和土蠻汗開戰。
「臣等參見陛下,陛下聖躬安。」張居正到文華殿的時候,大明廷臣們都到了,自然是收到了消息,這是一次緊急廷議。
「免禮免禮。」朱翊鈞大手一揮,示意不必多禮,他坐定之後,傳下去三娘子的書信,看了一圈開口說道:「忠順夫人來了書信,俺答汗勢如破竹,土蠻汗只能拼命抵抗。」
「俺答汗發動進攻的時間非常巧妙,不是夏季,也不是秋季,而是春夏交際。」戚繼光看完了三娘子的書信,也不得不說,俺答汗這個傢伙,不愧是困擾了大明二十五年的虜王,他的軍事天賦,的確非常優秀,戰爭發動的時機,在春夏交際之時。
草原的夏天會比京師來得晚一些,這個季節,正是羊羔產仔的時候,俺答汗這個時候發動進攻,就是在以實力橫推土蠻汗,土蠻汗剛剛劫後餘生,從大明手中逃出了大鮮卑山山口,如果過一年,土蠻汗站穩了腳跟,俺答汗就要付出更大的代價。
現在這個時機,正正好。
「戚帥以為,土蠻汗能撐多久?」朱翊鈞不看好土蠻汗,土蠻汗新敗,士氣孱弱,實力不濟,同時,俺答汗挑選的時機,確實是恰到好處。
「土蠻汗能撐很久。」戚繼光眉頭緊蹙的說道:「陛下,圖們畢竟姓孛兒只斤,是北虜的宗主大汗,而此戰,俺答汗只能速勝,一旦他無法速勝,土蠻汗能撐過這一年,俺答就拿土蠻汗沒有任何辦法了,這也是俺答汗選擇這個時間進攻的原因。」
「俺答汗是草原的叛徒。」
戚繼光談的是人心向背定成敗,俺答和土蠻汗都姓孛兒只斤,都是黃金家族,而土蠻是宗主大汗,俺答是草原叛徒,俺答汗甚至不再信仰長生天,改信了佛,這種人心向背之下,如果讓土蠻汗拖住了,這就是一場消耗戰了。
「戚帥以為,咱們該幫土蠻汗還是該幫俺大汗呢?」朱翊鈞思索了片刻,在軍事天賦這一塊,相比較相信自己,朱翊鈞更信任戚繼光,在軍事領域,戚繼光的判斷,比朱翊鈞要準確的多。
朱翊鈞對自己的軍事天賦,很有自知之明。
戚繼光看向了堪輿圖,看了許久說道:「幫土蠻汗,幫他撐過最難的這段時間,只要拖到了秋天,俺答汗就再也贏不了,到那個時候,大明才能做裁判,無論是讓土蠻汗贏,還是讓俺答汗贏,都不符合大明的利益,只有他們打的你死我活,大明才能渾水摸魚,得漁翁之利。」
「好。」朱翊鈞看向了張居正問道:「先生以為呢?」
「陛下,臣不通軍務…」張居正看著大明皇帝十分真誠的說道,在軍事天賦這塊,張居正和陛下處於一個水平,幾乎為零,放放馬後炮還行,讓他從錯綜複雜的局勢里判斷出戰爭的走向,他的確做不到,他在戰略上認同戚繼光的說法。
讓他們打,打的越熱鬧越好,打的你死我活,大明才能做裁判,才能裁決他們之間的恩怨情仇,才能漁翁得利。
反正大明騎兵還沒有形成戰鬥力,繼續出塞作戰不現實,還不如作壁上觀,拿著草棒鬥蛐蛐。
「臣以為戚帥所言有理。」俞大猷思前想後,選擇了贊同戚繼光的判斷,俺答汗真的能把土蠻汗打死,若是真的讓俺答汗贏了,大明想要復套就是難如登天。
「臣附議。」譚綸也認為應該幫土蠻汗,狗咬狗一嘴毛,讓他們撕咬起來,誰都不能贏,才是其中的關鍵。
「那個土蠻汗的兒子布延,是不是還在京師?」朱翊鈞看向了禮部尚書馬自強,布延入京時間有半年了,始終沒能得到機會覲見皇帝,布延是來求和的。
馬自強立刻說道:「回稟陛下,布延的確在四夷館居住,他今日還吵吵嚷嚷著想要覲見。」
「好,今天就讓他覲見吧。」朱翊鈞立刻做出了指示,土蠻汗在挨揍,大明皇帝終於肯接見土蠻汗的使者了。
至於該怎麼幫土蠻汗,就看看土蠻汗需要什麼了,大明可以提供幫助,但是這些幫助,絕對不是免費就是了。
「萬太宰,海外番國志,修的怎麼樣了?修成一卷,就給朕看一卷吧。」朱翊鈞對《海外番國志》還是很在意的,萬士和主持修纂已經半年有餘,之前一直在制定修纂的標準。
萬士和想了想從懷裡掏出了兩捲來,朱翊鈞在等布延的時候,把這兩本志書簡單的翻看了一下,萬士和這個讀書人,不愧是個讀書人。
萬士和修了兩卷,第一卷是安南,第二卷是呂宋,按照萬士和的說法,這兩個地方,是大明自古以來固有領土。
按照萬士和的說法,安南和呂宋,都是中原苗裔,因為戰亂遷徙到了安南和呂宋。
人都是中原人,那領土自然是中原王朝的固有領土了。
萬士和在定義海外番國的歷史,反正他們也沒有自己的歷史志書,還不是大明想寫成什麼樣,就是什麼樣?
「萬太宰有心了。」朱翊鈞對海外番國志的修撰標準,非常滿意,無論如何,先把宣稱喊出去再說。
「陛下,布延在殿外恭候。」一個小黃門走了進來,俯首稟報著。
定義歷史就是定義現在。求月票,嗷嗚!!!!!!!!!!!!!!!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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