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州城,因為距離安城更近的緣故,擁有安陽郡在雅水之上最大的港口。
這一日,大軍入城。
這一支傳說在元北城戰場上正面擊敗了來犯南夷的精銳之師,得到了梅州城百姓的熱烈歡迎,尤其是自楚城逃出來的流民,更是在大軍之中太守御輦經過的時候膽大包天的拜伏哭喊,祈求王師早日討伐廣賊,還楚城子民以自由。
太守身邊的藍衣人們擔心這些人情緒激動之下衝撞了御輦,就要上前驅趕,卻被太守大人喝止,而後太守大人親自現身於人前,一番慷慨激昂的說辭之後,萬民朝拜口呼聖明,如此才重新上路,大軍歸於軍營駐地。
可等到大軍入營,太守大人進入梅州城將軍為他讓出來的將軍府邸,眾人才能看到他陰沉的面色,明顯不快到了極點。
沒有人敢在這樣的時候去觸霉頭,甚至於梅州城將軍都只能乖乖的候在門外,等了許久,都不見太守大人召見。
房間內,錦帳木床,金紋玉器,處處可見是用了心思的奢華,可晏思語身處其中卻只覺得異常憋悶,他坐在桌前,將手中一封信箋翻來覆去的看了許多遍,才猛地將其握成一團廢紙,喃喃出聲,出神的自語道,「此番南夷北上,來勢如此兇猛,謀奪永昌的河玉城絕非一時興起,如今既然已經得了那一處大城,如何還能被那洛川輕易的就收復了回去,如何能夠啊.....
.!」
此刻能夠站在晏思語房間內的,唯有與他形影不離的藍袍中年人,肖陽。
肖陽看了眼晏思語的表情,道,「離郡與我安陽郡同以廣郡為敵,他們能這麼快收復河玉城,也是好事......」
他見晏思語將手中紙團握得更緊,便沒有繼續,而是道,「此戰為離郡領兵的乃是離郡郡尉趙無忌,看來此人領軍之能恐怕不在陸東風之下,此戰過後,此人當可入人族當世名將的討論之列。」
「討論?」晏思語自嘲一笑道,「過去三百載,妖夷都不曾如今日這般踏足中洲攻城略地,所謂名將,不過是能將一城一地守而不失罷了,有誰曾從妖夷的手中收復過失地的?山北郡沒有,山南郡沒有,蒼山郡沒有,靈郡沒有,我安陽郡......也沒有,唯有這個離郡,唯有那一座河玉城啊......」
肖陽聽得神情凝重,「怎得偏他離郡這般運氣,出了一個陸東風不說,如今又出了個趙無忌!」
晏思語搖頭嘆息,面色複雜,似有了些恨色,「我等也曾在元北城與南夷當面,如今的南夷實際上是何等兇惡你也知道,到了如今這種時候,從南夷手上收復失地這樣的事情,哪裡是區區一個名將就可以做到的?那離郡太守洛川,年紀輕輕,這一次,要名揚天下了......」
肖陽張了張口,一時間竟無言以對。
晏思語將手中紙團狠狠
丟到一旁,問道,「丹港那邊可有動靜?」
肖陽聞言面有慍色道,「太守大人的意思已經傳達過去,那申然之面上恭敬,句句應承,直言立刻就要整軍西進,馳援楚城,可直到今日也不見戰船出港,信使去問,又說前日水上演武之時樓船不甚觸底,需要大修,他為了馳援楚城只讓緊急修補,即便如此,最少也要三五日才能重新下水,依我看,這不過是個託詞,他就是不願出兵就是了!」
晏思語面色一沉,「申然之不是有這般思量的人,當是那個江州的小子,公子虞威的意思。」
肖陽憤然道,「他河內郡申氏遇難之時,是我安陽郡伸出援手,助他守住了最後一座丹港,如今我安陽有難,他竟背信棄義,袖手旁觀,真是......!」
晏思語面上陰晴不定,眼帘低垂,沉思片刻之後才道,「沒有那一支江州水軍
的牽制,根本沒辦法限制廣郡水師對整條雅水的封鎖,如此,則那廣軍進退自如,一旦我們無法在楚城戰場上速勝,戰場就要擴大到其他地方了......」
肖陽驚道,「太守大人是說,那雲百樓竟還想要對我安陽大舉用兵?!」他伸手一指仍舊被晏思語丟到一旁的紙條道,「如今西南漢州呈現三足鼎立之勢,那離郡太守又攜河玉城大勝而回,不再被南夷糾纏於南疆之地,廣郡如何敢就對我安陽郡大舉用兵?!」
「我不知道,」晏思語眼神微木,神情漸冷,顯然思緒已不在眼前,「那離郡太守是個不按常理出牌的,雖說他新得永昌之地,又連番大戰,該是休養生息的時候,但只要籌碼足夠重......卻也未必就不能讓他再對廣郡用兵......」
肖陽分明記得,就在前幾日,元北城裡的晏思語對於聯手離郡還不是這般態度,如今見他鬆了話頭,也不去細究,又舊事重提道,「太守大人所言甚是,那廣郡雲百樓曾在離郡太守應付南夷之亂時進攻柔城,離郡太守又在騰出手腳之後攻取了廣郡的川城,離廣之間早已沒有了和平的可能,如何能眼見著廣郡對我大舉用兵而無動於衷?畢竟我們與廣郡相比,誰是他的朋友,誰是他的敵人,很好分辨,若是此番離郡願意出手相助,則收復楚城之事,當順利許多......」
晏思語卻好似沒有聽到肖陽的這一番話一般,兀自陷入沉思,良久,才忽的低聲說話,像是自語,又像是詢問肖陽,「大古山脈之中的那一處大型礦脈......那離郡太守洛川是否會為之心動?」
以肖陽的修為自然將這句話聽得明明白白,不由得一驚,問道,「太守大人是說百多年前就已探明的大古山脈北部,古城與益城之間的那一座大型的銅鐵精礦?!」
晏思語點了點頭。
肖陽道,「那一處礦脈僅只已經探
明的部分,儲量就足夠驚人,沒有人能不為之心動,可它不是處於鎮壓兩郡氣運之地,不能輕動嗎?」
「不能輕動是因為我們與永昌孟氏始終不能議定其歸屬,和氣運有什麼關係......」晏思語面如寒霜,說著些分明只有他才能夠知道的事情,「原本,那裡處於我們與永昌的中間地帶,如今,那裡卻是實實在在的三郡交匯之地,洛川,你要,還是不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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