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梓瑜親自扶起懷孕的林瓏,看了眼顫微微跪著的葉秦氏等人,輕聲道:「都起來吧,本宮的義女辦這賞花宴,本宮事務繁忙倒是來遲了。」
「義母的到來已是逢蓽生輝。」林瓏忙笑著道。
蘇梓瑜輕輕地拍了一下她的手背,這才由晉嬤嬤扶著坐到那首席去,這會兒葉鍾氏看到皇后娘娘入坐,這才吩咐人上菜開席。
廳堂裡面燈火輝煌,人人都紅光滿面,畢竟能見到皇后的機會一生人都未必有一次,對於林璃等人來說是這樣的。
豐家大嫂與有榮蔫地湊近林璃低聲道:「我們這回還真是沾了三弟妹的光,有這麼一天,將來我與子孫說時也有了自傲的資本。」
說起她這惟一一次與皇后娘娘這樣的貴人同廳用膳,還不鎮得那些小輩眼睛都瞪大了?這麼一想,似乎可以預見到那榮光。
豐家二嫂掩嘴而笑,雖然沒有豐家大嫂那般說些露骨的感謝話,但這次的風光還是林璃給她的,這也就讓她對林璃的態度又親近了許多。眼角的餘光不停地瞄向首席,原來皇后娘娘是那般地光彩迷人。
林璃扯了扯唇角,果然這個世上還是有實力才能被人看得起,若不是因為林瓏,她哪有可能被這兩位嫂子羨慕著?吃了一口菜,她也悄然看向林瓏,想到她在蘇州時的狼狽樣,再對比如今,不由得輕嘆一聲,真是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這變化之大由不得她不承認。
「大嫂不用感謝我,我這也是借花獻佛。」林璃朝自家大嫂低語一句,臉上慣常的驕傲略略隱去,換上的面容帶有幾分自謙。這會兒她開始明白林瓏給她下帖子的用心,自己真是傻,這麼好的一張牌原先去打成這樣。
豐家大嫂給她挾了一筷子好菜,露出一個你明白我也明白的笑容。
主席桌面上,坐的人不是很多,當然離蘇梓瑜最近的還是林瓏,畢竟她還有這個郡主的頭銜。
首席上除了蘇梓瑜和和葉家老中青三代當家侯夫人之外,就是各位出身尊貴的王妃、老王妃等人,身份上絕對尊貴至極。
就連國公夫人、侯夫人等人都不得不散到其他的席面上,由葉家媳婦們陪伴著。就連林瓏的二娘林綠氏也得帶著林琦坐到次席去。
「天晴時賞花沒見到義母過來,還以為義母抽不出空兒過來。」林瓏給蘇梓瑜布著菜。
蘇梓瑜輕聲道:「太后有幾句話要說,所以才拖到這時候過來。」
林瓏是她的義女,這是葉旭堯襲爵後的葉家首度設宴,她若不到來確實說不過去。偏在出發的時候,太后又遣人喚她過去,本來以為是什麼大事,哪知道太后卻是為了選秀填充後宮之事。
想到太后問她時的樣子,她不禁略有幾分可笑,真當她還是以前的蘇梓瑜?
「既然太后娘娘發了話,臣妾自當遵從。」她在這個問題上一向從善如流,以前是,現在也是,將來也還是,只不過區別是以前心塞,現在卻是心寬得很。
「真心的?」太后顯然對她的話略有懷疑。
「當然,真心的。」她當時笑眯眯地道,「為了讓皇上在後宮雨露均灑,臣妾早已安排各宮妃嬪侍寢,按人頭數,現剩下的人數每人可以輪上兩回。」至於她們的肚子爭不爭氣,就不在她考慮的範圍內了。
其實太后哪會不知道她為朱翊安排侍寢一事?看最近太后的目光柔和了一些,她就知道是這舉動讓她滿意,要不然哪還會召她來說什麼選秀的事情?以前哪一次不是太后與朱翊做的決定,而她都是被告知的那一個。
「梓瑜,當皇后就要大度些,須知有你在背後支撐,皇上才能更好地處理國事,我們國運才能昌隆,千秋萬代。」
「太后娘娘,臣妾是真明白這個道理的,十皇子去了,八皇子的身子落了那一次冰水後時好時壞,連太醫也說不樂觀,臣妾自然是希望皇上能多添幾個皇嗣。」
她說這麼誠懇,太后再有疑心也不應疑到她的身上。
果然太后臉上的笑容漸盛,「如此甚好,關於人選……」
在這個問題上,她與太后相商了頗長時間,直到朱翊過來向太后請安,她才找著機會趁機告辭,急忙趕到襄陽侯府出席這賞花宴為林瓏撐腰。
「莫不是要出什麼大事吧?」林瓏臉色微微一駭,悄然低聲問。
蘇梓瑜微挑眉一笑,「你很快就會知道。」
為了讓各地的秀女能入宮參選,現在就宜開始公布天下,為夏秋之際的秀女進宮做好準備,這前期的工作繁忙得很,好在她現在有孕可以躲過去,由太后去忙吧。
林瓏看到蘇梓瑜的面色十分坦然又舒暢,心也就漸漸放下,看來不是什麼壞事,「那我到時候一定要好好地瞅瞅熱鬧。」
蘇梓瑜微微一笑,給了個「你會有機會」的表情讓林瓏看。
坐在蘇梓瑜左手邊的葉秦氏看到兩人相談甚歡,臉上的表情繃得很緊,看不出來林瓏還真的如此受蘇梓瑜青睞,哼,一個黃毛丫頭罷了,也不知道蘇梓瑜看中她哪一點?
「娘娘,這紅燒獅子頭做得不錯,請娘娘嘗嘗。」她腆著老臉討好蘇梓瑜。
蘇梓瑜看了眼那油膩膩的紅燒獅子頭,不著痕跡地皺了皺眉頭。
林瓏是知道蘇梓瑜愛吃什麼不愛吃什麼的,拜這侯府的各路人馬所賜,她養成了愛在餐桌上看眾人吃菜的樣子揣掇其口味的本事,時常都能知道這人愛清淡還是油膩,很顯然,蘇梓瑜用膳從來都是偏清淡的。
她揚著笑臉看向葉秦氏那張笑得像層層花瓣的老臉,「祖母,娘娘不大愛吃這油膩的菜式,清淡些更符合娘娘的口味。」
葉秦氏看到林瓏一個晚輩這般駁她的面子,面色一冷,「小兒家家的胡說什麼,皇后娘娘就算是你的義母,也不到你胡亂猜測的地步……」
蘇梓瑜看這倚老賣老的老太婆,面色忽而—冷,這葉家的老太太太過自以為是了,她的眼角看向晉嬤嬤,後者立即會意。
只見晉嬤嬤上前把這碟紅燒獅子頭端了下去,「葉老太太,我們娘娘確是不喜油膩,襄陽侯夫人沒有說錯。」
並且不管葉秦氏漲紅的老臉有多麼難堪,徑自把這碟菜交由下人端走,還用帕子抹了抹手,方才盡忠盡職地站在蘇梓瑜的後邊。
林瓏略有幾分譏諷地看著葉秦氏,這拍馬屁拍到馬腿上了吧?剛剛她的提醒就是讓她有台階可下,偏這葉秦氏防她之心甚於防川,活該出醜。
其他的人看了眼葉秦氏暗暗嘲笑,倒也沒人在這場合說一句得罪人的話。
「還是本宮的義女了解本宮。」蘇梓瑜適時地讚揚了一句林瓏。
頓時就有人開始奉承,畢竟人人都看得出來林瓏是中宮之主面前的紅人,哪有不使勁說好話的?誰知道以後有沒有要林瓏幫忙疏通關係的時候?反正除非是深仇大恨,這些貴婦人都是深知多一個朋友比多一個敵人的道理。
靜王妃朱霍氏看了眼林瓏,方才看向蘇梓瑜,「娘娘收到這義女收得真值,我瞅著就像親母女一樣。」
她的臉還是靠林瓏才能生變光滑細緻沒有斑點,所以她與林瓏的交情是相當好,說這話時也不帶恭維勁兒,倒是有幾分打趣的意味。
「那可是。」蘇梓瑜笑呵呵地應了一句。
葉鍾氏是十分高興的,這兒媳婦能風光,連帶著她這婆母也跟著風光不少。
一場宴席,主桌這邊也就惟有葉秦氏板著個臉做那嚴肅狀,其他的人倒是和顏悅色,顯然氣氛正好。
宴席一過,蘇梓瑜留了下來看了一會兒表演的曲目,方才起駕離開回宮。
所有人都得跪地恭送皇后的鳳駕離開。
等到鳳駕的儀仗走遠後,葉鍾氏和林瓏才開始送客人離去。
權英姿這才有機會逮到林瓏說話,只見她趁著告辭的機會拉著林瓏到一邊小聲道了句,「我今兒個還沒來得及謝過表妹呢。」
林瓏頓時眼睛一亮,忙拉住權英姿的手,「英姿表姐,是不是你與鍾家的婚事成了?」
權英姿沒有扭捏做態,而是大方地點點頭,「你婆母親自保的媒,算是談攏了,我娘對這婚事相當滿意。」
林瓏只聽到權英姿說權呂氏滿意,卻沒聽到她自個兒說一句滿意,心裡不由得嘆息一聲,連面也沒見過,這表姐又如何滿意?「英姿表姐,要不找個機會瞅瞅這鐘家子長得如何?」
權英姿擺擺手,臉上浮起兩抹紅暈,「我這就不瞧了,我娘說他長得俊得很,我也就不多此一舉了,反正能入得我娘的眼,也就能入得我的眼。」
光看外表什麼也看不出來,她就不費這個心了,當初鄭華翰長得不好看嗎?誰知道裡面裝著一肚子壞水。
林瓏看她確實沒這個興致,方才做罷,不然她真的有個衝動想要丈夫約這鐘家表弟出來,與英姿表姐見上一面。
表姐妹倆說了一會兒話,聽到權呂氏在催,權英姿趕緊告辭。
權呂氏看到林瓏與女兒一塊兒過來,還朝林瓏眨了眨眼,表示她的謝意。
林瓏微微一笑,衷心希望這表姐將來能夫妻和睦。
林璃離開時也與林瓏私下裡聊了幾句,這才與豐家兩位嫂嫂一塊兒離開。
坐上馬車,離開這襄陽侯府這繁華之地,她不禁覺得同人不同命這句話真是說得太有道理了,當初她也做過這樣的美夢,想到侯府的女眷,比豐家還多,她就打了個冷顫,當初葉家沒看上她,真是她之幸。
「三弟妹是不是感到冷?」豐家大嫂關心地問。
豐家二嫂忙指揮侍女,「把窗戶拉緊,別讓冷風灌進來。」
林璃不太適應這兩位嫂嫂的轉變,趕緊做聲,「我沒事的,兩位嫂嫂不用太遷就我。」
「沒事就好。」豐家大嫂道。
豐家二嫂問,「三叔是不是又出府去遊玩了?」
一提起這個,林璃的面色就有幾分難看。「可不是?他剛剛大考完,想要放鬆一下我明白的。」在外還得裝大度,這打落牙齒和血吞。
「三弟妹這樣可不行的,男人不能太放任了。」豐家大嫂忙傳授經驗談。
「是這樣的嗎?」林璃忙裝傻地問,反正就要製造一些共同話題。
豐家大嫂和二嫂同時點頭。
「也不怪三弟妹不曉得,你成親才有幾天?我們這些苦也吃過樂也享過的才會知道其中的彎彎道道。」豐家二嫂忙寬慰了一句,最後又一臉嚴肅道:「外頭的狐猸子可多了,可不能給她們機會借懷孕登門入府。」
林璃眼睛瞠圓,「他們不是遊山玩水做詩嗎?」
在這問題上,她確實是如此天真地想。
豐家大嫂和二嫂聞言,相視一眼,頓時哄然大笑出聲,眼裡竟還飆了幾滴淚,看得林璃臉色又微微一沉,有那麼好笑嗎?
還是豐家大嫂厚道些,忙止住笑,「三弟妹勿惱,也是你剛剛才成為婦人,不知道這些醃髒事也情有可原。他們打著什麼遊玩長見識的旗號,還是要狎妓,有女人一道陪著的。」
「他們男人出門哪會真讓自己齋著?肯定要吃肉的。」豐家二嫂冷哼一聲,一語道破其中的玄機,「三弟妹,我們不是笑你,你未成親前養在深閨中,哪會知道他們這些齷齪事?」
林璃聽得心裡不是滋味,這麼說在她不好受的時候,豐碩在外面正抱著別的女人尋歡作樂了?只不過這些情緒她不好表現在臉上,正如林瓏所說的,她還沒能寵絡到豐碩站在她這一邊,處理這些敏感問題上一定要多思。
豐家大嫂和二嫂都是過來人,看到林璃一聲不吭故做鎮定的面容,換做是昨兒個,一準就是嘲笑,這會兒倒是有幾分同情。
「三弟妹也不用太憂心,那些狐媚子哪有這麼容易就進門的?」豐家二嫂道,「她們不過是過就會讓男人們甩到身後去,我們是嫡妻就要有嫡妻的風範,犯不著與那低等妓子計較,不然有失我們的風度。」
「對,你二嫂說得對,我們站得住腳,是豐家明媒正娶的正房太太,無須把那些個上不得台面的人高看一眼,真的尋上門來,大嫂教你一招,儘管不認打出去就是。」
「大嫂這話很是在理,三弟妹可要學著點,反正婆母也是睜一隻眼睛閉一隻眼睛的,她若要為難你,你就據理力爭就是,反正我們是正室,打殺個把上不了台面的女人的權利還是有的。」
「……」
林璃聽得很是仔細,不過一會兒功夫,她現在與這兩位嫂嫂算是敞開心胸說話,傳授的這些經驗雖然過於血腥,但誰能保證將來她用不上?當然,她還是希冀一輩子都不要用上,對於豐碩,她自然還是非常在乎的。
「多謝兩位嫂嫂教我,我……」她忙道謝。
豐家大嫂忙握住她的手,「我們是妯娌本來就要互相扶持,你也別怪大嫂,你剛嫁進來,我們大家也不知道你的稟性如何,自然說話過態了一些。」
「對啊,三弟妹可不要翻舊賬與我們計較。」豐家二嫂忙也說了一句。
她們也是有心要與林璃交好的,畢竟林璃有這麼一門得力的娘家親戚,她們若能沾上光,將來絕對是會有好處的。
林璃自然還是該道謝的就道謝,禮數多點不壞的,這才是初起步,她要在豐家站穩腳跟,還是需要與她們結盟為好。
「三弟妹,你也不用過多的擔心,回頭我讓你大伯去勸三叔趕緊回家。」豐家大嫂還是給了個良心的解決辦法。
「對,沒錯,他們兄弟幾個的感情還是可以的,我也讓你二伯去勸勸,三叔沒有不聽的。」豐家二嫂也不甘於落人後。
林璃一聽正中下懷,她出面去求丈夫回家掉面子,但若是由豐家老大和老二去,她保得住面子之餘還能落得好,何樂而不為?
在回程的後半段路程,三人是越說越歡,頗有幾分相見恨晚的味道。
馬車回到豐府的時候,到處都掛上了燈籠,每一房都有大丫鬟等在那兒。
豐家大嫂一下馬車,看了眼自己的大丫鬟,「太太與姑娘回府了嗎?」
那大丫鬟忙道:「一早就回了,還是在府里用的晚膳。」
豐家大嫂點點頭,等著豐家二嫂和林璃兩人到齊,這齣門回府還是要與婆母報備的。
在打著燈籠前往當家太太住的上房之時,林璃聽到豐家大嫂的侍女說到豐陳氏和豐菁回府時還帶了個陌生女子進來,不由得詫然道:「怎麼就隨便帶人進府?沒查清楚,不怕是包藏禍心的?」
豐家大嫂和二嫂果然也皺緊了眉頭,這回婆母行事確有偏差。
那豐家大房的侍女看向林璃,「三奶奶有所不知,據姑娘說,這人於姑娘有救命之恩,若沒有她,姑娘這回准要出大事,因著這恩情,太太焉能不報答人家?這不,聽到她這女子無家可歸,太太也就不計較讓她住進府里來。」
一聽到是豐菁的恩人,妯娌三人面面相覷,這豐菁還真能惹事,不過這小姑哪天不惹出點事來,只怕大家還不習慣呢。
「大嫂,這人還是查查的好,省的是別有居心之輩。」林璃建議道,她是三房兒媳婦,這管家的大權是怎麼也不會輪到她的,所以她只能如此向大嫂道。
「大嫂,三弟妹說得不錯,小心駛得萬年船。」豐家二嫂趕緊附議,她也不掌家,自然輪不到她為這事操心,這事大嫂出面最為合適,反正婆母是給了一定權利這大嫂的。
「嗯,我會私下讓人去查的。」豐家大嫂皺緊眉頭道。
林璃見到這問題大家都沒有坐視不管,這才鬆了一口氣。
三人進到上房的時候,只見到豐菁一臉委屈地縮在豐陳氏的懷裡痛哭,看那樣子還是傷心至極的。
豐陳氏自然是勸說自己的女兒,看到三個兒媳婦回來,遂陰著臉道:「都捨得回來了?也不看看現在是什麼時辰?一個瘋,兩個也跟著瘋……」
擺明了第一個針對的是林璃,畢竟這是她娘家堂妹舉辦的宴席。
林璃心裡一陣不痛苦,明明三人一起晚回來的,偏要把她充大頭的那一個,但是,這會兒她學精了,沒有第一個開口。
果不其然,豐家大嫂畢竟是長嫂,第一個開口道:「婆母見諒,非是兒媳婦們有意晚歸,實是侯府宴席散席得晚。」
「婆母不知道,我們今兒個有幸見著誰了?」豐家二嫂一臉神秘地道,「說出來只怕婆母還不信呢,我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見到那般尊貴的人。雖然只是遠遠地看了一眼,但這一眼夠我回味無窮的……」最後是一臉的仰慕。
豐陳氏臉色一板,「都已嫁做了人婦,還不知道檢點些?給我收斂一點……」這三人竟對別的男子起仰慕之心,該死!
豐菁一臉的鄙夷。
林璃涼涼地道,「婆母,我們見著的是皇后娘娘啊,您不知道她長得有多美多和氣……」
「對呀,那可是國母,我這一輩子能見她一面實屬不易啊……」豐家二嫂忙又道。
豐家大嫂看到豐陳氏一臉的吃驚,也跟著附和大讚皇后娘娘,反正豐陳氏這輩子估計是沒有機會見到那麼尊貴的人了,她可不介意多說一些來刺痛這婆母的心,最後更是道:「婆母,這都要怪小姑,要不然您必定也能見到皇后娘娘……」
豐陳氏的面容一陣抽搐,其實對於錯過最後的盛況,她也有幾分懊惱,但一想到懷裡的小女兒身陷險景,她又無比慶幸她提前離席,沒有什麼比女兒更重要的。
「好了,見到皇后就見了唄,在那兒說個不停,你們不嫌嘴累,我也嫌。」
豐家的三個兒媳婦都暗自撇嘴,那是你沒福見到,自然那麼說,真見著了,你就是另一副嘴臉了。
豐菁也一臉的羨慕嫉妒恨,可恨自己被提前趕出府,要不然自己必定能在皇后娘娘的面前討個好彩頭,真是可惜了。
躲在暗處偷偷瞧著林璃的林琳,似要把手中的帕子捲成咸乾菜,這可恨的林瓏,可恨的林璃,一個兩個都該死。
林璃在離開這上房的時候感到背脊一寒,回頭張望一下,卻是什麼也沒發現,這柳眉不由得皺緊。
「三弟妹,怎麼了?」豐家大嫂問。
「啊?沒什麼。」林璃說不上來這詭異的心情來自何處?估計是豐陳氏和豐菁帶給她的,看來她還是要多多提防這兩人才行。
走在外面的迴廊上,豐家二嫂道:「三弟妹,看來你要好好進補一下才行,我看你老閃神,這樣不行的,省得身子虛鬧出毛病來。尤其是你還沒懷上,這身子更不能垮了……」
林璃邊聽邊點頭,看來自己確實是需要好好補一補才行。
豐菁在窗前看到那三個嫂子一塊兒離去的親熱勁兒,皺眉向她娘道:「娘,她們什麼時候這麼好了?」
豐陳氏也暗自出奇,昨兒個還對林璃百般挑剔,這會兒就好成這樣?對於三個沆瀣一氣的兒媳婦,她並不樂見,這樣很容易就會掉轉槍頭對付她這個婆母。「誰曉得呢?」
「娘,我瞅著不得不防。」豐菁道。
從裡面出來的林琳卻是冷笑一聲,「這還用說,自然是襄陽侯夫人的本事。」
豐陳氏和豐菁對視一眼,豐菁因為勾搭不上葉旭堯而恨上林瓏,豐陳氏自然是為了小女兒的事,對林瓏也是不喜的。
「應該不會吧?」豐陳氏有所保留地道。
她沒認為她們的感情能有多好?要不然,之前林璃為何一次也沒有到她這兒請示要到襄陽侯府去做客呢?就是從這裡她才推測出她們關係很一般的結論,不然哪會這麼刁難林璃這兒媳婦?
「那是太太不知道,她那人啊最是狡滑,心術又不正,什麼黑心手段都使得出來,不然你以為她是怎麼嫁進葉家去的?」林琳不遺餘力地抹黑林瓏的形象。
「她使了什麼手段?」豐菁最為感興趣的是這個。
林琳看了眼豐菁那閃著希望之光的眼睛,心底不由得一嘲,這女人如此蠢笨,她若是葉旭堯也不會看上她,不過在面上她卻是道:「那些事情說出來只怕還污了豐姑娘的耳朵……」
「趕緊說嘛,我想知道。」豐菁一個勁兒的催促。
林琳嘲諷道:「自然是倒貼嘍,你們不知道,她婚前就死命地勾引葉公子,就是現在的襄陽侯,若不是婚前勾得葉公子與她有一腿,葉公子會看上她嗎?然後就使盡心機手段巴上侯夫人,各方打壓陷害自家堂姐妹,這方才嫁進了襄陽侯府。」眼睛往外一努,「當初你家那三兒媳婦,我的璃堂姐也是被她陷害才沒能進得葉家的門。」
「還有這樣的事情?」豐菁大吃一驚。
豐陳氏到底比豐菁多吃了一點鹽,很快就查覺到其中的不妥,這林琳的話不能全信,她看了眼女兒,「那都是陳年舊事,提來無益,再說木有成舟,再如何耍嘴皮子也改變不了什麼。」
看來她不能留這個林琳在府里太久,省得帶壞她的女兒。
林琳聞言,這才驚覺自己說得太多,忙自打一巴掌,「還請太太見諒,我一時說得多了……」
她現在不能出府,不能讓常貴找到她,藏身在豐府再合適不過。
「娘,這林琳姑娘於我有救命之恩,你可不許這樣對我的恩人。」豐菁護著林琳。
豐陳氏不忍女兒傷心,遂板著臉道:「你要留下來就要管好自己的嘴。」
林琳忙點頭,表示自己知道,在豐陳氏揮手要她退下的時候,一轉身,她的嘴角不屑地微微一勾,什麼大家閨秀官家小姐,不過是個欠操的玩意兒罷了,比她林琳高貴不了多少。
好在腦子不好使,要不然她豈能這麼輕易通過她混進府里來?輕咬了一下指甲,不過現在一定不能讓林璃抓到,不然這個有仇口的堂姐必定不會放過她。
襄陽侯府,此時的林瓏正沐浴完,躺在床上,由著葉旭堯給她抹上護理身上皮膚用的膚膏,淡淡的清香飄在空氣中煞是好聞。
妻子的皮膚十分滑膩,其實葉旭堯是十分享受的這樣的夫妻情趣,也樂於為她服務。
待得全身護理完,他已經興趣高昂了,抱著妻子就開始親嘴兒。
林瓏被他吻得氣喘吁吁,不過今兒個真的累了,她輕推開丈夫,「我不想要,夫君,我真累了。」
看到妻子不勝負荷的樣子,葉旭堯沒有強求,而是在她的眼睛上輕輕一吻,「那就睡吧。」
他摟著她在懷,拉起被子蓋在身上。
林瓏喜歡這樣溫馨的時刻,摟著他的脖子道,「我聽說你今天把那豐家姑娘趕了出去。」
「哪個豐家姑娘?」葉旭堯微皺眉,在記憶里搜尋一遍也不知道這人是哪號人物?
林瓏一看他的樣子不似做假,不由得「噗哧」一聲笑出來,「還能有哪個豐家?不就我那林璃堂姐嫁的那一個,我聽匪鑒說的,你與小叔在廊下遇到她的……」
「原來是她啊。」葉旭堯恍然大悟道,隨後看著妻子鄭重吩咐了一句,「我且與你說,那姓豐的女子一看就是心術不正之輩,你往後不要再讓她進府,省得污了府里的空氣。」
「好。」林瓏忙應允。
這豐菁能不見就不見,她從來不喜歡林璃這小姑,更何況聽匪鑒說這女子還意圖勾引她丈夫和小叔,那並沒產生的好感迅速變成壞感,丈夫的吩咐正中她下懷。
三月底過完之前,各房急於奔出府里之時,葉田氏舉辦的宴席還是讓府里的姑娘瘋玩了一把,就像是最後的狂歡。
最後等這四房人全搬出府去時,襄陽侯府倒是空出不少地方來,葉鍾氏又帶著林瓏忙於重新布置各處,反正就是沒個閒的時侯,還要重新購進人手填充各處,不讓房屋太空沒個人氣,總要人日常打掃一下的。
除此外,大房還重新分配了一下住宅,葉旭融、葉蔓君、葉蔓籽三人各占了一處大院子,還要重新布置裝潢,倒是忙碌得很。
至於那三房妾侍和庶出的兩個姑娘也各自分到一處院子,總之這次分府而過,大房人人都占得好處,竟是呈現出少有的一團和氣。
在三月中旬的時候,高家的案子判了下來,由高家而起的官場地震由此拉開序幕,以鹽務案子為引,不少官員受罰,京城外倒是一片譁然,京城內由於皇帝準備充足,倒是沒能引起太大的反響,反正不少權貴之家早就心中有數。
高凝珍在一個陰沉的早晨用完了人生中最後一次早餐,骨瘦如柴的她再也沒有昔日美貌,竟是一頭白髮,臉上的皺紋看起來像是老了幾十歲。
高家的人死的死,被擒的被擒,她早就哭得沒有了淚水,一切不過是成王敗寇罷了,再傷心再痛苦又能如何?
在此時,蘇梓瑜還是帶著永安公主和七皇子前到獄中,讓他們母子仨說上幾句決別的話。
蘇梓瑜沒有上前,而是站在牢房外看著牢內的一切。
永安公主和七皇子都沒有上前,而是皺著鼻子似乎不堪牢裡的味道,此刻再看到生母,他們竟是感到無比的陌生,這老女人就是她們的生母高凝珍?
高凝珍張著雙臂蹲在那兒,看到兩個兒女避開她又一丈遠,始終不靠近,不由得張大眼睛道:「永安,七皇兒,我是你們的母妃啊……」
永安公主和七皇子一聲不吭,反而往後再退了一步,自從上次的刺殺事件之後,他們就心向了蘇梓瑜這個生母,更何況還聽聞這刺殺事件還是與高家有關係,他們就更無法原諒生母的自私。
畢竟十弟怎麼死的,他們還歷歷在目。
永安公主拉著七皇子往牢房門口走去,「母后,我們要回去。」
「她始終是你娘,你父皇的旨意已下,她今天就要行刑了。」蘇梓瑜柔聲道。
「我們不想再見她。」七皇子皺了皺鼻子道。
蘇梓瑜勸了幾句,見這兩個孩子不為所動,這才似一副無可奈何的樣子道,「那不見就不見吧,我們回去。」
在一手牽起一個孩子之際,她微回頭讓高凝珍看到她嘴角的微笑。
高凝珍衝到牢門去,大罵蘇梓瑜,「蘇梓瑜,你會不得好死的,是你離間我們母子親情,你會有報應的——」
「準備行刑吧。」晉嬤嬤無情地一抬下巴。
立即有人進去按住高凝珍,用三尺白綾讓她歸天。
高凝珍掙扎著,想要擺脫這宿命。
「今天是你高家滿門抄斬的日子,高凝珍,你還是趕緊上路吧,黃泉之下你們正好一家團圓。」晉嬤嬤無情地道。
高凝珍的眼睛凸出,掙扎的手腳再也使不上力,最後記得的畫面是她風光無限的接過朱翊手中的鳳印,那時候她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後宮寵妃。
只可惜,再多的繁華也抵不過此刻的魂魄歸天。
在菜市口,高家一大家子的餘孽也被押在這兒,準備行刑。
坐在馬車裡的林瓏看著高家一個個被押上斷台頭,曾經風光得很的高家,現在已是被連根拔起,果然世事無絕對。
「回去吧,不要再看。」葉旭堯勸阻妻子,「這於你安胎並不好。」
這胎兒已有六個多月,妻子的肚子更為渾圓,他的憂心就越甚,生怕有個什麼閃失,偏今兒個出門還遇上這樣的事情,真是晦氣。
「沒關係的,我就再瞅一眼。」林瓏似乎在搜尋著熟悉的人影,眉尖還微微皺了皺。
「怎麼了?」與她心有靈犀的葉旭堯焉能看不出她的心不在焉?
「沒什麼。」林瓏隨口道,正要把車窗簾子放下,準備離開。
就有一輛馬車駛近他們夫妻,只見到九王爺朱颯出現在兩人的面前,「葉侯爺和夫人一道兒過來看監斬?」
「只不過出府遇上這事罷了。」葉旭堯淡聲道,「倒是王爺興致頗高啊。」
「高家多行不義必自斃,本王自然是高興的。」朱颯道,「不然危害的就是江山社稷。」
林瓏倒是贊成這論調,高家私下撈了那麼多,有這下場也不足為奇。
斷台上,高家直系和旁系加起來足足有三百多口人,裡面有老弱婦孺,均一臉的沮喪,好在皇帝還算是開恩沒有將姻親等人算上,不然這京城必定血流成河。
熙熙攘攘的民眾都在那兒圍觀,他們異常的興奮,畢竟這是人的劣根性,看到這樣的場面似乎就像是狂歡一般,各種菜葉子和臭雞蛋都被擲到斷頭台上去。
叫罵聲不斷,吆喝聲也不斷,總之各類聲音絕於耳。
坐在馬車裡與兩旁茶樓包廂里觀望這一幕的貴人不少,高家走到這一步,既出乎眾人的意料又在眾人的預料當中,總之有人唏噓,有人高興,有人悲愴……
劊子手在一聲令下,紛紛舉起手中的大刀,整齊劃一的動作一下去,頓時頭顱滾落在地,濺起的鮮血很快就染紅了地面,這把觀者的情緒調到最高處。
林瓏最終不忍看那殘忍的一面,在劊子手舉起大刀的時候,她把頭埋在丈夫的懷裡。
等到群眾歡呼的時候,這才抬起頭來,正要說些什麼的時候,眼角的餘光看到那觀刑的牆角處似有一道熟悉的身影。
那人的頭髮披散著,穿著一身的灰布麻衣,正一臉悲愴地看著斷頭台上的一幕。
似乎感覺到有目光看向自己,那人微一轉頭與林瓏的目光的對上,隨後就是大吃一驚的樣子。
「高……」林瓏在喊出這一字時就意識到不對。
「怎麼了?」葉旭堯皺緊眉頭,「可是嚇著了。」
「不是,夫君,快,我看到了……」林瓏不想瞞著丈夫,而是急忙要他轉頭看向那不起眼的牆角。
她的目光仍舊與那人驚慌的目光對上,似乎下一刻那人就要失去蹤跡。
「你看到了什麼?」葉旭堯忙依著妻子轉頭看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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