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華無夢 第二十二章 少年的心

    何雲堂和珍妮到了醫院的門口，卻發現這裡全是衛兵把守，他倆現在連大門都不可能進的去。

    「長官，麻煩能為通傳一下嗎，我們是道芝小姐的朋友，專門來接她回去。」何雲堂客客氣氣的和門口的衛兵搭著話。

    那個衛兵正眼都不瞅著他，便說道：「這裡哪有什麼道芝小姐？！」

    旁邊一個衛兵倒是聽懂了，突然低聲對他說道：「就是督軍喜歡的那個曾小姐嘛，兄弟們間早就傳遍了。」

    「督軍不是喜歡露露小姐嘛。」

    「你果然是個榆木腦袋，這露露小姐早就是不受寵啦，要不是她會唱幾首曲兒，督軍早不理她了。」

    他倆你一言我一語，說了半天又發現何雲堂和珍妮還在邊上，他倆這樣背地裡議論督軍的私事似乎有些不妥，又趕緊閉上了嘴。

    只見其中一人去了門內和裡面的衛兵交代了一番，過了好一會兒，大門終於開了，出來的是一個軍官模樣的人，自薦是督軍身邊的二等副官，為他們引路。

    何雲堂進了這醫院才注意到這裡簡直已經成了另一個督軍府了，衛兵們嚴防死守，簡直是三步一崗，五步一哨。珍妮看到這麼多扛著槍的士兵，心裡也有些犯怵，不由得挽緊了何雲堂的胳膊。何雲堂心裡卻正盤算著，該如何和那位不可一世的督軍周旋，如果他堅持不放道芝回去，這裡還有這麼多他的手下，自己恐怕難以向曾伯父交待了。

    道芝正餵著陳仲錫吃飯，卻見有個軍官進來匯報。那個人看了一眼道芝，便只在陳仲錫耳邊耳語了幾句，陳仲錫點了點頭，他便出去了。

    道芝不知道他們神神秘秘的在說什麼，想也是些她不感興趣的事情。只是她卻沒想到，再次推門而入的居然是何雲堂和珍妮，他倆驚奇的看著道芝一手拿著碗，另一隻手拿著勺子已經送到了陳仲錫的嘴邊。

    陳仲錫順著勺子的方向，吃了一大口飯菜，便一邊咀嚼著食物一邊沖他倆笑笑，但此時他的眼光更多的停留在何雲堂的臉上。珍妮確實是一臉驚訝，而何雲堂卻從驚訝已經轉向憤怒了。

    道芝此時回過頭去，正望見何雲堂那張憤怒的臉，從他的眼神里她更多的解讀到的是對自己的失望與不解。珍妮忍不住開口說道：「道芝，你怎麼…做這些事？你是被迫的嗎？」

    道芝別過了臉去，她此時不知道該怎麼面對這些昔日的朋友，曾經還幫她出謀劃策如何對付陳督軍，而現在自己在他們的眼中就像個叛徒一樣。尤其是珍妮問自己是不是被迫的，她卻答不上來了。

    而最讓她害怕的是從此雲堂的眼中，她的樣子已經被扭曲了，不再是曾經那個知書達理的三小姐，而成了一個趨炎附勢的交際花。

    「你們真是大驚小怪，我右手臂受傷了，讓曾小姐幫我餵飯，這又有什麼問題？」

    陳仲錫搖了搖頭，看著道芝鬱鬱寡歡的神情，心裡還真是厭煩眼前這兩個人。本來他只是想在何雲堂面前故意顯露他和道芝親密的關係，但如今看來道芝只要在他面前稍稍皺眉，都會讓他心裡不安。

    「陳督軍，」本來沉默著的道芝突然開口了，陳仲錫看著她，她卻一直低著頭，並不再抬頭看著自己了。

    「您的忙我也幫完了，我現在也該回去了。」道芝緩緩站了起來，轉身對門口的何雲堂和珍妮說：「謝謝你們來接我，我們回去吧。」道芝說完沒有再回頭看陳仲錫任何一眼，先前還笑語盈盈的，現在卻冷若冰霜了。

    陳仲錫望著一桌子菜，還有道芝轉身而去的背影，心裡充滿了失望。他討厭這種感覺，就像十幾年前那個時候一樣，明明一切已經握在手中，攤開手掌時又像細沙一樣從指間流走。

    三個人在車裡一路無話，只是送道芝回去之後，珍妮突然扭頭對何雲堂說：「道芝，她有點奇怪。」

    珍妮剛一開口，何雲堂已經猜到她想說什麼了，他也從沒想到道芝居然私下裡和陳督軍如此親密，而在他們面前，她卻總表現出那樣抗拒，那樣厭煩陳督軍，難道一切都只是假象，是她的刻意偽裝？

    原本自己以為她只是個單純的小鎮姑娘，看來自己真是想的太簡單了，也許她以前是，只是現在一切都發生改變了。

    他現在腦子裡越來越亂，時而憤憤不平的埋怨道芝為何如此善變，時而又譴責自己為什麼要這樣看低道芝。但他表面上卻只淡淡回了珍妮一句：「也許是她想法改變了。」

    「原來你也這麼想，我早就看出來了。」珍妮嘟著嘴，若有所思的說著：「上次陳督軍被襲擊了，我說了幾句他的壞話，道芝居然跟我翻臉。今天看到他倆這麼親密，搞不好道芝喜歡上這個陳督軍了！」

    何雲堂聽到這句話，突然轉過整個身子來看著一旁的珍妮，珍妮看他這副樣子，說道：「你別以為我在瞎說。我是女孩嘛，對這方面的事情挺敏感的。」

    其實珍妮心裡還有一句話卻沒敢說出來，更早的時候她已經看出來道芝是喜歡雲堂的，但道芝從不敢表露，從來只是默默的站在一邊。她越是這樣，珍妮就越好奇，她到底還喜不喜歡雲堂，只是沒想到半路又殺出個陳督軍，她現在也真看不懂道芝在想什麼了。

    何雲堂聽到珍妮這句話突然腦袋裡嗡的一聲作響，久久都不能緩過神來。

    曾經，他自認為道芝是喜歡自己的，在何府，在上海，在他們每一次的見面里，他都能隱約感到道芝看他的眼神里充滿了自然流露的愛意。

    他也曾經對道芝動了心，只是那樣一瞬間，可當他回歸了都市的繁華之後，這份心動對於他來說又太短暫了。大都市裡那些漂亮又時髦的洋派的小姐們，能和他談天說地，能志同道合，這些遠遠勝於一個小鎮姑娘留給他的美麗倩影。

    可當他親眼看見道芝親昵的和陳督軍在一起的時候，他心裡卻憤怒了，一種說不清的情緒壓抑著他，他現在終於明白了，自己仍然對道芝心動著，在失去之時這份感覺更為明顯了。xh2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