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宸推開杜修傑,慢吞吞走進杜修傑公寓,看見一張黑色的皮革長沙發,自己慢吞吞地爬上去,理直氣壯鳩占鵲巢。
身體團了團,側躺著,蜷在沙發上,一副想睡覺的樣子。但是剛閉上眼,又困惑地睜開,他瞄了杜修傑一眼,像在思索什麼。
寧宸:「啊。」
想起來了,忘了一件事。
手中憑空出現一支u盤,他擱在黑色茶几上,然後再次躺回沙發中,「自己看,別吵我,我困,要睡覺。」
然後就合上眼睡了。
杜修傑:「……」
……
寧宸醒來時已經下午了,最近天氣不好,本就陰霾很深的天空終日灰沉,連續多日的暴雨有點煩人。尤其是睡覺的時候,雨竹敲到窗戶,淅淅瀝瀝,噼里啪啦,吵的不行。
室內光線昏暗,一盞落地燈照亮沙發。寧宸慢吞吞的爬起來坐好,他對面,杜修傑坐在一張單人沙發中。將臉埋在掌心,看起來又喪又頹。
寧宸給他的那個u盤他已經看過了。
半晌之後,杜修傑抬起頭來,他雙目之中布滿了紅血絲。他凝視著寧宸,這不是奸詐小人算計的陰謀,而是君子坦蕩蕩擺明車馬的陽謀。
寧宸所謂的『借刀殺人』,我沒算計你,我也沒騙你,我把所有一切告訴你,我讓你知道真相,我還救了你一命,選擇權在你手上,該怎麼做你自己決定。
然而,他還能怎麼決定?
在得知自己為人刀俎,被人利用,在得知弟弟慘死的真相,得知自己打從一開始就報復錯人了,他又還能怎麼選擇?
他只有一條路可走。
寧宸這一招,堪稱殺人不見血。既除掉一根刺,還把自己摘出來,自己手上乾乾淨淨的,就算杜修傑真的捅出什麼簍子來,那也與寧宸無關。畢竟,他並未誘導杜修傑,也不是主謀,更不是幫凶,他置身事外,他只是說出真相而已。
其餘的,哪怕杜修傑一怒之下殺了楚君逸,那也不是他的責任。他這招實在太妙,一箭雙鵰。
杜修傑『殺』了他的廚子,算計他的學生。
楚君逸是個隱藏的boss,設計華烙多年。
寧宸很坦蕩,也很直接,此舉相當於明明白白的告訴杜修傑:我就是要報復,就是要看你們倆死磕,我沒逼你,你卻必須按照我的意思來,甚至就算我坑了你,你還得反過來感謝我才行。
他明目張胆利用杜修傑,但無論道德上,還是法律上,都不必承擔任何責任和風險。
而等杜修傑和楚君逸拼個兩敗俱傷後,他無事一身輕,完全可以領著華烙坐收漁翁之利。
簡單來講,這就是姜太公釣魚,願者上鉤。周瑜打黃蓋,一個願打,一個願挨。
……
杜修傑一臉費解地看著寧宸:「所有人都被你騙了,初見你時以為是個天然呆,但你這超然出塵不諳世事的樣子完全是假的,你心太黑,你在利用我,還利用的光明正大,理所當然。」
寧宸面癱臉:「你『殺』了葉南辭,又設計華烙,他們一個是我的廚子,一個是我的學生,而我以德報怨,非但沒有傷害你,反而還幫你治療,幫你解毒,我救了你的命,有恩於你。」
杜修傑氣得肝疼,「既然你也說了,我殺了葉南辭,我身上背人命,只要我自首,你所有打算都將落空,你的算計最終也只能是無用功。」
寧宸看他的眼神像在看傻逼:「首先,你甘心?被楚君逸利用,報仇報錯人,你能咽下這口氣?你不會的,你只會拼死反撲,我的打算不會落空,這也絕不會是無用功。」
「你看穿我的目的,你不服氣,不願為我所用,你心理不平衡,但這件事勢在必行。即使你明知這是個圈套,你也沒有選擇的餘地,你只能遵循我的意志,做我想讓你做的事情,所以你剛才說的那些話,是羞惱之下的微弱抗議。」
「我需要告訴你,你不了解我,當我真正下定決心去做某件事情時,我可以有很多種方法和對策。」
「我讓你和楚君逸鷸蚌相爭,是因為你們傷了我的人,這件事情讓我不開心。所以我搞你們是正確的,我才不要受那種窩囊氣。而我今天帶著『真相』找上你,不是因為我窮途末路,也不是因為我自己沒有報復的能力,這不是合作,也不是談判,我選擇你,是你的幸運,至少你可以避免生不如死的結局。」
寧宸這番話說的相當任性,也相當理直氣壯,毫不留情。
他窩在沙發中,看見茶几上有一個水杯,拿起水杯抿了一口水,瓮聲瓮氣繼續說。
「你中了a2800的毒,我可以只治一半,讓你得以保命苟延殘喘,但餘生卻必須活在病痛里,我可以讓你生不如死,這同樣是一種報復,而我有那種能力。」
「楚君逸貪慕權勢,我可以讓華家消失,又或者讓華家和他斷絕關係,一旦他成了喪家之犬,他會痛不欲生,這比直接殺了他更讓他難過,這同樣是另一種報復。」
「但如果那樣,在我看來比較麻煩,因為我懶得親自動手,所以我會找人代替我下手,和人溝通是一門非常複雜的學問,撒網布局又太耗精力,我行事有自己的準則,思來想去,選擇你,好處最多,我只需要拋出個引子,剩下一切你自己解決。所以你要感謝我選擇了你,這真的是你的幸運。」
寧宸板著小臉一臉認真,他平時不愛說話,惜字如金,但那只是因為他懶得開口而已,卻不是因為他口笨舌拙,必要時他也可以伶牙俐齒,讓人見識自己的口舌犀利。
他臉上仍是淡淡的,可杜修傑卻從他臉上看出幾分冷酷來。
當寧宸提起杜修傑時,就好像杜修傑只是一個無足輕重的『東西』,是一個可以隨便擺弄的『玩意兒』他在寧宸眼裡甚至甚至不是一個人。
杜修傑沉默了一瞬,他對寧宸有了一種嶄新的認知。
這個人很有底氣,很自信,他骨子裡驕傲至極,從他的話語中能察覺他的任性和驕縱,很恣情肆意的一個人。並且他蔑視生命,他將生靈當死物,頭腦清晰,思維敏捷,冷靜,冷酷,極致理性,邏輯能力近乎妖孽,淡泊又散漫。
人命在他這裡,或許比不上草芥。他絕不是那種愛心泛濫的人,沒有同情心,他看起來更像冰冷的機器,行事自有一套標準,縱使談及生死,也能面不改色。
杜修傑蹙著眉,頗有些頭痛地按了按額角。
這個人是真的將他看穿了,比如他的不服氣,不甘願,心理不平衡,這些情緒連他自己都尚未察覺,卻被寧宸一針見血,由此可見寧宸是相當清醒也相當聰明的。
出乎意料的聰明,與他平時那副天然呆的外表完全相反,既黑心又睿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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