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影西斜,暮色漸落,西方的天空被染成一片赤色,好似一汪看不到邊際的血海,泛出一波一浪的血腥味。
漆黑而危險的夜即將降臨,但夜幕之前的黃昏仍然沒有片刻的安寧,在埃及的風沙揚起的時刻,未知的殺手已悄悄來臨。
篝火慢慢燃起,在乾柴上發出「嗶嗶啵啵」的聲響,濃湯煮起一層乳白色的泡沫,食物的香味飄飄揚揚,絲絲縷縷地鑽入人的鼻孔,仿佛只需要吸一口就能暖胃一般,不少人的視線已經頻頻投入鍋中。
這片外派的駐軍營地與下一隊政府軍的交接時間安排在明天中午,也就是說,她若是想要通過正當渠道進入埃及開羅城,就需要挪到明日午時為止。
其實,憑藉她的本事,開羅城內足可以自由自在地走個來回,但考慮到城內畢竟居住著「澤爾」這頭智慧體,雲默自然得萬分小心才是,一不留神著了道兒,留下的可就是性命了。
她決定同軍隊一起進入開羅城,以透明人的身份悄悄潛入觀察,這樣無論是攻還是退,都有了足夠的餘地。
她計劃得得當,原以為這一晚大概回過得清閒些,哪知道才堪堪傍晚,就出現了異常的威壓。
這一波威壓很輕很淺,就好像是一種試探,僅是一掃而過,再沒有其餘的動作。
但云默卻是警覺了起來,旁人或許察覺不到什麼,只當此時的暈眩是身體長久疲勞的反應,可她明白,散發出這股威壓波動的喪屍體就在附近。
並且,該喪屍體應當有五階的水準。
唯一不明白的地方便是,既然該喪屍是五階體,那麼,它斷不會放過這塊活人眾多的區域,如此明顯地掃描後還沒有動作,莫非所圖甚大?
似是心有所感。雲默只覺得封閉的毛塞有股頓開的感覺。這時候她倒也不等什麼明日正午了,徑自背起雙刃隨著威壓傳來的區域遁去,來無影去無蹤,豹子的速度快若風。
營地內的眾人只看到有人影從身邊晃過。然而眼睛一眨之下哪還有什麼影子,幾個目擊者嘆息著甩了甩頭,只想著自己的身體大不如前,也不知道還能夠活上多久。
而與此同時,雲默的身影已經從營地消失。再現身時早早到了千米以外的地皮上。
認準了方向往前進發,留下的腳印一個個被流沙覆蓋。銀紫色的數據流一閃而過,雲默周身被精神力屏障緊緊包裹起來,自身的威壓和氣息沒有露出一絲一毫。
一點點,她慢慢靠近前方的人影,有淡淡的新鮮血味從對方身上傳來,很顯然這頭五階體剛剛經歷過一次狩獵。
這是雲默第一次見到埃及的「艷后」,對方有著埃及女人獨有的蜜色皮膚,即使變成了喪屍也難以掩蓋這種具體表徵。
就像是抹了蜂蜜一般,即使是在夕陽的餘暉中也反射出一股溫和的光華。將一身皮囊襯得好似它活著時那般富有彈性。
烏髮、白紗、勻稱的肉體比例,如果能忽略它沾滿鮮血的雙手,雲默會覺得這是一道不錯的風景線。只可惜,一想到那是頭人形喪屍,她還真沒辦法抱有欣賞的情緒。
但云默也沒有選擇第一時間動手,像這種明明到達了高階體卻能按捺住自己的食慾放棄進攻營地的喪屍,要說它背後沒有更高級的操縱者,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而在埃及這個鬼地方,能夠操縱高階喪屍體的只有更高級的喪屍體,而目前喪屍中的王者。雲默除了澤爾還真想不到誰了,畢竟曾經一度給她找茬的尹媛早已翹了辮子,就連剩餘的屍體部分都被利用個徹底。
既然鎖定了「澤爾」這個目標,雲默便遠遠地綴在「艷后」的身後。不緊不慢地跟著。
這一跟,就是四個小時,也虧得雲默對於狩獵頗有耐心,對這等沒吃到嘴裡的獵物,總有十足的精力陪著雜耍。
而這四個鐘頭下來,雲默才發現自己的足跡似乎遍布了小半個開羅城的外圍。而這頭五階體的目的也十分明顯,很顯然是在……巡邏?
如果最初的跟蹤只是個猜測,那麼雲默如今便有了八成的把握推斷澤爾果真是在開羅,能將喪屍訓練成堪比警犬的程度,大概也只有喪屍王者能夠這個本事了。
「艷后」一路並沒有發現什麼,只是自己的巡邏任務依舊在繼續,正當雲默以為自己也得跟著轉上一圈的時候,突兀地,她遇到了一個意料之外的人。
夜色漸漸深了,伴著濃重的黑暗,一個清瘦高挑的少年牽著一隻小喪屍的手遠遠走來。
黑髮如瀑,紅眸如血,清秀的面容尚且夾雜著幾分屬於孩子的稚嫩,可上面的神情恍若一塊寒冰,牢牢罩住了他真正的情緒。
杜穆凱……雲默的視線在他身上微微一頓,隨後便轉到了對方牽著小喪屍的手上。
一年不見,當初那個車廂中帶著戒備眼神的孩子,已經長成了讓她萬分陌生的模樣。
他的身上帶著一股和喪屍長久生活一處的味道,也混合著人類血腥味的氣息,雲默敢斷言,杜穆凱就算沒啃食過人肉,也絕對吸食過人血。
他再不是當初的孩子,從外貌到內心,都像是被末世的污濁漸染,變得讓人毛骨悚然。
「達沙,這是你的媽媽。」杜穆凱尚且有些蹩腳的埃及語斷斷續續傳來,語氣中帶著的軟糯和小心翼翼,剎那間給了雲默時光倒轉的錯覺。
仿佛,他還是那個孩子,可也……再不是那個純真的孩子。
「達沙,你忘記了自己的媽媽,是嗎?」杜穆凱牽著達沙的手,微微彎下身子定定地注視著它的眼睛,自顧自地說道,「那你也是不是忘記了我?」
「達沙」沒有回答杜穆凱的話,作為一頭喪屍,杜穆凱所說的一切屬於人類時的記憶,對他而言就像是看到旁人的一個故事,沒什麼能激起他情緒的地方。
「我很羨慕你。達沙。」杜穆凱俯瞰著他,喃喃道,「我羨慕你,能夠相忘就忘記。」
「我忘不了……媽媽在我面前變成喪屍的臉。我殺了我的父親繼母爺爺奶奶,姐姐最後只剩下了半個腦袋……而你現在也成了喪屍,達沙……」
「達沙,你不會死了,你快樂嗎?」
【杜穆凱。你變得不會老、不會死了,你快樂嗎?】
【杜穆凱,喪屍才是你的同類,也只有把你最在乎的人都變成喪屍,你才能永遠、永遠地擁有他們,命令他們永遠、永遠不會離開你!】
【杜穆凱,你是喪屍,我是你的同伴,你除了我,再也沒有別的選擇。】
【杜穆凱。到了最後,能活下來的,也只有我們喪屍而已。人類終將被自然規則淘汰,因為弱小,你要是想救一個人,那就讓他變成我們的同類。】
【杜穆凱,還不明白嗎?只有同類,才不會傷害同類……而人類這種被進化拋棄的物種,才會不斷地內訌、掀起戰爭,他們的不成熟。終究會導致他們的滅亡。既然都是一樣的結局,為何不將他們變成我們能接納的同類。】
「達沙」依舊面無表情地看著他,半句話也不回。
然而「達沙」突然露出了一個蹙眉的的表情,緊接著。他將無機質的目光轉向了「艷后」的身後,在那片毫無氣息的虛無地帶,他似乎專注地盯著什麼,卻又在片刻後充滿了茫然。
喪屍之中雖有母子連屍,但似乎沒有母子連心一說,可即便如此。當「艷后」身周出現一絲危險的氣息時,「達沙」對這種氣息的感知能力遠遠超過杜穆凱的想像,至少,也是在「達沙」突然變得不安的那刻,杜穆凱才忽然警覺了起來。
「嗖嗖嗖——」
他甚至連看也不看一眼,連問也不問一聲,徑自張開骨翼如子彈般發射了三枚纖長鋒利的白骨,就好像架在弩上的利箭,一下子穿破空氣的阻隔朝著三個不同的方向射去,若是真被打中了,怕是要被穿個透心涼。
「鏗鏗鏗——」
金屬色的花火在剛剛落下的夜幕中一閃而過,有一股熟悉而又久違的氣息輕輕盪開,獨屬於冷兵器的殺意在前方蔓延,剎那間的電光石火點燃了戰意,也照出了當事人那張印象頗深的面孔。
杜穆凱瞳孔一縮,本能地將「達沙」護在身後,一年前金屬豹子大開殺戒的氣勢還留存腦海,復又一年而過,面對以往的「故友」,杜穆凱心裡升起的不是喜悅,而是濃重的殺意和戒備。
「雲默姐姐……」少年清潤的嗓音低低響起,順著風絲清晰地傳遞出去,「好久不見。」
黑白雙刃划過一抹雪亮的弧度,雲默的身形被掩蓋在黑暗中,稍微濃轉淡的色調勾勒出她的身體輪廓,一如往昔那般瘦削、「弱小」得混淆人思維。
「好久不見。」雲默的聲音十分冷淡,「想不到一年沒見面,你已經走到了這個地步。」
「哪個地步?」杜穆凱微微垂下眼,低低說道,「我覺得我這樣很好,過得隨心隨欲,我在乎的人都在我身邊,以後,你們也會在我身邊。」
「呵……自欺欺人。」雲默嗤笑道,視線掃過他身邊的達沙,「你的玩伴、同伴、朋友、臣民都是喪屍,你也希望我們變成喪屍嗎?抱著屍體,從死物上汲取快樂,你的追求真是讓人可笑。」
杜穆凱微微一怔,殺氣慢慢溢出:「至少,屍體是誠實的,它們不會離開我。不像你們人類,說一套做一套,明明答應我會照顧她,最後殺了她的也是你們!」
不像你們人類、你們人類、人類……
雖然不知道杜穆凱口中的那個「她」究竟是誰,但云默也沒有追根究底的興趣,對於杜穆凱因為受過一次精神創傷就走上極端的做法,她沒什麼好說的。
作為曾經為了聯盟付出一切最後還被聯盟拋棄的元帥,失去生命中重要的人的事情她經歷得太多,哪一次不是痛徹心扉。
即便杜穆凱年紀放在那裡閱歷也少,可本性中最基本的判斷漸漸被末世的價值觀污染,想要洗白,簡直是妄想。
比起做這等瑣碎的、中途還要出岔子的工作,本身跟杜穆凱感情並不深厚的雲默並不願意採取迂迴的做法,在她看來,直接動手送他前往黃泉,就是針對他的解脫。
雲默不理解杜穆凱當初的絕望,杜穆凱不知道雲默曾經的經歷,彼此互不了解的倆人湊成堆兒,真真是話不投機半句多,當下便是骨翼與雙刃的交鋒時刻!
當第一聲鏗鏘之音響起,當第一縷威壓驟發,當高階體的氣勢衝上雲霄。開羅城內的澤爾猛地轉頭看向窗外,眼眸幽深得充滿了肅殺。
九階體……異能者威壓!
澤爾心頭的不安似乎得到了昭示,哪怕他從未與雲默正式碰面交鋒,可通過幾次間接交手,他對於當世有多少九階體心裡還是有譜的。
然而千算萬算,澤爾也決計想不到對方如此不按牌理出牌,單槍匹馬殺到他面前,真是有膽子!
原本以為對手是個有腦子的,沒想到也是這般剛愎自用胸無城府,真以為到了埃及開羅後,憑藉著自己能力可以全身而退麼?呵,簡直是笑話!
既然是身為人類的異能者,那他倒是要看看,如果他派遣人類的軍隊前往擊殺這名異能者,她還能不能這麼坦然地對普通人揮刀?
就算她揮下了刀子收割了埃及軍人的性命,可這也不能改變人類也損失了一大半的事實。
「轟轟轟——」
狂暴的爆炸聲連番響起,然而被澤爾遣出的人類軍隊並沒有發揮出他們真實的效果,究其原因便是——他們還來不及做些什麼,就被精神力掀出了戰鬥範圍,一窩子人撞得七葷八素,連自己是誰都分不清楚。
不少倒霉鬼在兩方高階體混戰中被波及至死,眼見得自己這種小角色派不上用場,人類的劣根性便暴露了出來。
澤爾雖則想的甚美,可架不住埃及的政府軍一個勁兒往後縮的心。(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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