迴旋不息的大面積沼澤地激流沖盪在這片遍布枯枝腐葉的林間,那充滿韌勁的渦流曲折於枝幹叢中,不費吹灰之力地折斷了粗壯的樹木.洪水般的衝擊聲在丘陵中響起,沼澤地的激增使原本起起伏伏的地表瞬間凹陷了下去,隱隱可見乾涸後成為一大塊平原的架勢.
急速奔流的泥漿卷著被水壓擊碎的岩石,交錯碾壓在爬行者粗厚的皮膚組織上,像是絞肉機中旋轉的鋸齒一般,一層層地剝去它們堅硬的甲殼,剁碎那糾結的肌理,穿透腐臭的內臟,一點點絞碎剛硬的骨骼,直到它們在看不出半分原來的輪廓,才將那隻剩骨頭肉渣的泥水深埋於地下.
"快跑!漫過來了!"韓修宇臉色大變,連忙協同田宏越將滿身是血的田宏義搬起,迅速撤離到另一方偏高的地區,三人趕緊坐在一根攔腰斬斷的巨大圓木上,心裡深切地指望著木頭在泥水上是浮起的而不是沉下去.
田宏越轉頭看向被暴躁的沼澤沖得老遠的車輛,再三確定那地方是安全的之後才略略鬆了一口氣:"她弄出來的?威力很大,簡直不像是人類能夠操控的力量.我現在真的很相信她說的那些東西了……"
韓修宇將左腿從冰冷的泥水中拔出來,寒冷的溫度凍得他嘴唇發紫,但那僵硬的手依舊緊握著槍支,戒備地看向四周:"風暴,泥石流……雲默的底牌還真多,不過這樣也好,有了主心骨我們總能安心點."
的確,於團隊而言,強悍到橫掃戰場的武力值完全是一針強心劑,能夠讓人產生很大的安全感,在這種喪屍滿城的世界具有無匹的凝聚力.
武力值的高低幾乎決定著生存率的大小,凡是見識過雲默手段的人,一般會削尖了腦袋往她身邊湊.或許.他們該慶幸自己早點兒碰上了她.
即便以後進了基地會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分道揚鑣,但相信這段時間的相處的戰友情也能讓她顧念著三分,就算價值取向各有不同,也不至於讓她下死手.怎麼想.都覺得這特麼是賺到了.
畢竟,連爬行者都能絞殺的手段,誰傻叉到跟她作對橫豎都是個"死"字!
"不過,強是很強,但……"田宏越的聲線逐漸低沉了下去,在他未盡的話語中,那氣勢如虹的沼澤地開始漸漸慢下了旋轉的弧度,黏膩的泥漿失卻了能量支撐後立刻蒸乾了內部的水分,並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乾涸成塊,只餘下了幾許渦流的痕跡.再不復見原來的威勢.
後繼無力了麼?
韓修宇揩去眼鏡片上的泥點子,皺著眉頭尋找著雲默的身影,若是對方力竭倒地了,必須馬上拖過來藏著,不能留給追上來的爬行者當口糧:"這地方不安全了.我們的行蹤徹底暴露,聽見沒有,遠處還有咆哮聲."
"嗯."田宏越的視線定格在趴在一棵樹樁子吐舌頭喘息的魏俊,逡巡半晌也沒見著雲默的影子,"那傢伙又去哪兒了?算了,不等了,想必她死不了."
說完.他從樹樁子上翻了下來,一把將弟弟抱起,連連催促著韓修宇離開:"女人孩子都在那兒躺著,傷的傷昏的昏,你別拎不清輕重.既然雲默那麼厲害,你好歹有點兒信心行不?"
說的也是……韓修宇握住槍支護在田宏越的後頭.提步向廢棄車輛集中營奔去.而就在他們撤離的瞬間,一個嬌小的身影扶著一根樹杆子緩緩滑落了下去.
雲默大口大口地喘息著補充氧量,丹田內抽取一空的初源能量讓她感到微微的不適.
果然,一次性使用大殺招的負荷有點兒讓新進化的身子骨承受不起.說起來,如果沒有位面規則的壓制.且身體狀態恢復到巔峰的話,她不可能因為使出這個招數而力竭.但怪就怪在,各種不湊巧還真被她趕上了.
在車隊逃亡的時候,她又接連布置了不少陷阱殺招,並憑藉著一擊之力幹掉了東南方向來的十七隻爬行者,左臂的劃傷尚且沒有痊癒,而為了拯救這個車隊還耗盡了初源力量.
那麼……只剩下機甲化了麼……
雲默的視線投向東北方向的樹林裡,那不斷襲來的爬行者的腐臭味……進攻車隊的第二波二階體.還有完沒完,真特麼讓人心塞!
從19日的流星雨到現在才過去幾天,怎麼二階體的爬行者會被批量生產出來?難道從天而降的異形卵上頭真的附著比t病毒還要囂張的存在?舔一舔就能進化成爬行者?還是說爬行者的生殖器官沒有退化,繁殖力比耗子還要強,短短几天內造出了那麼多子子孫孫?
開什麼星際玩笑!短時間內塑造成千上百隻爬行者,她聞所未聞見所未見!
不過現在計較這些已經晚了,被跗骨之蛆盯上的獵物,想擺脫掉那群餓狼還真得費點兒工夫.
那群一遇到困境就六神無主四散奔逃的老弱婦孺是指望不上的,他們只要安分地呆在原地不動她就該謝天謝地了.
韓修宇等人只能算個後勤,偶爾打打游擊戰分散下爬行者的仇恨值算得上是大功一件了,她不該對他們抱太大的希望,還有那個躲車子裡也不知道在幹啥的應天揚……罷了,總而言之,團隊實力太渣,能依靠的.[,!]只有她自己.
爬行者正在不斷接近,以目前的狀態迎戰,她能自保,但絕對守不住身後的人.丹田空空如也,精神力只能造個屏障擋個五分鐘左右,算來算去,要麼她不顧一切地從虛空中拿出火箭炮轟死那群爬行者,要麼豹化後直接肉搏著一隻只解決掉……
暴露虛空麼?那絕對不可能!
那麼……雲默豎起耳朵傾聽著逐漸接近的第二波襲擊者,默默盤算著它們達到這裡的時間……30秒左右.
在吞食了不少富含能量的植株物種之後,她初初進化的身體確實消除了之前的完全獸化的後遺症,但若要豹化參戰的話,需要一個時間段來讓細胞中的豹化基因自我激活.時間並不需要多久,一分鐘多便可,但,照目前的狀況來看,一分鐘絕對是長了些.
嘖,管不了那麼多了,但願韓修宇腦子機靈點兒能撐到她豹化完全的時刻,一分鐘的時間,如果把握不好,只怕死的人會更多……
"唔……"雲默悶哼一聲,用剩餘的精神力接觸著細胞內的豹化因子,一點點地將之激活.一股熟悉的能量迅速地流淌在她四肢筋脈之中,帶著前所未有的舒適感和飽滿的肢體能量,不斷壯大著她軀體各個感官.
猛地,她四肢撲地,口中壓抑地發出一聲獸化的嘶吼,緊接著,一絲一縷的金屬色機甲外衣慢慢覆蓋在她的身上……
"吼吼吼╠╠"
第二波爬行者如影隨形地從東北方的林間躥了出來,循著車隊的血腥味瞬間將目標定格在不遠處的丘陵地上.它們飛快地踩踏過埋葬著同伴屍骨的乾涸渦流地區,全速向著分散著的倖存者車輛襲去.
"噠噠噠,噠噠噠!"
夢境和現世再一次交錯重疊在一起,空曠的平原低地,零散的倖存者車輛,血呼啦咋的腥風,以及連綿不斷的槍聲.婦女的尖叫聲在耳邊迴蕩,孩子的哭叫聲聲入耳,那絕望的,窒息的,無力的感覺越來越重,竟讓人難以遏制地想著拔腿就跑.
韓修宇咬牙推開了田宏越兄弟,一把舉起微型衝鋒鎗迎著爬行者殺去,夢境已經被改變了不是麼?沒有漆黑的商務車,沒有身體殘缺零落的保鏢群,沒有被爬行者的舌頭捲起甩上天的婦人……已經改變了不是麼!所以,絕不能,絕不能重蹈覆轍!
"你們先走!找個安全的地方躲下!我先撐著,雲默總會回來!"他扭頭衝著田宏越吼道,著重將目標對準了跑得最前頭的爬行者.
對方的速度很快,不像是第一隻趴在車子上頭讓他當靶子的半焦糊的巨蜥,愣是讓他打了不少空彈子,鬧得他心裡鬱悶.集中精力將彈孔瞄準著第一隻爬行者,就在對方起躍襲向反應遲鈍的魏俊的那一刻,曾經出現的微妙感再一次呈現在他的世界中.
時間,空間被定格在一個瞬間,聲音,色彩在剎那間褪去,天地間的濃稠漆黑轉變為一片蒼茫的銀灰色,一切的畫面都像一出黑白默劇,忽然卡在了過不去的那個節點,只等著操作者鬆開手中的桎梏.
"噠噠噠╠╠"
子彈從微型衝鋒鎗內一粒粒穿刺了出去,在這天地之間,在他所控制的領域之內,所有的軌跡都清晰可見.他看見爬行者的大掌即將襲上魏俊的側臉,他看見子彈筆直的軌道直指爬行者醜陋的腦袋……
嘴角微微勾起一抹弧度,他所控制的節點在這一刻突兀地鬆開,夾雜著精神力的子彈猶如穿透紙板似的刺入了爬行者的腦袋,絞碎了它不多的腦髓,將一顆色澤亮麗的晶核從另一側的太陽穴位置打穿了出去.
"轟!"
魏俊才抬眼一看,一顆猙獰的頭顱已在頭頂上方炸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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