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了?」
熟悉的聲音,熟悉的臉。
有那麼一瞬間,楊小千以為自己會被于謙拋棄在屍潮之中。
「我爸呢?」楊小千問出醒來的第一句話。
「真是父子情深啊。」于謙指了一個方向,「在做飯呢。」
做飯?楊小千終於從迷迷糊糊的狀態中清醒過來,打量四周,原來自己並沒有在基地里,而是身處於一個裝修豪華的大房子。
「下次別再讓我爸有危險,一點點危險都不行。」楊小千嚴肅地說,身為覺醒者,他覺得自己已經有了談條件的資格。
果然于謙點頭回應:「我不會讓他去做危險的事,只是這末世之中,有沒有危險不是我們說了算數的。」
「謝謝。」楊小千又莫名其妙道了聲謝,事後回想他明白當時于謙其實採取了措施保護他。
「互相幫助,說不定哪天就是你救我。」于謙擺擺手,說道,「有個事兒我得給你說一下,現在我知道四百年前,活屍是因為什麼原因滯留一地了。」
用了近二十分鐘的時間,于謙才將穹頂降臨和楊小千昏迷之後的一系列事情述說完畢。
此時距離屍潮爆發已經過了二十個小時,在撤離前往基地的路上,于謙等人遭遇了一波從另一個醫院的方向奔來的屍潮,迫不得已放棄了直接返回基地的計劃,找了一個附近的獨棟別墅破門而入,用槍彈的威脅強行霸占了這間別墅,等待楊小千的恢復。
「多大規模的屍潮?」楊小千問,他急切要了解一切能了解的信息,以便做出最佳判斷。
「來不及細算,大概一兩百隻吧。」于謙報出一個大概數字。
「一兩百隻活屍就能讓你退避三舍?」楊小千還以為于謙戰力無雙,大感意外。
于謙撇嘴說道:「能力也不是無限度的,過度使用必然虛脫甚至重傷,就像你一樣。」想了想,于謙還是補充道:「不過我拼起命來,殺一兩百隻活屍還是沒問題的,只是沒有必要,畢竟那個王什麼還不能信任。」
楊小千點頭表示認同,接著面容一肅,說道:「我要說件事。」
「說。」
「我們得改變態度了,我們不僅要救覺醒者,還要盡最大努力救下每一個能救下的普通人,哪怕冒險也要去做。」楊小千用蒼白乾裂的嘴唇說出了他自己都難以相信的話,明明已經不想當英雄了啊,命運為什麼要開這種玩笑,就讓自己老老實實待在基地度過危機不行嗎?現實的答案很殘酷:不行。
此時市內意識到這一點的人寥寥無幾,但是事實明確而悲哀:如果所有有能力營救他人的人們決定只顧自身,沅江的每一個人都逃離不了死亡的厄運。
「什麼?」于謙還以為自己聽錯了,幾天的相處下來,他很明白楊小千隻是一個有頭腦、愛出風頭愛折騰的俗人,像他一樣的俗人,嘴上說著英雄英雄,心裡其實沒有一顆救世濟民的心,大部分考慮都是打著救世的幌子實質上卻從個人利益出發。
哪怕是救助聚集覺醒者抗擊外來入侵的第一目的也是為了自身更好的發展。
此時他卻說哪怕冒險也要奮不顧身去救毫不相干的普通人?覺醒能力把腦子燒壞了嗎?
「不救,我們會害死自己。」楊小千開始解釋。
「在後勤有保障,指揮體系穩定的情況下,國家機器運轉起來要徹底消滅這些喪屍很容易,說到底都是能夠肉體毀滅的生物,放開來打炮火覆蓋之後收縮封鎖線,很快就能滅絕它們——畢竟現在是感染初期,喪屍的數目不可能太多。」
「但現在,穹頂阻絕了一切後勤運輸,彈藥是有限的,我想原本進城執行封鎖維和任務的部隊不可能攜帶大量彈藥,畢竟不是打仗,而且誰也料不到會有穹頂。」
「如果放任喪屍四處感染他人,在這個無法逃脫的監牢裡,誰也逃不了死亡的命運。」
「而且,按照你之前所說,這個穹頂最後還是會消失的,對嗎?想像一下如果遠江居民全部被轉化成了喪屍,穹頂消失之後那恐怖的屍潮。」
「或許你會說沒有什麼大不了,四百年前不就有過一次嗎,還被古代明朝的軍隊給全殲了,但是!萬曆三十八年的南京有多少人?屍潮規模能有多大?它們就算有了智慧又能找到什麼像樣的武器?勉強能砍柴的斧頭,還是破銅爛鐵般的刀劍?」
「現在的沅江有多少人?以這個人口基數,被感染的人里會出現多少具有高等智慧的高級活屍?它們能想到多少種方法避開軍隊,甚至偷襲軍隊截獲武器?或許它們還能想到辦法驅使普通活屍,形成有目的的屍潮甚至是圍困。回到那個問題,四百年前,有智慧的活屍找不到什麼像樣的武器,現在呢?它們能找到大炮、坦克,再不濟也有槍,再戴上防彈頭盔——就算找不到,工地上的頭盔很多吧?這樣的屍潮,你擋得住嗎?」
「沒有人能擋住!大家都會死!」說到最後,楊小千忍不住大喊出聲,心裡的恐懼終於竄到了臉上。
「其實我原本去醫院就有著接觸部隊傳遞消息的打算,只是沒想到屍潮爆發這麼快,更沒想到會有穹頂這個見鬼的東西,早知如此,我就是冒著被抓起來審問的風險也一定要把我知道的一切告訴政府部門,現在沅江被封鎖在穹頂里,軍隊沒有後勤,沒有衛星,空中火力也有限……只要市內有一半,不,三分之一的人被感染成活屍,我們就全完了。」
「我沒想到會這樣。」于謙也陷入深深的震驚,兩個世界不同的境況讓他犯了經驗主義錯誤,最關鍵最重要的信息反倒當成了無關緊要的旁枝末節空置一旁。
「小千醒了?」聽到楊小千的喊聲,還穿著圍裙的楊嚴放下鍋碗盆瓢從廚房一路小跑到臥室,驚喜地看著癱倒在床上的楊小千,「怎麼樣,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楊小千無力地看著父親,無奈地笑道:「爸,我們可能都要死在沅江了。」
楊嚴愣住,半晌,才搓著雙手嘿嘿笑道:「那我可吃大虧了,你媽可是風韻猶存的俏人妻,這下恐怕要被人撿便宜了。」
「別開玩笑了。」都這種時候了,楊小千完全沒有心思搞笑。
「這不是想讓你別太壓抑嗎。」楊嚴撓撓頭,想起自己鍋里的菜,說道,「我做了你愛吃的金針菇和啤酒鴨,還有白菜豆腐湯,你洗把臉來吃吧,死也得做個飽死鬼啊。」
說著,楊嚴轉身走回廚房,不敢讓楊小千看到自己眼裡的恐懼和淚光。
看著楊嚴的背影離去,楊小千轉頭看向于謙,像對他說,又像對自己說:「我不想死。」
于謙笑了,不是在笑楊小千的怯懦,而是在笑他的成長,這個幾天前還弱得像豬玀的傢伙在短短時間裡已經成為一個敢於直面末世的可靠夥伴。敢於直面自身恐懼的人,才能活的更久。
「我們不會死。」于謙拍拍楊小千,肯定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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