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軒轅這幾天走門串戶,村裡的人差不多都見了遍,全是粗糙的氣質,完全沒想到自己的夫郎會這樣出色。
他心下一寬,也帶著點老男人不足以為外人道的怦然心動的小激動,大步上前。
他有心牽過夫郎的手,但在他兄長面前不敢唐突,只是矮了身蹲在他面前,道:「上來,我帶你回去。」
李文斌吃驚地看著他。
賀軒轅朝他笑笑,見他沒有動作,便也不再問他,而是霸道地直接將人背了起來。而後看向同樣呆怔住的李文武,道:「兄長,我帶他回去了,你放心,我會照顧好他的。」
話里透露出認真的鄭重。
李文武反應不及地點了點頭,賀軒轅朝他笑了笑,便和媒人與周圍的鄉親示意,一群人熱熱鬧鬧地往山上的獵戶家去了。
夫郎嫁人,娘家人不能相送更不能陪同,這是一種形式上的分割,表示這個哥兒從此就是夫家人。第一次嫁人的時候,李文斌在媒人背上頻頻回頭,淚眼朦朧。這一次卻是束手束腳,在男人寬厚結實的脊背上完全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心臟撲通撲通,幾乎要跳出胸口。他能感覺到周圍人驚訝打量的目光和竊竊私語,但是背著他的男人好似感覺不到任何異樣似得,背著他的雙手有力,步伐有條不紊,他甚至沒有受到任何顛簸。
直到到了獵戶家,被放下的時候,他才發現自己有些腿軟。
賀軒轅小心地扶住他,擔心道:「怎麼了,是不是曬到了。」這裡結婚不講究時辰,鎮上還保留著黃昏新夫郎進門的習俗,但在小村莊裡,通常都是正午將夫郎接進門,然後鄉里鄉親吃了午飯便各自散去了,也沒有鬧洞房的那一套。
李文斌抬眸看了他一眼,望進他透露關心的眉眼裡,不知怎的心中一跳,受驚地避開了視線。
賀軒轅笑笑,牽住他的手的時候,發現他手裡全是冷汗。心想,自己迎娶一個陌生人進門尚且忐忑,他一個哥兒在這種情況下為了兄長一家的存亡嫁給一個聲名狼藉的人,恐怕是非常害怕的。
這麼想著,不由對他更多了幾分柔軟。
這孩子也才二十歲,要承受這些實在太為難他了。
進門後,在媒人的唱喏,村中老人的主婚和鄉親們的見證下,行婚禮。
&拜天地,五穀豐收大吉大利。」在媒人拖長的聲音中,賀軒轅扶著新夫郎朝門外跪下,拜了三拜。
&拜高堂,」原主父母雙亡,唯一的叔姆在他入獄後也斷了聯繫,這位高堂上的老人是他耗費了大心血才請來的村中年長的老者。「孝順長輩兒孫滿堂。」
&妻對拜,舉案齊眉和和美美。」
三禮過後,媒人拿出小布袋,裝了一把稻穗穀殼,掛在了新夫郎的脖子上,開始說了一段吉利話,每說一句,鄉親們便叫好,如此再三,才送新人入洞房。
原主家是撿了山中遺棄的老獵戶的房子,雖然修整一番,但依然十分落魄。大堂後面沒兩步就是臥房,只有一間,不過十來平方,裡面放著新打的睡床,和一個柜子,空空蕩蕩不剩什麼。
賀軒轅牽他坐下,也沒有交杯酒這樣的習俗,媒人留在屋裡陪夫郎,他便出去招待客人。臨走,想到媒人的態度,又塞了一吊錢給媒人,放低姿態道:「阿麼,勞煩您了,我出去端一份吃食給您。我夫郎自己一個人在房裡也怪寂寞的,您陪他說說話。」
媒人見錢笑容一下子就大了,連聲道:「去吧去吧,合該我留著陪新夫郎,新郎官就別擔心了。」
賀軒轅笑著謝了,又回身,囑咐道:「我去去就來。」
也不勉強李家哥兒答應他,出門去了。
原本新夫郎房中還需要幾個孩子暖房,但村里人能來參加婚禮已經十分給面子,一點也不願意讓自己家的孩子沾賀大郎和李文斌的晦氣。賀軒轅也不強求,他之前想的是,李家哥兒也有自己孩子,婚禮那天不能帶過來,讓別的孩子在他勉強撒嬌不是給人添堵麼。
為了婚禮這頓飯,賀軒轅是費盡心思。從從早到晚到山上四處設陷阱逮獵物不說,還下山花錢買了蔬菜糕點。村里人結婚能見葷就已經足夠禮數了,但賀軒轅不管這些,畢竟結婚就是一輩子的事,力所能及弄得熱鬧莊重些,是對自己也是對夫郎的負責。
一頓飯吃完,飽餐一頓的村里人都留了幾句吉利話給賀軒轅,還留下家裡的夫郎幫忙收拾殘局。要知道村里過年時候都沒有今天吃得好,吃人嘴短,也不好太過刻薄。
將人都送走後,渾身大汗的賀軒轅總算鬆了一口氣。
他轉身到廚房,發現自己留下的給新夫郎的那份吃食不知道被哪個偷吃了,無奈之下,只好重新超了一個青菜,一個之前醃製的野雞肉,盛了飯端到房裡。
新夫郎出嫁時一般臉朝時都不吃,中午也只能等客人走了才能吃飯。賀軒轅不知道這又是什麼典故,當媒人待在房裡,他也不好違背。
還不習慣古代時辰的賀軒轅感受了下日頭,現在大概下午三點多的樣子,暑氣依舊毒辣。他將吃食端進去的時候,見新夫郎還和之前一樣的坐姿,脖子上已經被汗水浸透,連忙將靠在牆角的摺疊桌拖過來,展平,將飯菜放上去。
見夫郎吃驚地看著自己,他笑著解釋道:「這是摺疊桌,請村里匠人做的,咱們屋子小,只好先委屈你用這個了。」
他知道新夫郎是看這個覺得新奇,畢竟這世上大概還沒有摺疊桌椅。
誰讓原主家就這麼一點地方,他籌備新婚家具的時候,發現屋子裡擺了一張床,添一個衣櫃,幾乎不剩什麼地方了,費盡腦汁想了想,才想到摺疊桌椅的主意。
賀軒轅從小摸爬打滾自己養活自己,家務齊活,像修理電路下水道都是小意思,簡單的木工也會做一點。雖然不是專業,但像這種摺疊桌椅的製作工藝卻是知道的,畢竟沒什麼難的技術,這裡的人不會,少的只是想法而已。
&先過來吃飯,餓著了吧。」賀軒轅對他釋放最大的善意,見他沾著床還不敢動彈,知道他不自在,便笑笑出去了。打了盆水進來,看他站在床邊,憋得滿臉通紅,上前兩步一看,卻是夏日衣服薄身上又都是汗水,竟把床上坐著的那一角弄濕了。
那一塊深色,讓李文斌無地自容,低著頭,脖子都燒紅了。
賀軒轅暗道,這鬼天氣結婚還非得在中午最熱的時候,沒把人熱出毛病吧。連忙將水盆放下,親自擰了帕子遞給他。「快擦擦,熱壞了吧?」他好像看不見夫郎的尷尬似得,把帕子塞到他手裡,「我去給你備水,你先擦擦汗,把飯吃了。然後洗個澡,能涼快一些。」
說著,等了一下李文斌的反應,只見他耳朵都要燒起來了,實在是面薄,便出去準備水去了。
也不知道這個世界的哥兒有沒有月事,或者用冷水的忌諱。不過想著,既然能夠懷孕身子,也不能讓他受寒,便少了點熱水,兌得沒有涼氣了,才進屋。
李文斌已經吃完了飯,正江碗筷收拾了,端著走出房間,顯然不知道廚房在哪裡而左顧右盼。賀軒轅盯著他修長白皙的脖子看了一眼,只覺鼻頭一熱。
老子也是有福氣,在現代三十九年沒找到伴,來這裡半個月竟然娶到了這樣一個霽月風華的妻子,三生有幸!
李文斌看到他,頓時又低下頭。
賀軒轅忍著笑,上前接過他手上的碗筷,道:「我來,你去洗澡吧。前面那個小門出去,隔了一個小間就是了,水我已經放好了。」
時間倉促,賀軒轅也只能做到這些,將屋外隔出一個小屋,四面攔住,又打了浴桶。夏天用著倒也沒什麼,冬天四面透風可就不行了。
李文斌躊躇,半天才憋出見到這個人後的第一句話:「還是我來吧。」
獵戶實在顛覆了他心中所有的設想,他原以為這個人坐了十年的牢,定是個流里流氣的流氓之徒,長相醜陋或野蠻,是窮兇惡極或是賊眉鼠眼的人。
沒成想今天在門前見了他,長相十分威武,輪廓也是大梁少見的深邃,有點像記憶中的西梁那邊部落的蠻人。不說俊美,也十分英氣硬朗。性子也全然不是他預想中的蠻橫或狠毒。
天知道,當這個人在自己面前蹲下,在媒人都不肯背上自己的時候,將自己強硬地背在背上,穩當而小心地背回家中時,他心裡所受到的觸動。
除了家中阿爹阿父和兄長,他沒有從別的人身上感受到那種珍惜和愛護,哪怕這只是第一次見面的夫君。
李文斌沒能搶過這個活計,賀軒轅對他笑道:「今天算了,以後還有很長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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