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老闆,你想多了,聯盟政府才不會為這點事兒搞內訌。」張謙用眼角瞥了瞥身邊這位娛樂業扛把子,看在年夜飯的面子上沒把太難聽的話講出來。
「那這位副司長……」沉楠現在滿腦子都是問號,根本沒在意張謙的表情。
「我琢磨著應該和政府工作重心有關吧……好像說明年初要來大批新流民,不光交通運輸和後勤部壓力很大,安全區管理處和治安隊也要擴編。在這種時候之前的問題都要先放一放, 必須有輕重緩急。
好了,別送了,外面挺冷的……哎對,我剛從新六區回來,信天翁運輸隊的周大福帶著一群人說是要幫棚屋被雪壓塌了的流民找地方住,這事兒你知道嗎?」
簡單的聊一聊政府動向張謙不太在意,但不能過深,有些話也不能從自己嘴裡說出去。正好已經走出了廚房後門,剛要攔住沉楠繼續送, 又想起了一件事。
「能不知道嘛,他們從昨晚就開始折騰了……咋說呢,那群人做事確實挺怪的,搞不清!」挺起這個事兒,沉楠反倒矜持了起來,不太想深聊。
「哦,仔細講講,到底哪兒怪了?」但做為這一片的治安負責人張謙必須感興趣,啥高層鬥爭,說起來都不是他的直接管轄範圍,唯有管片內居民的動向才是最關心的。
「前些日子他們不知道從哪兒弄來上千斤煤末子,雇了好多流民搖煤球,把五區南邊的馬路都鋪滿了。這事兒還是白老闆先聽到信兒的,我倆坐一起給他們算了筆賬,怎麼算怎麼賠。
結果您猜怎麼著, 嘿,我真是服了, 他們愣是把煤球白送給新六區的流民。說分期付款啥的都是煳弄外人,分期十年,十年後還能找到幾個人?和白送沒區別。
這一筆下去可就是幾百塊錢吶,我讓娛樂城裡燒鍋爐的去偷偷看過,煤末子是真煤末子,但都是好煤,一點不比娛樂城裡買的無煙煤次,拌上二叄成黃土照樣賣!
還沒等我想明白呢,這夥人又把五區買的小樓多一半全免費租給了新流民,他們出材料流民自己拾捯,誰修好了就誰住。這次是我親自過去看的,又算了筆帳,還是純賠,連建築材料的錢都賺不回來……
哦對,說起建築材料又是個有意思的事兒。這夥人不知道從哪兒找回來那麼多完整的門窗、家具、木料、電線,除了水泥基本就沒在市場裡買過。
要說是虎哥暗中資助的也不像,從二區到五區路途可不近,就算再偷偷運輸那也得有蹤跡, 可誰都沒見到過。建築材料又不是電池香菸,瞞不住人的。
要說怪, 那就屬這次最怪。秀山太太和虎哥居然也讓他們給卷進去了, 跟著一起賑濟流民,還把動靜搞的這麼大,看不懂啊!」
沉楠怕是憋了有段日子,一直沒找到機會和能聽懂的人傾訴,讓張謙一問立馬就滔滔不絕起來,說到最後氣息都有些短了,才不得不暫停喘口氣。
「沉老闆覺得這次的舉動也是他們在背後主使?」對於前兩件事兒張謙還是知道的,只是沒刻意打聽過細節。
今天這個事兒是真不知道,聽上去有點道理,可怎麼也無法相信秀山太太和孫飛虎那樣的人會聽幾個新流民擺布,即便是一起經營運輸公司的夥伴。
「我覺得像!行事風格像,都透著那麼怪異,與眾不同。您好好琢磨琢磨,自打有了安全區啥時候出過這種事兒?」沉楠用力點了點頭,但他拿不出證據只能憑感覺。其實這些也不是他的感覺,而是師傅的。
「……哼哼,沉老闆,是不是覺得他們這些事做得有點礙眼吶?」張謙摸著下巴琢磨了一會兒,突然抬起頭,嘴角露出了一絲詭異的笑容。
「這、這和我沒關係,閒聊嘛。我也希望流民們都能過上好日子,只有他們過好了娛樂城的生意才會紅火,您說是不是……」
沉楠聞言一怔,隨即趕緊辯白了起來,並從利益得失方面闡述了自己和流民是一根繩子上的螞蚱,休戚相關、生死與共。
「那是、那是……沉老闆請回吧,劉司長既然冒雪前來參加運輸公司的開業典禮肯定有比較重要的指示,多聽聽沒壞處!」張謙笑著點了點頭,緊了緊大衣走進了風雪中,揮手告別。
「……呸,小人!」但剛把頭轉過去,臉上的笑容就不見了,同時在心裡狠狠的罵了兩句。
不僅僅是沉楠,挨罵的應該是安全區里絕大多數勢力代表。他們都是流民區裡有頭有臉的大人物,生活條件和財富甚至比基地里的多一半正式居民還好。
但不管誰都沒在公開場合明確表達過對流民的蔑視,反而處處以流民先行者的身份自居。同時呢,他們對流民可是一點都不手軟,剝削起來比聯盟政府狠多了。
這種一方面把自己當流民的一員,另一方面又把流民當牲口,表面上處處維護,實際上冷漠無情的矛盾表現,讓人很難理解。
剛剛沉楠的一番表述就是非常典型的矛盾綜合體,他們不僅不去幫助流民,還不願意讓別人做這件事。道理很簡單,如果別人幫了就會顯得他們這些人之前有多無能、冷酷、貪婪,活生生的打臉。
這裡說的幫助,不是類似的募捐活動,如果是這樣他們會輪著班舉辦,一天一次太誇張,一周一次肯定沒問題。
他們真正討厭的就是信天翁運輸隊乾的那些講出去沒多少人肯信、算起來狗屁撈不到、做起來還費時費力的蠢事。
不光討厭還有深深的不安,所以才會把內情故意透露給自己這個治安官聽,目的無外乎想藉助聯盟政府的力量把令他們不安的人和事一起消除。
「走,去對面瞧瞧」從秀山公寓樓後繞出來,張謙又回到了路邊,從屬下手中接過韁繩,看了看那輛後勤部塗裝的馬車,又回頭看了看路對面那座被風雪掩蓋得隱隱約約的小樓,最終還是選擇了要去親眼所見。
和秀山公寓的高朋滿座相比,信天翁運輸隊的小樓外面則是另一幅熱鬧場面。這裡的人更多,只是大多衣衫破舊,但精氣神並不萎靡。
在一些人的指引下,他們正被分成五人小隊,拿著繩子、撬棍,推著小車向東邊的住宅小區進發。更早抵達的流民則已經在小樓後面幹上了,這裡確實有個很大的院子,並沿著院牆一圈都被分隔成了一間一間的馬廄。
現在流民們正叄兩個人一堆兒,用各種各樣的建築材料把馬廄敞口的一面封閉起來。還有幾伙人拿著大鋸刺啦刺啦的破著大木頭方子,偶爾有人抬頭看到穿著治安隊服裝的人,也僅僅是看看,很快就低下頭繼續幹活,臉上少了很多畏懼。
張謙看得挺仔細,尤其是對窗戶、門扇之類的成品,馬上就得出了一個不太好的結論,這些東西很可能來自紅區。
看起來之前的傳聞也不是無的放矢,早就有人向治安隊多次反應過,胡楊這夥人偷偷熘進紅區非法收集物資。治安隊確實也根據線報突擊設伏過兩叄次,可惜沒一次抓到現行。
現在看來這群傢伙依舊在紅區里活動,但怎麼進去又是怎麼出來、用什麼方式把這麼多物資運出來的,一時半會還真不好下結論。
由此看來沉楠說的也不算完全錯,這夥人確實有點怪。不光是怪,能力還有點強。不過這不是問題,越強的對手越讓自己興奮,再狡猾的狐狸也逃不出好獵人的手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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