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日審判書 119.阿斯蒙蒂斯的擁抱

    連續下了幾天的小雨之後，天終於放晴了，蘭斯撐著拐杖一瘸一拐地走出了灰爐堡的城門。老比爾跟在他的身後，幾天不見，老哥特人頭髮幾乎全白了。

    聖托馬斯帶著奧古斯丁去了神聖之城羅馬，老比爾在希波城待了十多天之後，孤身一人回到了灰爐堡。好在梅林的情況逐漸好轉起來，氣息越來越粗重，也許再過幾天就能自己醒過來。

    「這些平民才是灰爐山谷真正的主人，對嗎？」順著蘭斯的眼睛望過去的方向，是一大片大火燒過之後的荒地，男人駕著無導輪引導的擺杆步犁，在他的前面是兩頭牛牽引著。必須要趁著小雨過後的濕潤將土地都翻一遍，趕緊種上小麥，燕麥，在凍雨季節到來之前這些種子如果不能發芽，他們將永遠見不到明年的太陽了。

    老比爾沉默了片刻，點點頭。「灰爐堡的牛不多，你是擔心這些荒地無法開墾出來吧！」

    「那一夜死了很多人，但是現在灰爐堡的人口卻比之前更多了。如果不能將這些荒地都種起來，明年春天就沒有麵包了。」蘭斯悠然道。

    「現在灰爐堡的人口是606，今天上午又多了30多個。」蘇拉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在蘭斯的身後，她是灰爐堡現在的大管家，灰爐堡裡面的一應雜務統統都歸她管理。

    葡萄酒節當晚發生的殺戮震驚了希波城周圍的村鎮，不過恐怖的血腥並沒有阻擋人們的熱情，在一個星期之後，灰爐堡的大門就被這些前來投靠的村民敲開了。

    奴隸不收，異教徒不收，不潔者不收，蘇拉嚴格的執行著這三條命令。

    墮落施法者在那一晚之後就像融化在空氣之中一樣，教會和阿里烏斯學院派都發出了針對邪惡施法者的通緝令。一張印有狐狸半獸人的通緝令貼遍了希波城附近的村鎮。

    希波城的播種搶種就這樣拉開了序幕，所有的人都要參加勞動，躺在床上不能動的人除外。蘭斯將整個播種的事情交給了他的兒子德羅巴，畢竟他拄著一個拐棍，行動不方便。蘇拉負責後勤，老比爾則還是指揮著灰爐堡的護衛隊在山谷的四周巡邏。

    男人們負責翻土耕田，女人們負責播種，從早晨一直干到天黑。

    梅林在床上躺了兩個星期之後，終於醒了過來。不過他醒過來之後，就將自己關在小院裡面，什麼人都不肯見。

    三天之後，實在忍不住的莉亞踢開了小院的大門，抱著亞瑟進入到梅林的臥室。她看到一個蓬頭垢面的少年蜷縮在灰暗的角落，目光呆滯，眼神之中布滿了鮮紅的血絲。

    「梅林，我可憐的梅林，你還只是一個十六歲的少年，聖父究竟該是如何的狠心，才讓你來承擔這些痛苦。」善良的莉亞母性大發，將梅林摟在懷裡。

    「都是我的錯，是我害死了他們！」梅林的眼淚像缺了口的湖水，嘩啦嘩啦的流了出來，「是我沒有用，是我提議要舉辦宴會，都是我的錯。」

    莉亞溫柔地擦掉了梅林的淚水，抬起他的頭，望著他藍色的眼睛說道，「梅林，我們都是普通人，沒有辦法決定如何死去，但是我們可以決定怎麼活著。」

    哇哇哇，莉亞懷裡的亞瑟哭了起來。莉亞熟練的將他換了一個位置，解開衣襟，開始餵養起來。

    咕嘟，忽然出現的吞咽聲讓梅林窘迫的臉色通紅，他想將頭轉到一邊去，可是眼睛和脖子似乎不聽使喚的生了根一般。一動都不不肯動一下。

    莉亞臉上浮現出若有若無的微笑，她低著頭專心的餵養著亞瑟。溫熱的陽光透過窗戶照了進來，門外響起秋蟬最後的歡暢，梅林的吞咽聲越來越頻繁起來。

    在這一刻，時間仿佛靜止了一般，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吃飽了亞瑟發出均勻的呼嚕聲，他吃飽了，睡著了。

    梅林看著莉亞起身抱著亞瑟離開，心中悵然若失，又如釋重負地長長出了一口氣。不過當他抬起頭的時候，全身的血液都往頭上涌了過來，眼前的一切是如此的不真實。仿佛是中了死亡荊棘的毒素，還未醒過來。

    梅林也希望自己永遠都不要醒過來。

    「好看嗎？」莉亞身上柔軟鮮艷的波西米亞長裙緩緩的從肩頭滑落，「梅林，人總要經歷過死亡，新生還有別的？」

    「別的什麼？」似乎死亡荊棘的毒素延伸到舌頭上面，梅林感覺舌頭變得不聽使喚起來。

    「你覺得呢？」

    阿斯蒙蒂斯張開她溫柔的雙臂，將灰爐山谷的男爵擁抱。梅林的心臟猛的一緊，四周安靜下來，他甚至能聽見自己手臂移動的時候，手腕關節轉動骨頭摩擦發出的聲音。

    一個脫離了低級趣味的人，一個高貴的人，一個……梅林心中默念前輩的教誨，努力保持心中最後的一絲清明。

    道德是沒有任何意義的，最開始的魔王撒旦就是以滑膩溫柔的形象出現在伊甸園，誘惑了女人。梅林也沒有想過自己有一天像亞當一樣赤裸著身體心中也毫無羞恥感。

    「梅林，你真的是一個十六歲的少年嗎，從來都沒有離開過阿德里安堡？」莉亞總是嘗試著在自己身上蓋一件毯子，不過她發現這是徒勞。

    「當然，我從出生開始就待在阿德里安堡，從來沒有離開過。」

    「我看你比墮落之城的那些老色鬼的花樣都要多！」莉亞嬌笑著想要逃離，被梅林一把抓住，綴滿紫羅蘭的窗簾落了下來，將午後溫暖的陽光隔絕在外。

    墮落是快樂的，毫無節制的墮落無疑是最大的快樂。莉亞發現自己無法拒絕梅林無度的索取，當太陽終於落下山來之後，梅林終於筋疲力盡，沉沉的睡了過去。

    一個男人總是在女人身上開始成成長蛻變，梅林也一樣。灰爐堡過去的一天和往常沒有什麼不一樣，疲憊的人群收拾著農具，生活做飯，睡夢中的梅林嘴角露出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