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
那是只有梵才能感受到的,極度輕微的機括開闔聲,五根手指瞬間被鎖在了嚴密的金屬指扣之中,湛藍色的蟲晶驅動,正源源不斷的釋放著它的能量。
齒輪在轉動,軸承在傳導,就是像是一隻擇人而噬的猛獸,終於釋放了它尖銳的獠牙!
黑色的閃電帶著血色的紋路,它吞噬的不只是能量和空氣,還有敵人那脆弱的肉體!
黯滅!
黯然飛滅,無聲無影!
碦。
那是骨折筋斷的悲鳴!
咚。
這是重物落地的顫音!
寂靜,整個世界唯有寂靜。
歡呼聲不見了,怒罵聲不見了,無數次重複到讓人頭痛欲裂的音浪也不見了。
看台之上,所有的觀眾們目瞪口呆,不能自抑。看台之下,所有的參賽者鴉雀無聲,表情肅穆。
龜裂的大地張著它的大嘴,像是對所有人無聲的嘲諷。
趙啟靈的瞳孔渙散著,那妖異的橙黃豎瞳正不斷閃爍的若隱若現。
他像是跪拜著君王的臣民一樣,垂著高傲的頭顱跪在了梵的身前。
兩擊,僅僅只需要兩擊,梵幾乎瓦解了趙啟靈所有的反抗能力。
沒有憐憫,也沒有憤怒,終於從幻境中掙脫的梵,表情只有篤信的淡然。
他輕輕抬起了右手,那瘋狂蠕動的恐怖肌肉之中,正凝聚著足以致命的終結之力。
「幻視,很不錯的能力,只不過你的存在,只能令它蒙塵。」
梵谷舉著右臂,再無猶豫的揮下了終結的一拳!
「不!」
趙啟靈突然抬起了頭,他那妖異的豎瞳竟在此時,徹底變成了一道細線!
梵的終結一擊竟突然產生了偏差,甚至是他的心跳也停滯了半拍!
因為出現在他拳頭之下的,是一個他絕對無法想到的面孔!
那張熟悉的面容,他那招牌式的咧嘴大笑。
「頭兒!」
還有隻有他才會用到的專屬稱呼。
阿特,那是阿特!
「頭兒……頭兒……」那熟悉的的聲呼喚時遠時近,就像是他那時遠時近的面孔。
梵本能想要抓住他的身體,然而他觸及的並非是人類柔軟的軀體,而是一柄熾烈的劍刃!
噗!
明黃色的劍刃瞬間穿透了他的右掌,直至徹底沒柄,熾烈的高溫頃刻焦化了血肉組織。
「你們還在等什麼!殺了他!」趙啟靈痛苦的呵斥著,他已經近乎於通途末路,身體的嚴重創傷,以及過度使用能力的強烈後患,都令他的力量開始嚴重的下滑。
而作為他強行催動了,他還沒能徹底掌握的絕對幻視的代價。這雖然幫助他在關鍵時刻挽救了生命,但是也耗盡了自己所有的能量。
大多數人在聽到趙啟靈的命令之後,都皺著眉頭輕哼著,他們可不是趙家人的工具。但是當他們終是想到自己所肩負的任務之時,他們還是強忍下這股厭煩的情緒,相視一眼之後,終於同時沖向了梵。
而梵還依舊沉浸在那片虛幻的世界之中,阿特那生動的表情,以及那些他所熟知的習慣動作,無一不在試圖證明,他是一個活生生的人類。
但是梵卻清楚的知道,他並不是在阿特,這一些都是假的,阿特已經死了,死在了死亡天使,死在了他的眼前,這是所有人都無法改變的事實。
趙啟靈利用了幻視的力量,調動了梵的記憶,虛構了阿特的面容和聲音,屏蔽了其他的視野和聲響,但是這畢竟不是完整的絕對幻視,它還無法做到徹底欺騙梵的大腦。
至此一股被他刻意壓制的憤怒力量,終於再也不可抑止的勃然噴發!
玩火**,沒人能夠褻瀆死去的阿特!那種火山噴發般的憤怒,瞬間摧毀了梵所有的理智!
鏡子的世界碎裂了,趙啟靈再也無法維持這股力量。然而當梵終於從幻境中掙脫出來的時候,他所面對的,是無盡的拳影和攻擊!
轟隆隆!
連綿的轟鳴聲伴隨著黑壓壓的人群,徹底淹沒了梵那孤單的身影。
龜裂的大地更像是地震後的慘狀,一道道深深的溝壑足以吞沒鮮活的生命。
而在溝壑的最中央的,是塵土飛揚的塵埃。
飄揚的塵埃遮蔽了絕大多數觀眾們的視野,他們迫切的想要知道最終的結果。
雖然一多對少贏得並非光彩,但是也總比徹底輸給死亡天使要好得多。這個年輕的死亡天使所展現力量,一次又一次的震驚了所有的人。
以至於有人竟開始將他和十年前的,那個引發了蟲潮的死亡天使聯繫在了一起,但是不得不說的是,他們之間真的有一些驚人的相似!
仇恨令人盲目,所以這個死亡天使必須要死!
然而當塵埃終於落定之後,出現在他們眼前的,卻是令所有人震驚以至於恐懼的東西!
一具骷髏!一具白骨森然的可怖骷髏!
堅硬的白骨細密的拼合在一起,就像是焊接的最為精密的鋼甲。充滿了流線感的骨縫,就像是世界上最精緻的藝術品,完美、殘忍。那些遍及在骨線上的,細密如同鯊齒般的倒刺,就像是最高效的銼刀,急切的渴望著那些鮮活的血肉。
猙獰而可怖骨面之上,那逆向彎折的骨角,野蠻、蒼涼,更像是高等蟲族那獨樹一幟的標誌。破碎的漆黑罩袍迎風飛舞著,就像出征魔王的披風。
高突的眉骨之下,是深陷的如同血水晶般純粹的瞳眸,而此時此刻,那狹長而血紅的眼眸,更像是燃燒著滔天怒火的赤炎!
「你,最不該做的,就是變成他的摸樣。」冰冷而生硬的摩擦,仿佛是來自最幽暗深淵裡的嘆息,然而沒人能夠忽略的是,那潛藏在冰層之下,流動而熾烈的憤怒!
刺啦。
包覆著骨骼的右手,將插入到手心的光劍一貫到底,兩者摩擦卻發出了金屬般交錯的嘶鳴。
喀。白骨握住了血肉,像是擇人而噬的巨口。
轟鳴,煙塵,破碎,消亡。
瀑布般的紅雨傾瀉著,刺鼻的血腥令人作嘔。黯滅像是甦醒的遠古魔獸,熔岩般流動的刀鋒正沐浴著甘甜的血雨。破碎的血肉和肌腱,鮮血淋漓的倒掛在猩紅的刀鋒之上,那些蜿蜒滴落的殷紅,就是它流動的罪惡之血。
趙啟靈死了,死得沒有痛苦,又或者是在死前承受了極度的痛苦。
他的屍體,不,那已經不能稱作是屍體。那一團肉醬般的東西,貼合在一具金屬骨架之上,再也分不出彼此。
而他唯一完整剩下的,就是那顆因極度恐懼而癲狂的頭顱。
噌。
骷髏輕輕拔出了手心的光劍,就像是在做一件尋常的小事,伴隨著染紅了他衣襟和白骨的血。
舞劍!
這輕鬆的一擊便擊退了周圍所有的敵人,不,準確的對他來說,這不過是一群螻蟻。
一群蜂擁而上,卻不能給他帶來任何實質性傷害的螻蟻。
而那顆癲狂的頭顱,竟已不知何時的被他握在左手。
啪。
像是瓷器碎裂的輕響,腦白和紅霧濺滿白骨和披風,如同這世上最上等的顏料。
「讓我們開始吧。」
摩擦的冰冷和憤怒,凍結並燃燒了所有的人。
沒有歡呼,沒有應答,甚至是沒有聲音,無論是觀眾還是參賽者,甚至是那些已經篤定了結果的家族高層們,所有他們此刻能夠擁有的表情,只有鴉雀無聲的極度震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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