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10號,清晨6點。
本來,照著這幾天的天氣,6點鐘天基本上就亮了,可這時候,天依然只是朦朦朧朧的將明未明,反倒是抬起頭看去,天空中憑添了一片厚厚的雲層。倒是也依稀看到些太陽的影子,弱弱的躲在雲層的後面,不像沒睡醒,倒像害怕著什麼的樣子。過了一會兒,雲層像是被血浸透了一樣,隱隱泛著紅色,那種紅帶著些紫、帶著些金,迅速的染遍了天際,換個心境,那也可以是一種富麗堂皇的祥瑞之兆,可這時,卻無端的讓人覺得十分妖異。
我就仰頭以45°角朝天空吐了一口口水,恨恨的說:「媽拉個逼的,你紅成這麼個詭異的樣子給誰看?都死這麼多人了,不用你來提醒,老子也知道特麼的這是災變了!」
我實在是氣不過,一口氣跑了差不多一個小時,跑了幾公里路,其實就像跑個馬拉松,曾經、過去跑馬拉松那叫鍛煉,叫參與,沿途還有很多觀眾,有小學組織出來加油的小蘿莉,有掛著禮儀飄帶的成熟美女,現在呢?特麼的只有喪屍!
所有的一切都毀了,我熟悉和熱愛的生活,全部都毀了!
現在,我們正沿著玄武區近郊的偏僻公路往繞城高速公路的方向跑,從我把何琪的漢蘭達撞壞了以後,我們就一直在跑。
這條公路有路牌,叫松梅路,有點靠山,所以我們一直爬坡。這條路很美,行道樹都是長了幾十年的樹幹筆直的黑松,路兩側鋪滿了松針,在這條路上跑,滿世界都是松針那種淡雅的清香。間雜著還長了一些銀杏、梧桐還有水杉,路兩側也是山,景色不可謂不美,前些年這片地賣給了房開商,但是後來區政府的老大還有房開商都進去了,這片地也就這麼了。
然而現在我根本就沒有心思去注意路邊的景色,我只希望我們快一點跑到繞城高速,跑到和邊界夏清濛約定的碰頭點,希望邊界他們已經到了,而且有車,有武器,有吃的,然後一口氣就把我們帶到真正安全的地方。
然後,我最想做的事,就是好好的睡一覺,說真的,從7月4號到現在,除了那一晚在火車頭上和林鹿相依而眠,我就沒有怎麼睡著過,到處都是喪屍,閉上眼還睡得迷迷糊糊的,也會突然驚醒,睜開眼來,都是那些喪屍吃人的景象!
說真的,我現在就想好好睡一覺,當然,能摟著林鹿那樣的美女一起睡是最好的。不過也只是睡覺,我實在也沒精力做什麼壞事了。
可是,就這麼個願望,看起來都很難實現。
我們已經連續不斷的跑了一個小時,一種不可名狀的緊迫感還是讓我不敢停下來。連續跑一個小時過去對我來說也不是太大的問題,這幾天下來,我似乎也恢復了不少在部隊裡的運動能力,對林鹿來說也沒太大問題,可是我現在還得背著一個何琪,身前還掛著背包,而林鹿則負責攙扶著趙陌,我們跑了一個多小時,道路看起來還是漫無盡頭,而在我們身後,遠處已經稀稀拉拉的看到一些喪屍了,目測離我們已經不到一公里!
「休息五分鐘!」
必須要休息了,一公里對喪屍來說至少也還需要一個小時,而我們再也不休息,就再也跑不下去了。
身後極遠處,隱隱的,都聽到了之前我們聽到的那隻不知道在哪的喪屍很有穿透力的吼聲。
這時候,天上的雲層更厚了,天空出現了一片血色的朝霞,山上的風呼啦啦的吹下來,有了一股寒意。這城市有一個特點,就是不管再熱,只要一下雨,立馬又會回到冬天……這個城市,就是這麼任性這麼喜怒無常,又或許,現在這個星球上很多地方都變得喜怒無常了。
趙陌看起來很平靜,但他是在咬著牙苦撐,林鹿之前又給他換了一道紗布和藥,沒有麻藥的,就那麼先用酒精從他的傷口上擦過,我看到他痛得眼珠子都要爆射出來了。他這種傷需要的是靜養,坦白說我不知道他這樣就算找到一個什麼地方躲起來,還能不能恢復。我說休息,他也沒有反對,這就看得出像他這樣死酷的人,其實也多麼渴望休息了,不然他絕對會冷冷的拒絕我的。
太累,我用來托住何琪那兩條修長的大腿的雙臂,已經酸麻得好像不是我自己的了。而我把她放下來,這個美女臉色蠟黃,好像憑空老了幾歲,那是因為趙陌剛才砍下她的小腿的時候,她流了很多的血。而現在斷腿的痛感已經上來了,她雖然竭力想忍,可還是有一聲沒一聲的呻吟著,老實說,我有點心煩。
我說真心話,我想把她扔掉不管了。像我這麼個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路人甲乙丙丁,能背著她一直跑到這裡,不管是我,還是她都屬於人品爆發了。我要是願意,連趙陌都可以丟下不管,至於以後趙陌是不是能帶給我什麼幫助,我特麼的都已經活不下去了我還在乎什麼以後啊?
但是我想著我們能一路逃到這裡,也是同生死共患難的,為了讓她活下去,活生生砍下一條漂亮的小腿這麼狠的事都做了,這麼扔下她,連我自己都不會答應。也就是想想吧,5分鐘轉眼就過去,我覺得自己的體力並沒有得到任何恢復,然而我們卻必須繼續跑了。
不然等死嗎?
這時候,天空零零落落的打起了雨點,灰白的路面上很快就被雨點灑得斑斑點點的,空氣中驟然多了一股水的氣味。下雨只是一種司空見慣的自然現象,可我這時候卻有種很不好的預感,雖然我不知道究竟會有什麼不好。反正,並不是害怕下雨把我們淋濕什麼的,就是覺得心裡毛毛的,亂亂的,總之不對勁。
突然,我覺得腳下像是被什麼東西絆了一下,一個趔趄,差點兒撲倒在地,而就在身體這麼晃動的時候,我背上的何琪發出了一聲尖叫,幾乎同時我也聽到林林鹿的一聲尖叫,瞬間就覺得背上輕了很多。
然後我看到剛才在我腳下絆了我一下的,是一塊路牌,斷了半截的路牌,剩下的半截,寫的是「名犬」兩個字。
那場雨終於還是下起來了,在星星點點的前奏之後,雨點噼噼啪啪的一陣猛打,沒過多久,就變成了洋洋灑灑的中雨。在這個城市生活久了的人都知道,這城市要麼不下雨,要麼一下雨就很快的大雨轉中雨,中雨轉細雨,一下成了細雨,那就沒有個三五天不會停歇了。
其實雨天的松梅路很美,靠山,多樹,又是那青黑色的瀝青路面,被雨水一洗,就黑得發亮。路邊的樹也色彩錯雜,掛上了雨滴,亮晶晶的都成了少女的睫毛,風一吹,嘩啦啦的從樹枝樹葉樹梢上紛飛而下,成了一種雨中有雨的奇妙景觀。
然而,這時我也顧不上欣賞什麼美景了,當我聽到何琪和林鹿這一大一小兩個美女的尖叫的時候,瞬間就有股汗毛倒豎的感覺,而且,幾乎也就是我感覺到背上一輕的同時,一個巨大的臭烘烘的東西將我一下撞倒在地,等我爬起來的時候,眼睛裡幾乎就要噴出火來!
這時我看到何琪被撲倒在地,那個臭烘烘毛茸茸的東西正在她身上撲騰著,而她在不斷的掙扎躲閃,巨大的痛楚和恐懼讓她發出了一陣撕心裂肺的叫聲。
那是一隻體型巨大的俄羅斯高加索犬,我雖然不養狗,但我知道這種狗號稱可以打敗藏獒,在狗類中的個頭那是數一數二的。一條血統純正的高加索犬價格不菲,可是我看到的這一條,皮毛間翻出了一片一片腐爛半腐爛的肌肉,渾身散發著惡臭,尤其是一張狗臉上布滿了血污而且肌肉外翻,很明顯的是一隻變異犬。
普通的人類變異成喪屍後乍一看並不能輕易的和正常人區別開來,但是這條變異犬,卻能一眼看出變異後的特性。
被喪屍犬撲倒在地的何琪似乎並沒有被一口咬到要害,卻眼見著幾塊皮肉被喪屍犬撕開,鮮血淋漓而又觸目驚心,她還在奮力的掙扎躲閃,可那條喪屍犬一撲得手之後,似乎並不急著一口咬死她,而是像所有那些喜歡戲耍獵物的動物一樣,嘴裡發出得意的低聲咆哮,用鋒利的牙齒和爪子一下一下的撕扯著她。
劇痛像火燒一樣迅速的瀰漫了何琪的全身,那種皮肉被撕裂的痛,本來就是最強烈的痛感,短短几秒鐘的時間裡,她痛得幾乎就要休克了。可偏偏又沒有休克,那種痛讓她的尖叫都浸了血,那血又仿佛瞬間就被劇痛燒乾,叫出的聲音異常的乾裂。
這一切只是一瞬間發生的事情,我看在眼裡,渾身也像著了火一樣,我的眼睛裡有火在燃燒,心裡也有一團火在燃燒。
這是真的,這時候我的眼睛看什麼東西都是紅色的,我已經瘋掉了!
雖然說我和何琪本身並沒有以什麼交集,可我們幾個人一路逃到這裡,這一路的相依為命,不離不棄,那種相濡以沫般的溫暖,已然是一種親人般血脈相連的感覺,為了讓她活下去,趙陌連她的腿都活生生的砍了下來,可現在,眼看著何琪在煉獄般的痛苦中浮沉,我怎麼能不心如火燒?
我只覺得自己渾身發抖,那種發抖並不是因為恐懼而是因為怒火,我紅著眼,將砍刀握在手裡,大喊了一聲,縱身就向那隻喪屍犬撲去。
從小到大,我從來沒有產生過這樣的怒火,也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喪失理智,我當然知道自己不是愛麗絲,不是聖鬥士,不是奧特曼也不是鎧甲勇士,我當然知道縱使我撲上去,也絕無可能再將何琪救出來,就算救出來,她也必定會感染,我當然也知道,這麼撲上去,不但救不出何琪,還會把自己貼進去。
但那又怎麼樣?我就是衝動了不管不顧了,那又怎麼樣?
這已經不是我為什麼要去做這件事的問題,而是我一定要去做這件事的問題!不管這個人是何琪還是林鹿,是趙陌還是其他人,我怎麼能在這樣的時刻不管不顧?就算衝上去一刀捅死她,結束她這份痛苦,那也比眼睜睜的看著她被喪屍犬活活咬死,活活痛死要強!
人心最大的問題是容易想太多想太複雜,其實很多事情原本很簡單。
我過去習慣把很多事都想得很複雜,但是現在我卻想得就很簡單,是男人,這種時候就要撲上去,知道是死也要撲上去,就像撲上女人的身體上一樣,你沒有撲上去救人的勇氣,也就沒有撲上去****的資格。
就這麼簡單。
我一下奮不顧身的撲到了喪屍犬的身上,一把環住喪屍犬的脖子,一手狠狠的將砍刀從喪屍犬的腦袋頂上砍下去,這一下我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哪怕砍斷了喪屍犬的腦袋再砍在何琪的身上那也在所不惜。
可是,我用盡了全身的力氣,那把鋒利的,雖然有了一些缺口,但至今都沒有卷刃的軍用砍刀卻只刺進去三分之一!然後就再也砍不下去了。
那隻體型巨大的喪屍犬腦袋上鍥子一樣鍥著一把砍刀,憤怒的仰起頭來,一陣悽厲的嚎叫險些讓人以為它其實是一條狼。隨後它就猛然使勁的躬起身子,我只來得及罵了一聲法克,就被喪屍犬狠狠的甩了下來,我不知道這個畜生是怎麼做到的,但是一轉眼,喪屍犬的那張腐爛醜陋的臉就正面對準了我。
我的砍刀還鍥在喪屍犬的頭上,而現在,我已經是兩手空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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