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日邊緣 第1243章道標
在薩隆大斷層的另一邊，是片廣闊的虛空，長年薄霧飄蕩其上。魔影帝國的皇都便座落於那虛空之上，山霧之間。
魔環城就像它的名字所表達的意思一般，這座宏偉的都城從高空看去，就像一個個同心圓組合成一起，環環相扣。魔環城十分古老，縱使現在它的上空星艦往來如棱，可城市中的建築依舊保持著古老的味道。這座城市位於大斷層前方的虛空之上，可它不同於巴比倫浮空島，城市下方並沒有反重力裝置。支撐城市的是上千根粗若山峰般的石柱，沒有人知道這些石柱是如何而來的，它們仿佛天然地位於都城下方，支撐著這座近百平方公里的城市。
都城中有著一條十分明顯的中軸線，那既是魔影大道。魔影大道貫穿了整座城市，它由暗影堡為起點，穿過整座城市，直接通往薩隆大斷層的一條隧道。在古老的年代裡，魔環城要前往外界，便需要通過大道進入斷層隧道，再前往地表。
現在自然沒有那麼麻煩，來往的魔影飛艦便是最有力的說明。
暗影堡位於城市的最深處，那是斯伯納克的城堡。這座城堡即使在天氣最好的時候，縱然是位於極晝時節里，也會由於後方撥升千米的高聳山壁而長年掩於陰影之中。從遠處看很難看得見暗影堡的全貌，只能看到城堡表面那些在陰影中長年隱發紅光的詭異紋路。
這些紋路就像生物的血管般，所以阿加雷斯上大部分的生命都認為暗影堡是一頭蟄伏的活物。
當然這個說法沒有得到確切的驗證，畢竟住在暗影堡裡頭的是這個星球上最可怕的人物之一。在暗影堡的四周聳立著尖錐狀的邪影塔，這些沒有門窗，簡直就像柱子似的高塔全天侯地監視著魔環城，乃至薩隆大斷層附近的遼闊區域。每座邪影塔的塔端會不時射出一道暗黃色的光柱，這些光柱具備穿透性，阿加雷斯上已知的物質里沒有一種可以阻止它們的穿透。
二十四座邪影塔，就像斯伯納克的眼睛般監視著這世間的一切，沒有什麼東西可以逃過魔王的視線，哪怕他在沉睡期間。
不過整個魔影帝國都知道，斯伯納克已經甦醒了。
就在不久前的一天，魔王的威壓如同從深海滾滾而來的潮汐般瞬間卷過他整個王國，而在同天，魔環城就傳來斯伯納克甦醒的消息。這實在是個讓人震撼的信息，自從虛空天火遠征阿加雷斯之後，魔王就進入長久的沉睡。當弗里烏斯崛起時，他常有甦醒。不過甦醒的時間十分短暫，有時是幾天，有時則是數個鐘頭。更多的時間魔王用在沉睡上，而從來沒有哪一次甦醒會像這次般，直接釋放他那威若淵獄的氣息，向整個星球的生靈宣告自己醒來的事實。
於是帝國里不少人猜測斯伯納克要正式討伐黑帝皇，可魔王甦醒過來之後，便再無大的動作。甚至就在不久前，魔影帝國和鐸比亞的軍隊在血海的大陸橋上就發生了一場戰鬥，那場戰鬥以魔影帝國的軍隊撤退而告終，縱然如此，也不見斯伯納克過問，這讓魔影帝國上下，無不人心惶惶。
可不管外界如何，在暗影堡里，一切都得非常小心。就連一個呼吸也必須控制好，以免引起斯伯納克的注意。沒人願意引起魔王的關注，哪怕是在暗影堡里服役的士兵也不例外。
但今天，拉默卻必須去晉見那位魔王，這使得有潛魔之稱的拉默將軍心情格外沉重。
拉默這個巴爾人就像一隻瘦高的猴子，他手腳齊長，臉似猿猴。從頭頂到後背長著一排長長短短的骨刺，在行走著他總是彎著腰，看上去像是個年邁的老者。可事實上斯伯納克的這位將軍卻是一位潛行和刺殺的高手，否則也不會搏得「潛魔」的稱號。拉默除了統帥一支暗殺部隊為魔影帝國服務之外，同時也是斯伯納克的情報處長，負責管理著籠罩整個帝國的龐大情報網。
走進城堡的暗影大廳，就聽到裡面傳來女性的嘻笑聲。大廳保留著阿加雷斯古代建築的風格，陰暗、威嚴、優雅。那些高且長的狹窗讓外頭的明亮的天光只在大廳的兩側留下條條狹長的光斑，猶如兩列忠誠的護衛。大廳里支撐著穹頂的石柱上雕刻著裸女的石像，看上去就像這些女人抱著柱子。穹頂則嵌滿了晶石，最大那顆足有桌面大。在晚上的時候這些晶石所散發的光輝足以點亮這座大廳。
大廳的盡頭處是一個高台，高台有一條石階延伸至地面，石階共有二十七級，階面由下而上，從寬至窄。高台之上，是一個黑鐵王座，王座被塑造出許多筆直尖刃的模樣，在王座底部則是兩頭異獸的鐵像，異獸上嵌著血紅的晶石，遠觀之宛若活物。仿佛這兩頭異獸終年馱著王座一般，王座上有道身影，它和高台上的陰影幾乎融為一體，讓人無法看清其輪廓。在王座的兩邊則各坐著一個妖嬈的女性，巴爾族的女性和男人有很大的區別。這個種族的男性幾乎沒有共同特徵，可女性卻幾與人類無異。只是她們膚色暗沉，瞳色鮮紅，體表有自然紋路，但無一不是性感美麗。
拉默朝高台上的王座看去，認出那兩個女人正是前天才由一位大人親手送進暗影堡的姐妹花，她們正取悅的人自然是魔影帝國里到高的存在。拉默在距離高台還有百米的距離便停了下來，然後整個人五體投地的趴到地上，劈頭就道：「請陛下恕罪。」
高台上響起一個聲音：「怎麼了，拉默，你似乎搞砸了什麼事。」
聲音音色平直，幾乎沒有什麼起伏，且在大廳中不斷迴蕩著。音量不大，卻似就在耳邊呢喃。拉默不敢起身，說：「就在剛才，我收到消息。基德人的運輸艦隊失去聯繫，他們似乎在進入星球之前就遭遇了襲擊。而在經過大氣層之後又發生了意外，整支艦隊已經全毀，目前我們正在確認艦隊殘骸的墜落地點。」
「什麼！」高台上那把聲音驟然提高了幾度，聲音變得高亢且憤怒。威壓猶如潮汐般從高台上流瀉而下，瞬間卷過整座大廳。那王座上一對姐妹花露出痛苦的表情，她們體內響起骨骼粉碎的輕響，性感美麗的身體轉眼間變成了兩灘肉泥，卻是承受不住至尊的威勢外放暴斃當場。
拉默同樣全身咯咯作響，斯伯納克氣機如山，壓得他喘不過氣來。過了片刻，那恐怖的威勢之潮才徐徐退去，大廳中的光線仿佛也明亮了幾分。
「這次基德人替我送來了星辰之心，用淨水運輸艦隊作為掩護，本來應該萬無一失才對。究竟是誰在外太空襲擊了他們，還有，立刻替我查清楚這支艦隊進入大氣層後發生了什麼事。不過最重要的，你們一定要找到星辰之心，它比任何事都重要！」
「遵命陛下。」拉默聲音顫抖地說：「一旦確認艦隊殘骸的墜落地，我會立刻派出隊伍進行回收，相信星辰之心應該也在附近。不過……」
「不過什麼？」
「是這樣的陛下，根據我們的推演。殘骸墜落地點應該在大荒地附近。」
「大荒地？」王座上那道身影微微扭動了下：「那可有點麻煩，大荒地和遺落之境比鄰，如果我們的人出現在那個地方，我怕會驚動到她。而且，一旦我們前往大荒地，勢必引起弗里烏斯那個混帳的注意。他肯定會想法設法搞明白我們的目的，我無法想像，如果星辰之心給弗里烏斯得到的話，會發生什麼樣的後果。」
「陛下，只是一顆星辰之心，想必黑帝皇不會有興趣吧？」
「如果是垂死星球的核心，弗里烏斯當然不會有興趣。可那顆星辰之心，是基德人以他們最新的技術，從一顆年輕的星球上直接取出來的。它的能量之大無可估量，重要的是，它非但完整，而且年輕。有了它，我可以讓艾達華星人吃盡苦頭，更可讓弗里烏斯這個混帳一嘗背叛我的痛苦！」
拉默連忙道：「那我知道該如何做了，陛下。」
「你最好知道。」
拉默幾乎是用爬的離開了暗影大廳，在那兩扇高聳的黑鐵大門關上後，他才勉強扶著牆壁站起來。可他發現兩條腿仍在顫抖，斯伯納克就像他的身影般讓人無從捉摸，只要說錯哪怕一個字，拉默相信自己和那對姐妹花的下場不會有太大區別。所幸他活著離開了大廳，他發誓，如果沒有必要不會再踏進這大廳一步。
當然，前提是要找到艦隊殘骸，以及星辰之心！
距離降落到地面已經過去了五個小時。
艾倫站在一塊石頭上，遙望著遠方。雪原仿佛沒有邊際，縱使藉助頭頂上那些飄折的空間光帶所散發出來的光芒，艾倫也看不到雪原的盡頭。這裡的地形還算平坦，可遍布空間的古怪力場非但影響著感知，同時還影響著視力。以艾倫的眼力，在這種環境之下也只能看到六七百米外的地方。至於更遠的景物，則變得一片模糊。
他尚且如此，其它人受到的影響自然更大。
天色仍然沒有變得明亮的跡象，似乎阿加雷斯的夜格外的長。要不是現在阿加雷斯上還沒到進入極晝或極夜的時節，艾倫直以為天色永遠會是這般昏暗。雪原是安靜的，可安靜不代表沒有生命，不遠處躺著的一具屍體就是雪原上的生物。它的樣子有點像巨型蜥蜴，只是頭上沒有眼睛，身上則長著五條腿，一條粗尾則在中段起便開叉分成了兩邊。
這頭生物繼承了阿加雷斯上生命的混亂特性，它那看似腦袋的地方其實是用來迷惑對手的部位。當蘿拉用剎血巨劍把它整條脖子砍下來，以為安全的時候，這隻異獸仍然暴起襲擊。旁邊的哈勃再補上一斧，幾乎把它攔腰斬斷，才總算結束了它的生命。事後艾倫把它的屍體反轉，才發現它的腹下長著眼睛和嘴巴，原來腹部的位置才是它重要器官所在之處。
天知道在這片雪原之上類似這樣的生物還有多少。
不過現在，他們更急於尋找星球土著的活動痕跡，以便了解目前所在的位置，才好制定接下來的計劃。
一團黑霧驟然在附近出現，貝爾摩德從黑霧裡走了出來。經過多次嘗試之後，他似乎把握到在雪原上開啟空間通道的方法，再不會像第一次那樣直接開在了半空。不過貝爾摩德仍十分謹慎，而且沒有必要，寧願用自己雙腿也不去使用空間穿棱。他走到雪地上，朝茫茫雪原的一角指去：「少爺，或許我們該去那看看。我認為自己應該看到了燈光，是的，燈光。」
艾倫眼睛一亮，總算有點線索了。他點頭說：「帶路吧，貝爾摩德。」
他們走得並不快，途中還遇到了幾頭混亂生物。這些東西根本沒有一絲共同點，那幾頭混亂生物里有如同海母般，看不到眼耳口鼻的軟體生物；也有像蜘蛛般長著六七根對足，身體卻像狼一樣的怪物。只有一點，這些東西十分擅長偽裝自己。往往看起來是致命的部位，事實上卻是可以放棄，甚至是用來引誘敵人攻擊的。
一個多鐘頭之後，艾倫看到了貝爾摩德口中那所謂的燈光。
這種燈光讓他感到不舒服。
沒有人看到一團慘綠的燈光會覺得舒服，包括哈勃在內。加圖人揮了揮巨斧，嗡聲嗡氣地說：「我敢打賭，那肯定不會是什麼好地方。」
「很正常，因為這是阿加雷斯。」貝爾摩德道。
「我們過去看看。」艾倫說。
那團燈光看上去就是幾百米開放，談不上遠。可實際上艾倫他們朝燈光步行而去時，卻發現沒那麼簡單。足足走了快一公里，他們才發現燈光的所在處，也就是說，雪原上的無形力場還影響了他們對距離的判斷。
聳立在艾倫眼前的是一根石柱，石柱很粗糙，表面凹凸不平。十米高的柱子上有個石籠，裡面燃燒著碧綠色的火焰，這就是他們看到的燈光。雖然不是真正的燈火，不過石柱也好，火焰也罷，看上去不似天然。換言之，這裡便是星球土著活動的痕跡。而在不遠處，還有另一團碧火，更遠的地方則是兩三點碧光。
艾倫和眾人交換了個眼色，道：「看來是道標一類的東西，這裡感知模糊，距離感和方向感都大打折扣。雪原上又缺乏明顯的參照物，如果沒有道標的話，恐怕當地的土著也會迷路吧。」
「也就是說，我們會找到一個聚居點。」蘿拉眼露喜色道。
「別高興得太早，我不覺得星球土著會歡迎我們。」艾倫拎起赤王說。
五人沿著這些碧綠的火光朝雪原前方走去，在看到第二根燈柱的時候，雪原起風了。而且風雪來得很快，幾息的功夫，視線已經變得異常模糊。狂飛亂舞的淺藍雪花模糊的視野，還好那些綠焰不知以何為燃料，卻是風吹不熄。艾倫打了個手勢，讓眾人加快速度。他們倒是不懼冰寒，就怕風雪把火焰吹熄，到時候又要大費周章。
於是這支隊伍冒著風雪前進，在經過第八根燈柱的時候，他們終於看到了建築的輪廓。在前方的風雪中，一片刺眼的碧綠光輝下，是成片的建築。只是由於逆光的光系，所以只能看到大片黑色的剪影。
艾倫才剛走前兩步，忽然風雪中一點綠芒亮起。他凜然止步，側身，一道慘綠色的光束便從他身邊擦過，斜斜落在百米外的雪地上，無聲地騰起一團綠色的火焰。在那綠火里，大片冰雪瞬間消失，出現了一個升騰著熱煙的坑。
前方有人「咦」了聲，然後一把難聽的聲音響了起來：「你們是什麼人！」
「我們只是普通的旅人，但這場該死的風雪讓我們迷路了，現在我們需要一個落腳休息的地方，能讓我們過去嗎？」艾倫用純正的阿加雷斯語言說道。
前方響起了一陣笑聲，然後才有人說道：「那麼告訴我，你們從哪裡來，又打算去哪裡？」
「我們從哪裡來不能告訴你，不過可以告訴你的是，我們要去大荒地。」艾倫把一早想說的措辭說了出來，大荒地是灰色地帶，那裡什麼人都有。如果對方想從他們的目的地推測出眾人的身份，那只會是個笑話。
不料風雪裡頭響起更大的笑聲，接著那聲音轉冷道：「你們在撒謊，我可沒聽說過要去大荒地的傢伙，會遊蕩到遺落之境的邊緣來！」
艾倫當即臉色一變，他早覺這片雪原古怪，卻沒想到竟然會是遺落之境的邊緣地帶。想起艾達華星關於這個區域的警告，他不由心情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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