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無疑問,安傑羅妮是個很聰明的人。她十分擅於利用形勢,用盡一切方法利用對手的弱點,從之前控制雄鹿軍,再到現在以死相逼,一次次地阻止著艾倫向前的步伐。艾倫大皺眉頭,以他現在的力量,安傑羅妮實在稱不上對手。可事實上,到這一刻為止,他仍拿不下這個女人。一個並不如何強大的女人,卻可以在他這個至尊之下無敵手的強者手中拖延到這一刻,安傑羅妮的厲害可見一斑。
在這種形勢下,艾倫只有一種辦法,就是冒險用空間跳躍瞬間欺近制止安傑羅妮的自殺,但就連艾倫也沒有把握能否順利完成此事。更重要的是,他不敢冒險。一旦失敗,後果不堪設想。
所以他停下來,用最平靜的聲音說:「你想怎樣?」
「我要活著,有尊嚴地活著。」
「你現在所乾的,和你想要的,似乎有些不一致。」艾倫道:「我就在這裡,不會過去,把手放下來吧。」
安傑羅妮笑了起來:「我看著像三歲小孩嗎,就你這些哄人的本事,都不知道你是怎麼追到皇女殿下的。而且我認為,我所說的,要我所做的很一致。那麼艾倫大人,如果你不想我死在這裡的話,請你讓開。並且在我的視野之內不要亂動,就算你動一動手指,我也會立刻自殺。不信,你可以試試。」
她說著,然後開始後退。即使是後退,安傑羅妮的速度也絕不慢。她始終面朝著艾倫,一指輕點自己的脖子,迅速接近薩丁城相鄰的一片森林。艾倫無奈站在原地,直到自己視線里再看不到安傑羅妮時,他才追了上去。他知道安傑羅妮很愛惜自己的生命,可正因為如此,他才更加謹慎。因為一個惜命的人,一旦絕望,恐怕會做出相當瘋狂的事。他不想給她絕望,避免事情一發不可收拾。
他很快進入森林。
森林說大不大,說小卻也不小。至少林木深幽,安傑羅妮不知去向。艾倫不急,把感知散發了出去,憑藉兩人在血路上的聯繫,他很快有所感覺。於是厘定方向,艾倫全速追趕。樹木飛快從他兩邊倒退,不時會撞上一隻麋鹿,或是三五小獸。安傑羅妮的氣息始終在艾倫的鎖定之中,於是片刻之後,他看到那女人藏在草叢中的身影。她藏得太不小心,一小半背部露了出來。艾倫直接抬手捉去,當手指觸及她的衣服時,艾倫立覺不對。
衣服上竟然毫無溫度,冰冰涼涼。
衣服後沒人!
他忽然暴退。
草叢卻炸了起來,根根長草注滿了源力,鋒利如劍地往艾倫扎來。艾倫抬刀抖出一片雪白的刀光,於是草屑紛飛,草劍均給他削成了粉末。他才停下來,忽覺有異,身影撥地而起。幾根藤蔓從草中游出,如果艾倫跳得慢些,便會給它們卷個正著。這時有風吹過,抖落樹葉無數,明明只是一付很尋常的畫面,可不知為何艾倫卻生出一陣寒意。樹葉被風吹得朝艾倫灑來,艾倫抬刀斬出一道氣勁,將灑來的樹葉逼往兩邊。只見葉子落下,那些地上的長草紛紛給割斷,這些葉子竟然比刀鋒還鋒利三分!
艾倫持刀看著眼前的樹木、草叢、灌林,只覺這座森林仿佛活了過來,且變成了他的敵人。
事實也是如此。
下一刻,地上柔順的長草變成了條條刀鞭,朝艾倫甩了過來。樹林間垂下的那些藤蔓不再隨風抖動,而是化成了奪命的長索,爭先恐後地往艾倫的脖子套去。還有被風吹掉的樹葉,隨風散播著花粉的花朵,長著刺的灌木。忽然之間,森林就活了過來,這林中的所有植物都可以變成奪命的武器。
當然,想要奪艾倫的命,這座森林卻仍不夠格。可無法否認的是,這座森林變成一個巨大的麻煩。麻煩雖不致命,卻會很煩,特別是這種時候。而艾倫也確認了一件事,安傑羅妮之所以逃進森林,是想要利用這座森林來拖住他。他沒想到,那個女人可以操縱生物,竟然還可以操縱植物。
他當然不知道,安傑羅妮操縱植物的能力,來自於被她幹掉的綠森。
感知里,安傑羅妮的氣機開始移動。她本來就在不遠的地方,但現在已經在遠離。艾倫吸了口氣,巨刀翻飛,斬斷兩截朝他纏來的藤蔓。他想了想,決定用一個辦法,就不知道這個辦法管不管用。可現在,似乎只有這個辦法才能留住那個女人。於是艾倫沒有猶豫地立刻用上,他按照之前愛麗絲所教的方法調動起自己的精神力量,然後把這股力量釋放開來,重重刺向朝自己抽來的一根藤蔓。當精神力刺進這根藤蔓的時候,森林在艾倫的眼中消失了,眼前是一片模糊的光影。
與此同時,人在森林某處的安傑羅妮突然低呼了聲。腳步一亂,人摔在了地上。她捧著頭,痛苦地呻吟著。同時,腦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現起過往的種種片斷。
當模糊的光影變得清晰之後,艾倫發現自己站在一間簡陋的屋子裡。屋子中有張床,床上躺著個骨瘦如柴的女人。在那個女人的旁邊,有一個瘦小的小女孩正用濕毛巾捂在女人的額頭上。女人低笑了聲,道:「沒用的,安妮。我知道的,我快要死了,不要再浪費那些水了。你存起來,夠你喝個三幾天。」
小女孩身體抖了下,像是狂風中被吹得亂顫的樹葉,她握住女人的手,用力地說:「不要離開我,傑拉塔。」
名叫傑拉塔的女人低聲道:「傻孩子,每個人都會死,我也不例外。當然,你也是。只是可以的話,我希望你不要那麼快就死,儘量活得久一點,安妮,這個世界還是有許多有趣的事的。」
「可只有我一個人的話。」
「沒問題的,你會活下去的。從我撿到你的那一刻,我就知道,你是個堅強的孩子。所以,你可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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