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強的獅子也難以抵抗致命病毒,比爾非常清楚。( . . )
普林斯私人軍事公司所擁有的現代化軍用機場和綜合大修廠緊密結合一體,這個具備極強自持力的空軍基地在甲午年大戰時期甚至可以輕鬆摧毀一個小型國家,可是卻無法抵禦戰後的特種滲透進攻。
他的機械義肢仍然能接收到綜合控制中心傳來的數據,公司此刻甚至能用快速淪陷來形容,大片廠區和機庫都標示為失去聯絡的暗紅色,而且還在不斷擴大,很快就要失去主跑道了。比爾用義肢的手指和開關把機械操作面板推出來,像是在自己的手腕上彈鋼琴。在幾次連續快速操作下,面板顯示出綠色的啟動界面。
主跑道南面的一號機庫內,f-36戰鬥機發出了低沉的嗡鳴。鋼鐵猛獸聽到了召喚,它在沒有駕駛員、缺乏外部電源和支援設施情況下,自動通電,依靠自身輔助動力系統發電帶動全機電氣系統、啟動發動機,如無頭騎士般緩緩滑出機庫,噴口和升力組件運作,快速升空。
恐怕沒人能猜到,這場戰鬥正是比爾所期待的。
他需要明確知道自己在和什麼人作戰。
一向孤傲的頭狼比爾認為,世界上只有兩類人。一類人總是堅持友善、和平,問題不能用暴力解決,他們體面謙遜,無論台下發生多大衝突,表面上必須維持文明與友好,他們這種人從心裡覺得這才是人類區別於動物的根本,比爾認為,這類人虛偽得簡直令人作嘔;他的代號是頭狼,他認為自己帶領著另一類人,他堅信,大膽的愛,不必顧忌任何世俗規矩、大膽的恨,不惜踐踏一切律法。
比爾就是這樣坦然而毫無顧忌的人。
從另一角度來說,他有明確的厭惡對象。比爾其實早就認定自己在和創普作戰。整天癱坐在輪椅上的泛美協約主席創普在戰後對於前美各自由州之間的說和起到至關重要的作用,也奠定了泛美協約存在的基礎。但比爾知道他們之間所依靠的正是地下利益交換,從而結成共同瓜分前美大陸的攻守同盟。其中,重要的經濟渠道與命脈就是老牌軍火公司。
他們,就是自己父親莫名身亡的元兇。
比爾堅信這一點。
他的父親老普林斯並不受泛美協約的約束,也不依靠老牌公司,甚至可以說完全打破了前美大陸的規矩。至於百日鬼的引進合作與國產化,更是動搖了老牌軍火公司苦心重建的政治秩序。如此一位特立獨行而且勢頭不錯的企業家,有一天忽然失蹤、次日便出現在另一個州的車禍遇難者名單上,沒人會相信這是偶發事件。
甲午年戰後,比爾選擇留在南洋。對於他自己的內心來說,其實是不想回到那個骯髒的地方;可後來自己的父親死了,而且並非死於光明正大的決鬥或戰爭,而是死於陰謀詭計,那麼他必須回來應戰。
比爾的灑脫和執著同時也讓他的自信和冒險心過於膨脹。
他不打算按照創普集團的遊戲規則與他們對抗,他要的是堂堂正正的決鬥,就像他在天守鎮和蒙擊那樣。所以比爾要把整個潛藏在地下的暗流像膿包一樣擠破,讓所有污穢都流淌在所有人的目光下。
勝利大遊行、募捐慈善酒會,甚至是把普林斯公司最核心的機密直接暴露給與創普私交甚密的石獅軍事公司執行官王湘竹,都是比爾在匯集矛盾,他想把所有的矛盾統統集中到一個核心地點、核心時刻,逼迫創普按捺不住而走到前台,拔出真正的劍,來場真正的戰鬥。
正是在這樣的想法驅使下,頭狼比爾毫不猶豫地認定自己的瘋哥哥阿諾德被創普利用了,他一開始就是那麼想的。阿諾德一直在牢獄中,如果沒有上層人物的暗示和幫助,絕不可能逃出來。
阿諾德沒有普林斯家族的繼承權,但對於獨自統管普林斯公司的比爾來說肯定是棘手問題。可是阿諾德失控了,確切地說沒人能控制阿諾德,比爾覺得後來的事件失控恐怕連創普都始料未及。
阿諾德的死,讓事情告一段落。雖然屍體還沒有最終確認,但比爾認為到了算總賬的時候。
他的慈善酒會把所有他認定的那些泛美協約和各自由州的政客請到一起,聚集在普林斯公司總部頂層,又暴露出自己的弱點。這最重要的一天,比爾訂在中央大陸把批生產型百日鬼運來的日子。
創普肯定會動手。
比爾等這一刻已經很久了,他要把泛美協約整個連根拔起,在陽光下與敵人戰鬥。
只不過,有兩件事超出了比爾的預想。他沒想到王湘竹會在現場,也沒想到王小姐竟然如此之美、是完全按照他的**而訂製的美麗。
黑暗中,電梯轎廂輕微抖了抖。
照明燈沒有再次亮起,整個大樓的電源可能被切斷了。
透明繭囊般的全觀景電梯不上不下,卡在大廈的邊角處。
比爾摸黑朝外看了看,普林斯公司內到處都能看到火光和濃煙,可卻看不到燈光,整個公司的供電系統都遭到了破壞。
「得趕快離開。」他對凱西說著,轉身靠在廂壁準備拉開緊閉的電梯門。
凱西靠過來打算幫忙。
比爾擺擺手笑了起來。他的義肢是採用木頭人組件和控制技術的訂製型機械臂,從來不必擔心力量,只需要找好支點。他左手並沒有去拉門縫,只是隨意地抵住廂壁,右機械臂在身體的支撐下很輕易便拉開了雙向聯動門。整個門像是放在冰面上的鐵塊,嗚地一聲便向兩側分開。
眼前露出的是厚厚的水泥攔腰隔板,電梯卡在了兩層之間。
他一把摟住凱西的腰,跪單膝半蹲下身:「我先送你出去。」靠著機械臂就把她送到了地板上層,再托舉她登上上一層地板。
凱西覺得自己沒費一丁點兒力氣,神奇地從玻璃棺材般的觀景電梯轎廂中一下子便飛到了新平台上。她轉回身想把比爾拉上來,但又對比爾剛才的笑容感到有些氣惱,這傢伙准以為自己是超人或別的什麼。每當想起比爾根本不需要自己,凱西便覺得有些失落。
意想不到的事情總是突然而至。
比爾在轎廂內縱身一躍,拉住橫隔板準備向上攀爬時,腳下很遠的位置傳來幾聲沉悶的轟隆聲。
普林斯總部大廈在15層和30層的所有樓梯間、消防通道同時發生爆炸,威力雖然不大,但足以讓樓梯坍塌,完全阻隔了樓頂人群逃離的可能。
比爾腳底下,也同樣發生了低威力起爆。電梯的複合式牽引鋼纜和固定軌一齊崩斷,像是彩帶一樣在空中抽打。各處電梯轎廂不但失去了鋼纜拖拽,就連剎車系統依賴的導軌也完全變形,根本不可能支持沉重的廂式電梯。
所有的電梯都瓦解了,包括比爾所處的轎廂。
他眼睜睜地看著觀景電梯框架無法承受導軌變形的壓力,整個碎成了好幾段,接著便像是打爛的西瓜,破碎的各大件半拉不連地往下墜,手裡抓著的最後一條桁梁也在破損電梯的拖拽下脫離固定點。
比爾吸了口氣,像是被鱷魚盯著的猴子。他鬆開手試圖抓住別的什麼,可身體已經不由自主地往下掉了。
黑暗之中,凱西猛地趴下身前撲,一把抓住了他。這個時候換做是誰恐怕都救不了比爾,唯獨只有視力能快速適應黑暗、臂力經受過鍛煉,而且隨時想要抓住比爾、一刻也不想讓比爾跑開的凱西能夠救他。
比爾抬起頭,看著她的雙眼。這是他第一次抬頭看凱西-格林。
兩個人的情緒似乎都發生了某種微妙的變化。
破損壁面有碎石接連落下,變形的導軌被電梯轎廂下墜的力量拉扯、逐漸扭曲成可怕的形狀,整個外部觀景電梯都在從上而下崩潰碎裂。
他的機械臂抓住了凱西的手,卻不敢用力。
平台遭受破壞後裂紋不斷延長,像擴散的蜘蛛網。他一旦讓機械臂用力、立刻會拉斷凱西所趴著的平台外緣。
比爾這個浪蕩公子第一次感受到了這種該死的尷尬感覺:機械臂需要支點,縱然他有再大的力量,缺乏支點是不可能用力的。
凱西緊緊拉著頭狼比爾冰冷的機械臂手掌,她絕不會鬆手,只是努力用腳尖試探、試圖找到任何能固定住身體的辦法。「完了,也許會死,也許得一起死在這裡了。」凱西沒有把這句話說出口。
比爾懸在半空中,灌進來的風吹襲著,仿佛迫不及待地想把他和凱西拉下來。所有的重量都在機械臂上,腳下虛呼呼的。
他看著凱西,似乎讀懂了她內心中的話。
「相信我。」比爾臉上又露出了那招牌式的不屑而自大的笑容。
凱西眨了眨眼睛,心跳得幾乎堵住了嗓子眼兒。自己所處的平台已經在崩裂中開始下傾,她甚至害怕自己說一句話、甚至呼吸一口都會把平台弄塌。她當然相信比爾,但她只能用眼睛回答。
「閉上眼,跟我來。」
「來。」比爾讓機械臂慢慢放鬆,又說了句
凱西覺得比爾肯定是瘋了,但既然是這個人邀請自己共同墮落,她完全情願。閉上雙眼,伸出兩隻手握緊頭狼的機械臂,身體一下就失去了平衡,隨著頭狼一起摔了下去。
黑暗、狂風、失重,她感到比爾又把自己抱緊了。
凱西有了種莫名的安全感。
可她明明在和比爾一起墜入地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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