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小巷中,黑色束踝高跟鞋的嗒噠聲交替迴響。
欣蒂一邊走著,心也提了上來。
對方開口了,微翹的嘴唇在燈光下泛著光:「喔,欣蒂,這是我第一次看你穿旗袍,真適合你。」
她低下頭,輕輕笑了笑:「有時,也想換換新的體驗。」欣蒂知道對方是誰了。
「哦?包括新名字?可愛的TH開頭的欣蒂,你怎麼改成C開頭了?找你可真是不容易。」面前的人接著說道。
「謝謝你的關心,湯中隊長。」欣蒂的高跟鞋踏著優美曼妙的節奏,她話還沒說完,抬手捂了捂嘴,「呀,真是抱歉,現在應該叫你『雷參謀長』了。忽然換了姓氏,還是讓人有一些不習慣呢。」
「哈哈哈,」已經換為雷姓的湯育堅笑了起來,他現在的名字是雷育堅,「我能否有幸,邀請你出去喝一杯?」
「進屋聊吧,我有一個小的吧檯,」欣蒂像小貓一樣看著對方。
「不,」雷育堅壞笑道,「如果你總是呆在自己的地方等別人來,就得不到更好的機會。」
欣蒂沒有說話。
「不知道為什麼,我覺得你穿旗袍的樣子,更加動人。」雷育堅道。
「啊,哈哈。」欣蒂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想改變店鋪的裝修風格,所以穿著上也相搭配一下吧。」
雷育堅抬頭看了看:「確實,很有國內的傳統風味。這也許能讓這家店看上去,好像能買到政府軍裝備的樣子。」
「是啊,」她回答,「可惜買不到,我可不敢私自販售政府軍才能裝備的高檔貨。」
「原來是這樣。」
「僅僅看上去像,能夠吸引顧客上門而已。」
「你只是想就這樣等待……好運氣自己找上門嗎?」雷育堅頓了頓,「我覺得,這家店好像比天守鎮的那家還小,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將來怎麼發展,我猜你還沒考慮好。」
「嗯……」
「就這樣守在這裡,日夜看著梅特利澤,年華很快就會逝去。」雷育堅看著她,「欣蒂,我知道你的想法,所以才來找你。我想帶你去見個人。」
欣蒂沒有說話,她在猶豫。
「不想搭上我的車嗎?既然你知道我的姓氏改了,你也應該明白,我已經在路上。如果你上了我的車,或許將來……能掌握自己命運的方向盤。」
欣蒂媚眼含羞,笑聲如美樂妙響。她有些心動了,可又不想表現出來。
她本來想試探這位已經改名作雷育堅的馬萊里亞政府軍參謀長,也是自己的老主顧。可沒想到,自己被他試探了。
欣蒂最關心的是,雷育堅是不是來討要那筆錢的。她曾經在天守鎮和雷育堅談成了一筆大生意,但還沒等錢轉到自己的「艾森貝格兄弟」武備店名下,那家小店就在「天守丸」號的炮擊中化為瓦礫。她便索性將錢分散,然後來到了新東都,打算重開一片天地。如今雷育堅居然找上了門,但看來不是為那筆錢。因為欣蒂並沒有感覺到雷育堅很在乎那些錢,而在數額上也不必如此費周章;另一方面,他在把雷師長救回去之後所獲得的地位,根本不必在乎那筆錢了。
就像欣蒂說的那樣,她能在這個男人的殺戮世界之中生存,靠的不是埋頭不得罪這些男人,而是自己對他們有用罷了。
只是不知道面前的雷育堅,心中正在打什麼壞主意。
「欣蒂,你需要一個人來發現你的才華,給你施展的舞台。」
「其實……我就是想安安靜靜地在這裡開一家小店就好。」
「哦?真的嗎。」雷育堅笑道,「那,能否賞臉,陪老主顧我喝一杯,談談生意呢?」
「好吧。」欣蒂斜過臉來,將調皮的眼睛藏在滑到額前的短髮後面,注視著雷育堅,「不過,我要是喝醉了,你可要送我回來。」
雷育堅來到另一側,為欣蒂拉開車門:「不勝榮幸。」
欣蒂坐在車內,繫上安全帶。當雷育堅坐進來時,只覺車廂向下一沉,然後看他抬離合點油門,駛入輔路。
「想不到,我這邊改了姓氏的消息,那麼快就傳到你那裡了。」雷育堅一邊開車,一邊寒暄道,「我還想拿這件事和你開開玩笑呢。看來啊,就算戰爭讓那些社交網絡都被中止了,也妨礙不了你們社交啊。」
「我們這樣的,平時也就看看新聞翻翻報紙。不過,只知道雷師長認你作他的義子了,可真令人吃驚啊。」欣蒂說道,「對了,當時你是怎麼回去的?我聽說你的飛機被打中了。」
「哦,那多虧我大哥蒙擊,他掩護我撤退的。」雷育堅掰輪進主路,「我想你知道他,對吧?就是那個特別的任務,當時我託付給你的。」他眨眨右眼,向欣蒂示意道。
「大概吧,反正你們男人之間的事情,我也不關心。」欣蒂想岔開這個話題,畢竟這是秘密進行的活動。
她靠在車門邊,欣賞著新東都繁華絢爛的夜景。遠處,著名的濱海灣金砂酒店璀璨生輝,這是新東都天際線上的標誌性建築物。三幢高聳入雲的人字形大樓並排而立,上面共同托舉著一個巨大的蜿蜒船型雲端空中花園。整個建築物像一個矗立在海邊的超級巨大的漢字「爪」。欣蒂被這個奇特而壯觀的綜合體建築物吸引住了。
「怎麼?」湯育堅注意到欣蒂看著金砂酒店出神,「對金砂酒店感興趣?」
「啊?沒什麼。還行吧,以前在宣傳冊上看到過。新東都還蠻幸運的,打仗時沒有遭殃。」欣蒂回過頭來,「那……後來呢?報紙上說你開著飛機救回了雷師長,別提多驚險了。」
「那些啊,很多也是記者杜撰演義的。」雷育堅無奈地笑了笑,「有位傳記作家想給我寫本書,我說還沒到時候。他就弄了幾篇類似紀實文學的報道。」
「雷師長怎麼樣,傷情還挺嚴重的吧。」欣蒂想通過多問一些話,來猜測雷育堅此行的目的。
「唉……」雷育堅道,「左腳和雙臂都截肢了……沒辦法。」說到這裡,他幾乎要擠出淚來,「燒傷得那麼嚴重,又在泥水裡爬了一段時間……我也真沒用,在跑道上耽誤的時間太長。等送到醫院搶救時,已經嚴重壞疽了。」
「那他的命也是你救回來的啊。」欣蒂轉過頭來看著雷育堅,她想看看雷育堅聽到這句話時的表情。
「我盡力了……」
欣蒂沒想到,雷育堅沒有任何表情相形於色。
「再跟我說說。」欣蒂側過身來,作出關注的樣子。
「我始終陪護在雷師長身邊,希望會有奇蹟。他畢竟是我的指揮官。」雷育堅道,「後來……你想聽什麼呢?」
「當然是,雷師長怎麼認你作他義子的呢?」欣蒂說道,這些八卦她倒是確實愛聽。
「我日夜守候著……他終於醒來了,看見我時第一句話和在天守鎮一樣。」雷育堅頓了頓,接著說,「『有你在,我就放心了』。他是這樣說的。」
「哦。」欣蒂認真地聽道,「雷師長,一定很感動。」
「啊哈。」雷育堅乾笑了兩聲,帶著幾分不屑,沒說什麼話。過了一會兒才接著說道,「不愧是我的義父,看到自己四肢只剩右腿,並沒什麼悲傷,只是大嘆不能再上疆場。如今馬萊里亞局勢不穩,作為最高軍事指揮首長,他卻不能親自上陣,既不甘心,也放不下心……」,雷育堅看看後視鏡,併線進快車道,「……於是,他突然問我,『你是個孤兒吧』……」說到這裡,他似有些哽咽。
欣蒂看著雷育堅的臉龐,緩緩伸出左手,放在他的大腿上。隔著西褲,她能感覺到一個戰士的肌肉曲線。
雷育堅放下右手,很自然地按在欣蒂的手上:「謝謝。」
欣蒂沒說什麼。她有點覺得,有時如果被一個男人吸引了的話,可能並不是被他的傳奇歷險故事所吸引,而是被他很自然地握住了手。沒有排斥感、沒有恐懼感,一種油然而生的親切與溫暖。
遠處,濱海灣金砂酒店閃著美艷的光華,魅力萬千。街邊五色燈光飛掠,猶如斑斕的星雨。
「別說我了,你呢?我後來去找你,才看到店已經都毀了。」雷育堅側過頭,對欣蒂笑了笑:「然後,你就來到新東都,新開了一家店?」
「是啊,怎麼樣?」欣蒂微抬翹頷回答道,似有些挑釁似有撒嬌。
「沒什麼,別忘了答應給我們供應零備件哦,說好的。」
「呿。」欣蒂吁了一聲,還以為能賴掉。不過再怎麼說,因為這筆錢,她終於也有了屬於自己的店鋪。
這個時候,車輛駛入濱海灣,離金砂酒店更近了,眼看著就要來到面前。雲端的空中花園像一個巨大的飛行廣場,漂浮在上方。在那上面還留存著戰時布置的防空炮塔,炮塔內安裝著戰前才投入使用的聚能雷射武器,看上去像是巨型的天文望遠鏡。戰爭結束後,這些武器還沒有來得及拆除。
「哈哈!」雷育堅看欣蒂的樣子忽然壞笑起來,「你失望的樣子還真可愛。我知道你為什麼失望,放心吧,那筆錢我已經按照交易店鋪被摧毀而上交報告了,接下來我們得和保險公司扯扯皮而已,沒有你的事。你還挺聰明,那麼快就在所有的資料上都改了名,你怎麼能那麼快?令人吃驚。也幸虧你改名,原來TH開頭的欣蒂已經開始走失蹤程序了。而且嘛……你要是願意,我可以另簽一份採購合同給你。」
「真的啊!」欣蒂一聽,眉開眼笑。可過了會兒她又抱起雙臂靠在椅背上,俏皮的短髮滑回額前:「呿,騙人,肯定沒那麼簡單。」
剛說到這裡,雷育堅已經把車開到了金砂酒店,駛入負一層,然後停下車將鑰匙交給服務生,便為欣蒂開門扶她下車。
眼前就是南洋新東都的地標性建築、濱海灣金砂酒店的內部了。賭場就設在負一層,黃色的燈光映著富麗堂皇的四壁與招牌,人群熙來攘往,摩肩接踵,簡直比戰前還熱鬧。
欣蒂跟著雷育堅一路走著,穿過購物中心的室內長河,有人泛舟於上,河岸兩邊全都是奢侈品商鋪,頗似威尼斯的感覺。當船行到交匯的地方,便有一個巨型水晶般的透明漏斗,從中央傾斜出一個室內瀑布,像個水的沙漏,很有意思。
左穿右拐,來到了一號樓大廳。這裡面是在人字形建築中央的巨大夾縫中,白色的堆疊樓層相互依靠併攏,上方則是一個蜂巢形藝術構架,感覺非常現代。不過人流擁擠,或坐或臥,四周各處都有人排隊,感覺有點像個稍微乾淨點兒的火車站。
雷育堅顯然對這裡非常熟悉,不過,以他現在的身份,既沒有人來接待,也沒有人陪同。看來他正在進行一項很秘密的活動,至少不想引人注目。
他沒有去前台排隊,直接帶著欣蒂進入電梯。這種高層電梯從1層啟動時還很緩慢平穩,剛一過3層,數字立刻開始飛快躥升。
欣蒂的心,此刻也在砰砰直跳。
雷育堅為什麼要帶自己來酒店。他不追究那筆錢,還給自己找生意,難道就為了帶自己來酒店開房。為什麼男人滿腦子想的都是這些,真是無聊。
對了,她忽然一閃念,雷育堅不是說要帶自己去見一個人嗎。一個能發現自己的才華、改變自己命運的人……到底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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