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噠一聲,扭開的壁燈照亮了這間屋子。
鄂梅背著燈光轉身走來,扶了扶鼻樑上架著的細框眼鏡,直視蒙擊:「這是你的房間,你住這裡。」說完,拈出兩把串在一起的鋼製鑰匙遞了過來。
蒙擊上下打量著這位沉靜而傲氣的總務處主任,對方的語氣就像是把不服管教的學生關進了小黑屋。
「那你住在哪裡?」他希望儘快查看關於百日鬼的信息,那麼就得掌握這位女魔頭的行蹤,明天也好一早便去找她。
鄂梅停下了腳步:「我住在樓下,安保控制室對面的房間。」
聽到這話,蒙擊想繼續跟對方多聊幾句,儘可能刺激這位女魔頭,最好讓她忍不住今晚就把百日鬼的資料交給自己。
「住在那,你是為了可以更方便地監視這裡的學生嗎?」
「不錯,我確實需要時時了解這裡所有人。這是我的工作,我需要根據每一個人的特點,制訂他們的教學訓練方案,讓他們面對強敵的時候不必恐懼,發揮出自己的水平。」
「所有學生嗎?還是連教員也包括。」
「這所學校沒有明確的教員與學生之分,都是老鳥帶菜鳥。每個人都需要挖掘自己的潛力,這也包括你。」
「你的意思是,」蒙擊看著對方,慢慢走過來,「你也要針對我制訂所謂的方案?」
「確切地說,我已經開始做了。」
「那麼,你了解我的什麼特點?」他微笑著,「剛才在校長室的時候,我還沒來得及聽你的見解,關於我。」
兩人面對面挨得很近,距離不到30厘米,互相甚至能感覺到對方呼吸。
鄂梅注視著蒙擊,笑了起來:「單獨對你個人的見解嗎?蒙先生。」
「是的。你肯定做了不少關於我的功課,都說來聽聽。」
「好,蒙先生,你很年輕,這是你不穩定情緒的主要因素。」鄂梅左右看看蒙擊,「請恕我直言,在甲午七王牌中,太過年輕的你恐怕很難得到另外六位兄長的接受,他們的年齡應該算作你的叔叔。同樣地,你也因此出現情感逆反。這種負面的情緒讓你亢奮,你的時間和精力會花在如何擊敗你的兄長,而不是敵人。這是你學習他們技巧的動力。」
「呃,長江後浪要推前浪嘛。」
「不僅如此,你對你兄長的這種情感逆反會轉移到與他們相關的東西,比如百日鬼。你無法真正加入進其他人之中,這種歸屬感缺失會讓你逐漸覺得百日鬼是那六位兄長的成果,而你被排斥在外。網所以這種逆反情緒會轉移到對百日鬼項目的不快和厭惡。」
蒙擊聽到這裡,表情沒有變化,雙眼仍舊直視著鄂梅:「你們也收到過關於我的報告?這是報告中寫的嗎?」
「不用什麼報告,你並不偽裝自己,蒙先生。」鄂梅嘴角翹了一下,表情自信,「我就這樣看著你,還能知道更多信息。你的這身半舊飛行員夾克、襯衣和牛仔褲都是些二手的便宜貨,也許別人會認為你比較貧窮;但有意思的是,你很在乎款式,這些都是剛剛的流行,而且仔細看更有趣……」
她說著,慢慢湊近蒙擊的胸膛,「你特意挑選過,太合身,乾淨而且褶印清晰講究。所以,我倒認為你的出身恐怕很富有。你有不錯的味,只是不屑於穿戴名牌服飾。正是這一點,其實就是你的六位兄長藉以排斥你的理由。不難想像,你的六位兄長將你的家境整天掛在嘴邊,無非要讓你記住,你的成績和位置不是你獲得的,是你的家庭給予的。」
鄂梅幾乎貼到蒙擊的面前,又轉到他身後,再用眼神示意蒙擊夾克上的「白色騎士」胸章:「夾克上貼滿了布章,這有很多種可能性。但唯獨這個布章的位置和內容最特別。像你這樣游離在體制外的叛逆者,很難想像會自稱白色騎士。這是別人送給你的,它代表著某種含義。對嗎?蒙先生,這是誰送給你的?」
蒙擊看著她得意的笑容,沒有回答。
「好了。」鄂梅挺著胸,語氣就像是在念病歷,「你的侵略性很強,那來源於你的自衛心理。你對我的咄咄逼人,是為了讓我重視你。然後儘快把百日鬼的信息交給你,你好去把你那六位兄長的成果消滅掉,以正義的名義。」
他還是一言不發。
鄂梅笑道:「怎麼了?蒙先生,你有什麼意見嗎?如果我猜得不錯,你現在急切地想要反擊我。說說你的看法,我可不想讓你這樣一位精力旺盛的男士憋壞了。」
「關於你個人嗎?鄂梅女士。」
她轉過身,雙臂交叉抱揣,眼睛看著蒙擊。
「我覺得當面表達對一位女士的看法非常不禮貌。」蒙擊也邁步過來,慢慢說著,「不過,坦白講,作為一個男性,我首先得說您的外貌很迷人,但那正是你最大的麻煩。你聰明、受過良好的教育、行動積極,但這些全都被你漂亮的外表所蓋了過去。」
「你特別地說我游離於體制外,那麼我猜你曾經服務於政府機關,而且你很在意。為了體現你的能力,你的著裝追求男性化、語氣強硬咄咄逼人,試圖削弱自己外形漂亮這個特點。但即便如此,無論你做出什麼成績,別人都會認為你是利用美貌達到的。你很在乎別人的想法,甚至試圖去左右別人的想法……」
說到這裡,鄂梅微微一笑。
蒙擊繼續說著:「你對我的總結,其實也是你心裡對自己的總結。我想,面對那些枯燥的數據和資料,你感到不滿足。你迫切地想從我這裡得到百日鬼的第一手信息。不過你說得很對,我的想法和你一樣。」
鄂梅微蹙雙眉,側著臉看蒙擊,然後忽然一笑:「蒙先生,你說得很有意思。你這樣的性格一定有很多敵人,這讓你不安。」
「我只在意離我最近的對手,這是空戰法則。」
「我不知道你是怎麼獲得王牌的成績,也許你確實靠的是『直覺』。關於那些百日鬼的資料,全部都是本校珍貴的校產和立校之本。雖然你這樣年紀輕輕卻又自命不凡的男士確實吸引人,不過我也會看管好那些資料的。另外,對於你說的那句『哪位航空學院的博士會成為空戰王牌』這個問題,明天我想邀請你參加我的課,到時候自會見分曉。」
「這是我的榮幸。不過,我還有一個問題想要提問……」
蒙擊話剛說到這裡,忽然感覺到一種帶有強烈壓迫感的氣息從身後壓了過來,幾乎可謂殺氣騰騰。
他一扭頭,門外便傳來哎喲噗通亂七八糟的一通嘈雜。
走到門邊一看,這裡又聚集了不少師生員工,都是聞訊趕來圍觀新來的飛行員大戰總務處主任的。不過,眾人擠在一起偷聽的姿勢沒掌握好,在蒙擊往外看時,有人躲閃不及把大家帶倒了一大片。
人群中有一個壯漢站在前面,滿臉怒氣卻一語不發。蒙擊定睛瞧看,正是蓄小鬍子的「殺手」克里夫,他已經站在門外觀察很久了。
鄂梅看見克里夫來了,便朝門外走去,和對方交換了一下眼神,但克里夫壯碩的身子靠在門框上沒有讓開。鄂梅又拍了拍他的肩膀,克里夫臉上便露出了柔和的表情,把路讓開了。
蒙擊想要繼續追問鄂梅,克里夫這時候站直了身體,像飛來肉山一樣擋住了去路,雙眼盯著他,目光兇狠。
「怎麼了,殺手?」蒙擊一挑眉毛,「你覺得鄂梅女士在我房間裡呆的時間太長,有點擔心?」
克里夫不屑地哼了一笑:「就憑你這傢伙,我絲毫不擔心。」
「那你就沒必要趕過來特意查看嘛,你可別告訴我你對我感興趣。」
「哈,小子。你對我很不爽,我也因為救了你而感覺很不爽。你今後一定要小心,我不能總來救你。」
說完,克里夫邁著大步咚咚走遠。其他人也逐漸散去。
蒙擊微提嘴角,咬了咬牙:見鬼,正要問關於那台木頭人是幹什麼用的。算了,也不著急這一會兒,今天晚上先住下來,有什麼事明天再說。
坐到**邊,他這才來得及注意一下房間。乾淨典雅的木製家具配著七八十年代科幻風格的燈具和電路裝飾,房間寬敞,兩扇大窗分列拐角,看來這是靠樓角的屋子,通透敞亮,確實不錯。
又是夜晚。
滿懷的心事、無法達成的目標、解不開的疑問,這些總是讓蒙擊感到夜晚漫長而難熬。奧斯特里亞的冬天又緊緊銜接北半球的冬天,無窮盡的冰冷更讓他感到孤獨,直到此時也沒有減弱。
操場上有鈴聲響起,緊接著,學生宿舍區的燈瞬間全都熄滅了,這時會伴有年輕學生嗷吼的齊聲嘆息。遠遠的機場上也一片漆黑,只有路燈泛著幽幽的光。
電視裡沒什麼節目。
自從甲午年戰爭結束後,影視娛樂節目的製作單位並不在重點重建名單之列,因此電視裡不過只是些國營電視台的新聞節目。今天又是幾個專家高談闊論應該取締個人翼裝飛行服和單人飛行具,理由是那些東西影響了市民的安定生活和重建工作。
說到這些,蒙擊閉著眼睛思索。這家學校正在訓練學生從噴氣機中出發,使用翼裝飛行服翱翔。但是看現在慣常的輿論造勢方法,恐怕取締是遲早的事情。
但那可不關自己的事,現在最重要的還是搞清楚誰在操縱百日鬼。
他站起身,走到這台陳舊的陰極射線管電視機前,伸手按鍵關閉,然後再撥下壁燈開關,房內頓時陷入了一片漆黑。
蒙擊是飛行員,瞳孔反應迅速,雙眼立刻適應了黑暗環境。就在他轉身時,突然發現窗外有人影晃動,猛地一閃便不見了。
「誰!」蒙擊大喝一聲朝窗口衝去。有可能是誰。不會是校方的人,要監視自己只需在房內隱蔽安裝攝像頭即可,自己雖然和克里夫不太對得上話,但這些人大都是可靠的。唯獨有一個人,他認為可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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