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我的人生迎來了轉折點。網」阿爾看著舷窗外的導彈噴焰,亮光將他的臉映得通紅,他眯上眼睛,幻想自己戰勝這枚導彈的雄姿。
阿爾可沒有按照合理的方式思考,實際上導彈應該是「躲過」而不是「戰勝」。
想要躲過襲來的導彈,就得尤其注意對方發射時其噴口工作的閃光。通過這一閃之剎那,立即要記錄下閃光的空間位置、光亮強度,判斷進攻軌跡;接著從發射時刻起開始讀秒,預估最大速度位置和最大過載彎,最後在唯一合適的時機窗口拋灑干擾彈,同時進行最有利於自己的反向大過載急轉。電光火石間的這一連串動作完美完成,那麼就能無敵於空戰戰場之上。但這幾乎是不可能的,只要有半個環節出錯,在現代導彈高達60g的過載和近炸定向破壞引信面前,十死無生。現在,蒙擊的sk-37戰機已經抵達了這片空域。
他那雙鷹隼般的眼睛盯著半球幕中還原的場景,雲間的遠端忽地一亮,肯定是有導彈發射。可距離太遠、而且是在雲中,他無法判斷導彈發射時刻的準確位置、也不知道導彈的制導方式,最重要的是半球幕還原的畫面和實際場景肯定有誤差和變形,肉眼的模糊測距功能也毫無意義。現在,想讓這枚導彈無法擊中目標的所有環節都被破壞了,基本可以說是無能為力。
若是往日,不知輪到誰要在夜空中丟了性命。
甲午年戰爭時,夜空中戰機爆炸的火光被稱作「散菊」。有一種說法是戰鬥機爆炸時產生的巨大火球中、高速運轉的發動機機件被破壞後四分五裂,和其他碎片一起會帶著火苗和濃煙飛出,如同菊花花瓣四散飛濺;當然在普通空軍士兵的嘴裡,是指後面的尾噴口被爆掉的意思。
航空兵部隊當時缺乏全天候作戰經驗,經常可以看見戰友在夜幕里轟然作菊瓣四散,什麼都留不下來,連一句話都來不及。誰也阻止不了,誰也管不了,天空中人人皆無遮無掩,稍一鬆懈,自己也是化成灰的命。
往日可以有爆炸,今天不同,蒙擊正在尋找即將到來的安-124,絕對不能容許有任何爆炸。今天晚上的東奧斯特里亞空域,無論是誰想要發動攻擊,必須要在空中得到他的許可,經過他確認目標不是安-124之後才能發起攻擊。
面對這枚已經發射的導彈,他絕不會放任不管。
蒙擊前推油門,微微拉杆提升高度,俯視這枚導彈的軌跡。
從高空往下看,雲層下有一個發亮的光點在霧中穿行,速度迅猛而快速,所到之處,雲層被照得火亮。
這枚導彈剛一發射就開始作大過載機動,軌跡和目標已經被蒙擊看得清清楚楚。他咧嘴一笑:「外行,導彈的提速能量全部耗費在機動過程中了。」sk-37雷式戰鬥機的速度不斷提高,飛機突破音障,就如同穿越一道看不見的空氣之牆。半空中傳來砰轟一聲雷鳴炸響,響徹寰宇。潮濕的水霧之氣應聲在sk-37機身四周形成了白色的錐形氣雲,時而完整如箭、時而破碎如花。網這就是戰鬥機突破音速時發出的音爆和馬赫錐。
飛機還在不斷增加速度,作為一種北歐的優秀截擊機,雷式的加速性能極佳,眼看著馬赫數表指示很快就要突破2,參數提示音的女聲就像報菜名一般頻繁報告速度數據,風馳電掣,要把世界都甩在後頭。蒙擊將飛機所有的力量儘可能全部分配在加速上,控制方向的氣動舵面只有很微小的一點偏轉,不給飛機增加一點阻力,讓飛行軌跡呈現出一道完美的圓弧,朝導彈進攻方向直刺而去。sk-37所到之處,濃雲被犁出又寬又深的溝壑,就像是萬物為之退避,摩西分開紅海一般壯觀。鄂梅在實驗室內,欣賞著這天空中的奇景。就在這時候,旁邊的工作人員回報:「主任,協同單位發來了那三架飛機的型號資料。按照反射特徵大小排序為,最大的是我校包租的dhc-4馴鹿運輸機,上面有9名在安貝利空軍基地參觀實習後返回的學生和2名臨時搭乘的記者……」鄂梅面無表情:「接著說。」「中型目標是前奧斯特里亞空軍的f-111戰鬥機,現在歸傭兵所有,具體情況不明;信號最小的飛機,情況仍然不明,是一架准隱身飛機,實際體型可能會比雷達發射特徵更大,而且機動靈活,格鬥能力經過評估,遠勝於那架f-111,甚至是奧斯特里亞大陸最強的……」
「那兩架戰鬥機和我們包租的馴鹿運輸機有關係嗎?」鄂梅端起咖啡杯,打斷了這些乾澀的報告。
「不知道,只有這些信息。」
「一起從安貝利基地起飛的嗎?」
「不知道。」「不比我們知道得多。」鄂梅扶了扶眼鏡中梁,「你忙去。」蒙擊現在全力注視著那枚導彈。他聽到了這些信息,現在仍然看不到情報中提到的校方dhc-4運輸機在哪裡,但通過那枚無法判斷型號的導彈飛行軌跡,很容易就推測出了運輸機的具體方位。
導彈的火箭發動機工作完畢,彈體到達最大速度,現在完全依靠慣性飛行衝刺。雲間的火光突然熄滅了,天空再次陷入完全的黑暗。
現在別說導彈或者飛機在哪裡,就連天與地都難以分清。不過,剛才的信息已經足夠用了,風擋之外的黑夜對於他來說不過是用來放置大腦信息的投影幕布而已。sk-37雷式已經切到了導彈的行進路線上,軌跡的交叉點就是最關鍵的干擾彈發射窗口,也是拯救馴鹿運輸機所載乘客性命的唯一機會。眼看著sk-37雷式戰鬥機就要進入交叉點了。蒙擊卻衝著屏幕中f-111土豚戰鬥機的身影自信地笑了笑,心中覺得這架通用動力公司生產的飛機比自己的年齡都要大兩倍還多,1973年的經典產,現在老朽不堪,型號很清楚,是rf-111c、保留武裝的偵察型號,而且沒有進行過技術升級。這樣的飛機還能裝備什麼導彈,新型武器根本使用不了,頂多是舊式響尾蛇紅外導彈,對付它,用熱焰干擾彈就足夠了。他心裡甚至在想著,對方肯定也覺得:「天啊,這是一架sk-37,歲數是我的兩倍。」
蒙擊再怎麼經歷豐富,他終究還是年輕人。尤其是在天上,自由的感覺會讓他難以自制,雷式戰鬥機撥開雲霧,沖入最關鍵的預判航線交叉口,只見機翼下突然噼里啪啦就像炸開了爆米花,一個個手臂般大小的干擾彈順序噴出,在空中依次呼呼地著起耀眼的亮斑,就像是節日的焰火,但亮度都是普通煙花爆竹的萬倍以上。兩排紅外干擾彈在夜空中整齊地排列出了一個拱形的光之通路,一條條白色的硝煙像是兩面對稱的煙流瀑布。這似幻似真的奇景在sk-37的機身後方逐漸展開,接著被兩翼渦流對稱對向地一攪,旋轉成了兩片巨大無比的翅膀形雲團,在蒙擊的sk-37戰鬥機兩側飛舞。這個景象蒙擊看不到,他坐在模擬座艙內,無法從外界視角觀察自己;鄂梅也看不到這個場面,她站在蒙擊旁邊,視角是一樣的。能看到這個景象的是坐在dhc-4馴鹿式運輸機內的珂洛伊,在她的眼中這個景象非常奇妙,如大海一般的雲層從中央分開了一條通路,路上有一雙發光的翅膀,就像是天使降臨。
在這巨大的光之翼影響下,那枚致命的紅外導彈左右晃動,接著開始偏轉**。它的火箭發動機早已工作完畢,慣性不足以支撐其進行大過載機動。導彈失控後,在下方炸出了個小小的火球。
馴鹿運輸機的老機長一看,向自己射來的導彈莫名其妙地墜毀了,這是絕佳的逃生機會。他把駕駛杆往前一推,嗚嗚地開始俯衝下降,準備鑽進下方雲層。
坐在機艙內的珂洛伊只覺得天旋地轉,她朝那光之翼伸出手,試圖站起來,嘴裡喊道:「不,不!別離開,那是蒙擊!」
馴鹿運輸機由爬升轉俯衝,在轉折的軌跡頂點,飛機機艙內失重了,所有的東西都飄了起來,就好像在航天飛機里一樣。
阿爾在這一刻,緊緊抱住了珂洛伊。
他不能讓自己的泰勒小姐受任何一點傷害,現在飛機正在俯衝,危險還沒有過去。這時候離開座位甚至會有在艙壁上撞斷脖子的危險。阿爾使盡全身力量壓住珂洛伊:「別這樣,泰勒小姐,那不可能是他,他已經死了!蒙擊已經死了!」
阿爾鼓足了所有的勇氣,終於把內心中壓抑已久的這句話說了出來。他太想說出來這句話,太想讓泰勒小姐面對事實。這樣,自己也可以從更正義的立場表達他深深的愛慕。
現在,阿爾認為已經到了必須說出這句話的時候。他害怕泰勒小姐會把每一個王牌飛行員都當成蒙擊,她需要醒醒了。
她上下瞟了阿爾一眼,就像看一個冒昧的陌生人。她的嘴唇微微抽動了兩下,下唇在微微打抖。
阿爾盯著她飽滿而唇彩煥閃的雙唇,他甚至能夠藉助微光看到她的舌尖。
珂洛伊輕聲說道:「滾開。」
他一怔,整個人都愣住了,呼吸停止,就像死去一樣。阿爾的靈魂被這句輕輕的話給轟得灰飛煙滅。
半晌後,他仍然一動不動,抱住泰勒小姐的雙手一點也沒有放鬆,反而更加用力,抱得更緊,他要把珂洛伊牢牢抱在自己的懷中,永遠不讓她在自己面前消失。這種美妙的感覺幾乎讓他大腦充血而暈厥,珂洛伊就是自己生命的一切。
飛機在快速下降,艙內的東西四處亂滾。學生們紛紛互相拉住雙手,撥開和躲避沒有固定的雜物。「不,珂洛伊,我不會離開!」在機艙內昏黃的燈光下,阿爾那張英俊的小臉此時漲得通紅,雙眼像溢水的清池一般,止不住的淚涌了出來,他雖然情緒激動得話語有些聽不清,但字句流暢,「你可以叫我在你眼前消失,但我無法讓自己的眼中沒有你,請讓我守護在你身後。即使你厭惡我、感到我噁心,但如果能為你擋住襲擊,保護你的安全,我願意放棄一切去做,那些我都不在乎……」dhc-4馴鹿運輸機已經完全轉為俯衝,機艙內所有的方向又都掉了個兒。剛才那些從機頭砸向艙尾的雜物又往回滾了過來。
珂洛伊這時候才看到阿爾的右耳根正在留血,殷紅的血液把領子邊角都染黑了,現在那些尖銳鋒利、沉重而帶棱帶角的雜物又紛紛砸在他的左臉上。而且珂洛伊以常識就能知道,剛才飛機突然從爬升轉俯衝,中間會有短暫的失重過程,要不是阿爾抱住自己,她早就在艙內摔成重傷了。
她看著阿爾噙滿淚水卻堅毅無比的雙眼,沒有說話。
運輸機已經穿過雲層,開始轉入平飛。
其他學生也終於坐穩了身子,剛才阿爾和珂洛伊之間閃電般的快速互動,以及現在的相顧無言,每個人都看到了。
那學生班長倒機靈,他朝眾人使了個眼色,然後帶頭鼓起掌來,其他學生也跟著噼噼啪啪地鼓掌,就好像這是個再浪漫不過的求婚場面。接著學生們就開始起鬨,「親他!親他!」地喊了起來。
阿爾表情有些尷尬,現在飛機已經恢復了平穩,他不好意思地收回了抱著珂洛伊的胳膊,坐回自己的位置,下意識地揮手抹抹濕漉漉的脖子,再看滿手的血,他也是剛知道自己受了傷。
珂洛伊看著他手上的血。
阿爾更加不好意思了,他隨手把滿是鮮血的手胡亂抹在自己衣服上:「這是我的榮幸,如果是為你。」
珂洛伊回答:「我不需要。」聲音如冰錐能把人心穿透。
說完,她忽然抽泣了一聲,雙手捂住臉哭了起來。夜空靜悄悄的,誰也看不見誰。蒙擊估算那架馴鹿運輸機應該脫險了,對方駕駛員也挺老練,看到這瞬間的空隙,馬上就把握機會溜走了。對於旁邊那架f-111,他根本沒放在眼裡,現在頭等要務是儘快找到失蹤的安-124禿鷹運輸機。漆黑的穹頂上,情報中提到的第三架飛機正在盤旋,那裡還有另一雙眼睛在盯著蒙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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