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港風情畫 305、中環廣場

    「你過獎啦。」

    李狣基習慣性掛著笑意，見誰他都這樣，親和力非常強。

    「博物館是民生建築，將來要服務公眾，質量與舒適度當然要有保證，我也嚴格要求了文物防範，尤其是耐火與防盜，等到博物館開業，我經手的建築不會出現安全上的紕漏。」

    陳維雲感覺他說話時喜歡捏腔調，聽上去像是老奶奶在嘮叨，身上也沒有一點大亨的霸氣，這與何洪森形成宣明對比，一個和氣的像老農，一個擺譜的像皇帝。

    「工期需要多久呢？」陳維雲喜歡和老農打交道。

    「一年時間差不多啦。」李狣基的施工隊出了名的高效，他確信明年這個時候大家可以參加開業典禮。

    說著話，港督尤德發言完畢，台下響起稀稀拉拉的掌聲。

    接下來是夢工廠公司致辭，陳維雲帶著他的高管們登台講解博物館的藏品資料。

    期間穿插有舞獅表演，陳維雲把公司的舞獅隊伍派了過來，原劉家班成員余原隱親自指揮。

    現場的氣氛非常喜慶。

    伴隨著鑼鼓聲，嘉賓們三三兩兩都在閒聊。

    李福河與李狣基是熟友，自進場開始就一直在敘舊，李福河不止管理賽馬會日常運作，他也是東亞銀行的董事，參與過李狣基多次商業併購的融資，兩人私交比較好，李狣基向他打聽了一個消息。

    「李兄，這個後生仔的鱷魚恤公司什麼時候覆牌？」

    「聽阿照講，他的鱷魚恤要併入連鎖公司，重組後以新公司的名義上市，四會馬上合併，即使他提出申請，至少也要到年中才能掛牌。」李福河今年剛滿六十，比李狣基大了三歲，不過他體態肥胖，紅光滿面不顯老，看去比李狣基還要年輕一點，他又笑著問：

    「怎麼，你對他公司的股票也有興趣嗎？」

    「我只對蓋樓有興趣。」李狣基坦白說：

    「他去年一直在買入我的中煤，現在已經持有價值一億多的股權，我搞不懂他的用意，他的零售生意那麼旺，把鱷魚恤都給吞了下去，發展前途一定不可限量啦，涉足到能源行業是為了什麼？」

    「中煤年年都盈利，他持股應該是投資，這沒有什麼不妥吧。」李福河明白李狣基的話里所指，陳維雲收購過兩間上市公司，持股的目的性難以猜測，有可能不是投資，而是為全面收購做準備。

    萬一陳維雲真有這樣的打算，這可是牽涉到幾十億的大買賣，李福河不會介入，所以他打起迷糊，假裝聽不懂。

    「我也是這麼想的，他持股中煤應該就是投資。」李狣基旋即說：

    「但他同時買入了你家的華人置業股票，控股量非常大，這也是投資嗎？」

    從陳維雲持股中煤開始，李狣基就起了疑心，陳維雲投資電影的回報率比股票高，沒有必要把一億多的港幣投資到中煤上，結合陳維雲發起的兩場全面收購，李狣基有理由斷定陳維雲是看上了他的企業。

    他感覺到了壓力，如果陳維雲真發動惡意收購，他防禦起來會很吃力，而且會嚴重打亂他公司的發展計劃。

    所以李狣基要阻止陳維雲進一步持股，承接博物館的工程就是他的策略，他試圖搭上與陳維雲的業務合作關係，先禮後兵，這是他做事的風格。

    我給你面子，你不要扇我臉，不然後果很嚴重。

    李狣基向李福河詢問華人置業的事情，同樣是策略，他要進一步研究陳維雲的攻擊方向，先搞華置，還是先搞中煤？其實港交所的公告上還有一個舉牌名單，陳維雲大額持股的對象也包括大酒店。

    這讓李狣基摸不著頭腦，陳維雲到底是想幹什麼，各自發展事業不好嗎，何必把大家都搞的心神不寧。

    提到華人置業，李福河同樣不痛快。

    這間公司是他家與馮家共同創辦，兩家有約定，董事會由兩家輪流掌管，去年是馮家擔任董事會主席，今年輪到他家。

    但他家不是鐵板一塊，長兄李福術最有實力，目前控制著東亞銀行董事會，根據往年的慣例，華人置業的董事會也是李福術的囊中之物。

    正是因為這個緣故，其他幾脈兄弟都嚴重不滿，尤其是持股量最大的李福照，一心要爭奪兩間上市公司的控制權。

    總之內鬥非常厲害，這是一樁醜聞，李福河沒有向李狣基交底，只說：

    「華置情況不同，阿雲買入第一支股票時，我家已經知道，他是在阿照的幫助下大額持股的。」

    為了搶到董事會主席位置，李福照引入了第三大控股方陳維雲，今年股東大會召開時，如果陳維雲投票支持李福照，那麼李福照有很大希望接管華置。

    至於陳維雲會不會收購華置，李福河覺得根本不可能，因為馮家與李家聯合持有的股權超過50，誰也狙擊不了這家企業。

    李狣基見打聽不出具體情況，也不多談，他決定靜觀其變，三月份華人置業召開股東大會，到時陳維雲一定會流露真實意圖。

    陳維雲並不知道，他已經在香江資本市場形成一股極強的勢力，影響到了各行各業的大亨們，等他上市後，他的影響力會持續擴大。

    這場典禮進行到中午十二點半。

    結束後陳維雲又參加了一場富豪午宴。

    席上陳維雲一直陪著郭賀年，老先生今天把信和集團主席黃演芳邀請了過來，他辦事效率很高，陳維雲向他提到黃金海岸的地皮，現在已經有了著落。

    黃延芳答應出席奠基典禮，就是為了見一見陳維雲，把地皮的事情落實。

    「你的鱷魚恤是不是在灣仔港灣道開了一家直營店？」黃演芳的年紀與李狣基一樣大，但表情相當嚴肅，刻意端著威嚴的架子，這應該也是習慣使然。

    「不錯。」陳維雲猜不透他提到直營店的目的，順著說：「那間直營店開在威海大廈一樓，位置相當好，是鱷魚恤的旗艦店。」

    「陳生，遊艇會的那塊地皮我可以放棄，但是我希望你能幫我一個忙。」黃演芳單刀直入，直接把要求講了出來，

    「威海大廈是老建築，七成物業產權在新地手上，餘下三成在我手上，我們準備拆掉重建，那是黃金地段，適合建成高檔寫字樓，但是我們在調查租戶的資料時，發現一樓的店鋪被鱷魚恤整體買了下來，假如你同意搬遷，我們會給你足夠的補償金。」

    靠，拆遷拆到我頭上了？

    陳維雲感覺很好笑，

    「黃生，威海大廈位於灣仔的心臟，我的店鋪每月營業額接近一千萬港幣，搬遷的話我損失非常大，不過既然黃生你提了出來，我願意考慮，談談你們的補償辦法！」

    黃演芳顯然是有備而來，給陳維雲提了一個建議，

    「威海大廈靠海很近，拆掉後我們準備做成一個大項目，蓋一座摩天大樓，等到建成時，你可以拿到兩間同面積的店鋪。」這種補償實在過低，但是有前提，黃演芳願意把遊艇會的地皮讓給陳維雲，黃演芳覺得這是公平交易。

    摩天大樓？

    陳維雲忽然回憶起一件大事，新鴻基地產與信和地產曾經聯合開過一座摩天大樓，即是香江排名第三的『中環廣場』，987年動土，992年竣工，樓高78層，落成時是亞洲最高建築，自992年後的十年間，始終霸占香江第一摩天樓的稱號，直到2003年國際金融中心建成才奪走了它的樓王地位。

    「難道威海大廈就是中環廣場的原址？」陳維雲心裡納悶壞了，這完全是時空錯亂的緣故，八十年代的香江仍在大建設，他完全認不出中環廣場附近的地理。

    這棟建築毗鄰維港，正對著舉辦回歸儀式的國際展覽中心與金紫荊廣場，但是現在中心與廣場全是空地，環境與2世紀後截然不同，關鍵是陳維雲不涉足地產，忽視了中環廣場的位置。

    此時聽黃演芳提起來，陳維雲才知道自己的鱷魚恤店鋪有多麼昂貴。

    「黃生，摩天大樓到底有多高？萬一工期拖上四五年，我豈不是要賠慘？」陳維雲口風已經變硬，

    「我剛才講了，那間店鋪每年可以創造幾千萬的利潤，不解決這些損失，我沒有辦法搬走。」

    黃演芳內心其實很苦惱，前段時間他與新鴻基商量拆建威海大廈，得知鱷魚恤買了一樓店鋪，兩間公司的高層集體無語，他們寧願去拆一千個老百姓的祖屋，也不願去碰一個大富豪的物業，難度太大，還容易得罪人，不過幸好郭賀年帶來了好消息，陳維雲看上了遊艇會的地皮，只要陳維雲有需求，萬事都好辦。

    「我來前與新地的郭生商量過。」黃演芳開始交底，「陳生，只要你同意搬出威海大廈，任何條件都可以提？我們願意考慮你的合理意見。」

    中環廣場是價值幾百億的超級物業，新鴻基最具代表性的建築，比李嘉成的長實中心都值錢，陳維雲必須給他的店鋪開一個好價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