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港風情畫 71、里程碑

    歐得力的調研集中在龍頭戲院，據他掌握的信息，《聖誕快樂》爆賣的因素有兩點，一是市民針對陳維雲慈善的回饋，二是明星影迷的支持。

    很多媒體記者得出的結論也是這樣。

    但是歐得力總感覺自己沒有了解全面，他決定深入調查。

    聯映《聖誕快樂》的戲院共有二十三家，分布於全港各區，他於次日驅車趕往新界元朗的青山公路，那裡有一座福星戲院，規模非常小，只能容納觀眾五六百人，但是戲院外的排隊盛況驚爆他的眼球，竟然比龍頭戲院多了一倍。

    排隊的觀眾有一半都是學生仔。

    歐得力不著急採訪，先圍著隊伍轉了一圈。

    戲院左邊是一家西洋咖啡廳，顧客群是觀影的年輕情侶，但是最近幾天餐廳的營業額直線下降。

    餐廳經理是位鬼佬，他掐著腰，瞪著亂糟糟的人群，用他不怎麼地道的粵語大喊呵斥：

    「孩子們，請遠離我的大門好嗎？你們嚴重干擾到我的生意，假如你們再不聽勸告，我會報警的。」

    「報警？」門口的學生來自新界鄉議局元朗中學，他們基本在讀中三與中四，年紀十五六歲，嬉笑著起鬨：「偏不走，你咬我呀。」

    「死鬼佬，夠種你去報港督！不報我鄙視你！」這人叫陳錦泓，別看他長的斯斯文文，嘴炮相當厲害。

    餐廳經理不和學生仔吵架，不夠紳士，他返回大堂撥通元朗警署的電話，把情況講了一遍，

    「這些學生放課就往戲院跑，每天從五點開始，一直堵在我的大門口，堵到晚上十一點，這是我的營業高峰期，顧客嫌棄他們吵鬧，根本不願意進來，請你們立刻派人疏導人群。」

    「呃，尊敬的先生，你的門前是公共馬路，我們沒有權力驅趕他們，我建議你購買一個柵欄，把門前的位置隔開，或許你也可以搞一個促銷活動，把學生吸引到餐廳，這是一舉兩得，對不對？」

    餐廳經理沉默片刻，冷臉說，「這些學生都是窮鬼，他們買包十塊的好彩都需要集資，我會採納你的第一個意見，購買柵欄，但是我希望你們給我報銷。」

    「憑什麼讓我們報銷？」警署接線員被逗笑。

    「因為我繳了稅！」餐廳經理突然爆發，大吼道：「你們不能給我提供服務，必須把稅退給我！」

    「退稅的事情，我建議你找稅務署，再見，尊敬的先生。」

    「法克！」餐廳經理聽著話筒里的忙音，氣的破口大罵。

    歐得力坐在餐廳休息，正好聽見這番對話，他險些笑出聲。

    他出門找到陳錦泓，問道：「你們都是來看《聖誕快樂》的？誰是你們的偶像？」

    「阿雲哥囉！」陳錦泓見他是記者，端正姿態說：「我們全班都來給阿雲哥捧場。」

    「捧場是為了變形金剛的玩具？」歐得力追問。

    「切！」幾十個學生齊齊甩手，「玩具是小學生的愛好，我們的愛好是這個。」

    他們人手一張海報，海報上畫的是《龍珠》裡的孫悟空。

    《變形金剛》於去年2月日大結局，亞視目前正在播送《龍珠》，迄今已經二十多天，這部動畫片的地位屬於里程碑級別，開創了少年熱血格鬥的動漫時代，它與《變形金剛》一樣都在全世界引發過播送狂潮，它的玩具雖然比不上《變形金剛》，但是改編的漫畫與遊戲《變形金剛》拍馬也比不上。

    平行時空《龍珠》創作前期是喜劇冒險，吸引力不夠強，人氣比較低，但是鳥山明逐步把情節引向格鬥後，開始在東洋引發地震式的轟動，陳維雲的劇本刪除了前期的鋪墊，開篇直接進入格鬥劇情，第一卷即是『天下第一武道會』，打鬥畫面前所未有，少年仔的痴迷程度已經到了廢寢忘食的地步。

    「我們憑學生證可以領取一張海報。」

    「需要購買電影票嗎？」

    「不需要的！」陳錦泓搖頭說，「我們打電話給亞視，讓阿雲哥生產《龍珠》玩具，但是阿雲哥的工廠忙不過來，明年才會擴大生產線，他只製作了海報，在戲院與玩具專營店領取，每人限領一張，我們不能白占阿雲哥的便宜，所以來看他的電影。」

    「明白了。」

    歐得力連續採訪四五家小規模戲院，因為這些戲院設備陳舊，觀影環境差，電影票便宜，是學生仔觀影的首選。

    他返回報館後，把採訪資料整理一遍，《聖誕快樂》的粘性太強大，真正奔著電影進戲院的影迷只占一半，餘下一半都是陳維雲通過營銷手段拉進戲院的，這批觀眾對陳維雲的熱捧程度比大明星都高。

    觀眾的口味歷來無解。

    他們中意一個人，會無條件支持，他們討厭一個人，會全方面排斥。

    歐得力最後得出一個結論，

    「《聖誕快樂》會打破歷史映期紀錄，有潛力長線放映兩個月。」

    誰知他把這篇報道交給上司後，引來一陣責罵，「你寫的是什麼狗屁東西？馬上過春節，三大院線共同開畫五六部電影，《聖誕快樂》的院線是租來的，肯定會被擠下去，長映兩個月根本不可能！一天可以搞定的差事，你拖拖拉拉搞三天，這個月沒有獎金！」

    歐得力沮喪的返回辦公桌。

    「哎，辛苦白費了！」

    第三周過去。

    《聖誕快樂》單日平均票房20萬港幣，跌幅不是上座率造成的，而是學生證半價，這周席捲842萬，累計總票房274萬港幣，《最佳拍檔》的影史紀錄正式被破。

    這是一個大新聞。

    媒體開始狂轟濫炸。

    「這部電影真有那麼好看嗎？」這是各家報館共同的疑惑。

    香江的影評人們各抒己見。

    《電影雙周刊》老闆陳柏森親自撰寫專欄，他反覆觀摩《聖誕快樂》三次，他寫道：

    「這部戲的閃光點只有音樂，以及順暢巧妙的劇情。

    曉鳳姐的優勢在電影裡展現出來，但她的演技略顯僵硬，鄭紹秋也顯然不是喜劇大師，刻意的搞笑不能引發我的共鳴，配角張國容的表演可圈可點，新人葉玉情完全是花瓶，若說這部戲有什麼吸引力，那應該是合家歡的主題，老少皆宜，單論質量，我的評價是平庸之作，因為這種戲誰都可以拍出來，不考驗導演的功底。」

    《東方日報》娛樂版的影評由李壁華撰寫，這位才女剛剛入職，不想得罪電影公司老闆，評論偏討好：

    「年尾的電影不需要太深刻，能給觀眾帶來歡樂，就是最大成功。」當然她也不想失去原則，又補充：「電影就是電影，營銷手段用的太多，讓人反感。」

    《明報》的影評人亦舒是老牌才女，她哥哥倪狂與金墉齊名，一門書香，她做事沒有任何顧慮，社評完全體現她的個人看法：

    「像是鬧劇。」她可能覺得四個字太短，又加了一行，「搞笑不夠自然，花瓶不夠靚，引不起我觀看的興趣。」

    「切！」

    這天報紙出爐，葉玉情在陳維雲的辦公室看到這篇新聞時，氣的她直接撕報紙，「稀罕讓你看呀！」

    她去找陳維雲發牢騷：

    「雲哥，這幫影評人是不是吃飽撐的？專門和我們作對。」

    「隨便他們怎麼寫囉。」陳維雲感覺這些影評無關痛癢，並不能影響到票房。

    月號。

    《聖誕快樂》進入公映後的第四周，觀影的熱度稍稍有些減退，但是單日票房依舊保持在0萬，三日後即衝破三千萬大關。

    金公主院線的股東們拿到數據後，都有些坐不住了。

    「下周四《最佳拍檔3》要公映，《聖誕快樂》的跌幅這么小，根本無法撤畫，到時怎麼辦？」馮柄仲管理著院線排映，他很為難。

    「周四是2號，那天邵氏公映《城市之光》，嘉禾公映《a計劃》，雙向狙擊《聖誕快樂》，它的單日票房會巨跌，假如跌幅還是小，咱們把《最佳拍檔3》與《恭喜發財》全部往後挪，放在3號除夕上映。」雷覺昆感覺這不是事兒，左右都是他賺錢，他笑眯眯的問：

    「嘉禾的《神勇雙響炮》票房是多少？」

    馮柄仲看著手中的資料說，「他們原本想在聖誕節開畫這部戲，結果《聖誕快樂》太火爆，他們一直拖延檔期，拖了將近半個月，3號啟動的公映，上映一周的累計票房是509萬，最終票房應該是一千萬左右。」

    「一千萬也算大賺啦。」

    平行時空《神勇雙響炮》的票房是兩千萬，被《聖誕快樂》狙擊，腰斬一半。

    但是《聖誕快樂》已經連映一個月，它只能狙擊一部片子，月2日這天，隨著嘉禾《a計劃》與邵氏《城市之光》的開畫，它的單日票房直接跌破了八十萬，吸金能力在衰退，月3日除夕，被金公主強行撤畫。

    「它可以長映兩個月的。」

    陳維雲要遵守排映協議，金公主已經多映一周，他沒有對撤畫提意見，但他私底下卻發了一陣惋惜。

    《聖誕快樂》的最終票房定格在382萬港幣的位置，觀影人次24萬，這肯定是一個里程碑。

    影史票房紀錄是一個巨大成就，本港影業的金字招牌算是徹底豎了起來。

    撤畫並沒有影響到陳維雲的好心情，年關到了，他需要犒賞他的屬下們，三間公司的所有員工都會拿到他的優厚獎勵。

    慶功宴定在次日的2月日，春節期間最適合派送分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