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港風情畫 119、白武士（三）

    「他口風很嚴，我也不知他是不是想收購。」羅鴻旋不止一次問過陳維雲，買入兩間公司的股票是出於什麼目的，陳維雲的回覆很機械，公司現金太多，投資股票以待升值。

    羅鴻旋為此沮喪了很多日，她悲哀發現陳維雲心裡並沒有多少她的位置，雖然陳維雲把歐洲與美國的玩具市場送給她，但她察覺到陳維雲另有目的性，她已經不由自主充當了陳維雲與羅家的橋樑。

    「你講實話，你是不是和陳維雲拍拖？」羅鷹世需要弄明白這件事，這很關鍵。

    「當初他在演員工會救過我，為了我甘願讓罪犯用槍口頂著腦袋，我對他有好感，雖然好感來自感激，但好感就是好感，我中意他。」羅鴻旋沒有正面回應，卻坦白了部分心聲。

    「那你知道他有女朋友嗎？」羅鷹世調查過陳維雲的資料，他沒有訓斥指責，而是在勸說，

    「你們不是一類人，陳維雲發家於娛樂行，你隨便翻一份報紙，緋聞全部出自他們的圈子，越有名氣緋聞越多，哪一個明星的對象不是排長龍？電影公司老闆更是明目張胆納妾，邵義夫身邊跟著方怡華，皺聞懷身邊跟著劉亮嬅，陳維雲私底下不知與多少女人有染，專情男人那麼多，你何苦往他身邊湊？」

    「我覺得他會和他女朋友分手。」羅鴻旋紅著臉，小聲爭辯。

    「即使分手，你和他也不合適。」羅鷹世嘆了一聲，「他秘密買入我們家的股份，卻對你完全隱瞞，這說明他根本沒有把你放心上……」

    「老豆你不要再講了。」羅鴻旋打斷道，「他的玩具生意還做不做？」

    「當然做！這麼暴利的買賣我們不能錯過，我讓你大哥接手，你以後留在我身邊。」羅鷹世溫和的徵詢，「你同意嗎？」

    「你不讓我相親我就同意。」羅鴻旋委屈的發牢騷，又說：「老豆，我做不了陳維雲的主，他未必樂意轉讓經銷權。」

    「那要看他是不是有意向收購富豪與百利保！」羅鷹世的外債過多，即使賣掉兩間公司的股權，回籠的資金也不夠解決鷹駿集團的所有債務，但假如開闢玩具業務，最多一年鷹駿集團就能起死回生，他指指桌上的電話，

    「你現在打給陳維雲，直白告訴他，我們需要一名白武士，我們與陳維雲的持股權加起來逼近50，若是合作，劉欒雄的要約收購不會成功。」

    「老豆，如果他只想拋售賺錢，拒絕做我們家的白武士呢？」羅鴻旋拿著話筒詢問。

    「那我再找外援，總之不能讓劉欒雄如意。」

    「老豆我不明白，既然我們準備出售兩間公司，為什麼不能賣給劉欒雄？」

    「我們是第一大股東，面對惡意收購，必須強勢還擊，我們一旦示弱，有可能產生連鎖效應，鷹駿集團的股價會一瀉千里，我們的債權銀行會集體追債，結果是破產清算！」羅鷹世臉色不善，

    「雖說生意場上無對錯，但是有來有往，他今天不仁，我明天會不義。」

    假如劉欒雄不入局，承受羅家怒火的人應該是陳維雲，他之所以把玩具在歐洲與一半美國的市場送給羅鴻旋，正是為了消除羅家的怒恨，可惜他做了無用功。

    世事難以捉摸。

    羅家人不會恨他，反而隆重接待。

    這天晚上，陳維雲以白武士的身份進入羅家，他沒有從羅鴻旋臉上看到笑容，但是被羅鷹世熱情相迎。

    他被請進了書房，老三羅嘉銳與老九羅鴻旋作陪。

    羅鷹世開門見山，「證監會已經下達通知，要約收購的所有關聯企業從今天開始全部停牌，愛美高、鷹駿、富豪、百利保，四家公司停牌三天，根據過去企業併購的經驗，復牌後，股票恢復交易一定滿堂彩，四家公司的股價會全線飆升，尤其是富豪與百利保，漲幅00都有可能。」

    既然陳維雲登了門，就證明陳維雲擁有收購的決心，羅鷹世要把自己的股權賣出一個好價錢，

    「陳生，我希望你參與競價，也發布要約收購公告。」白武士存在的作用就是抬高要約價，大幅增加狙擊者收購成本，第一大股東會受益於雙方的競價。

    「很抱歉，我財力有限，不可能與劉欒雄血拼，羅生，我一定不會發布要約，這是咱們談判的前提。」陳維雲忍耐這麼久，打算只有一個，從羅鷹世手中購走股權，只要成功，劉欒雄必定出局，他將是最後的贏家。

    「好吧！」羅鷹世沒有底氣逼迫陳維雲，這是一位臨時白武士，雙方沒有交情，唯一的關聯出在羅鴻旋身上，確切說是出在羅鴻旋掌握的經銷權上，這是陳維雲預先埋下的坑。

    羅鷹世開始報價：「我持有富豪酒店28股份，百利保259股份，我要求市場復牌後的最大漲幅價！」

    「這不可能！」陳維雲一口回絕，「根本不公平！」富豪酒店停牌價是4，一旦復牌，有可能漲到六七塊，到時會超過富豪酒店每股的淨資產，市場就是市場，今年房價在巨跌，富豪與百利保都不值錢，

    「羅生，我帶著誠意過來，我願意高價收購你的股份，但這不代表我是散財童子，我的出價比劉欒雄的最終要約價高0，這才是公平交易，再高咱們沒得談。」

    「你目前持有多少股權？」羅鷹世不爭執，忽然詢問起陳維雲的持股數額。

    「富豪7，百利保88。」

    「我們兩家合占富豪453，百利保447，並未抵達50的絕對控股線，劉欒雄依舊有收購成功的可能性。」羅鷹世朝兒子招招手，取來股東名冊，指給陳維雲看：

    「這十幾個人是我的老朋友，他們持有兩間公司各5的股份，我有辦法說服他們把股份賣給你，請你重新報價。」

    陳維雲感覺這老頭真是難纏，如果能收購這十幾人的股份，他將徹底控制兩間公司，引誘力非常強。

    「比最終要約價高3！」陳維雲隨口報出一個數字。

    「你根本沒有誠意……」

    兩人滔滔不絕的扯皮，一旁的羅鴻旋聽的心煩，她想不明白，為什麼陳維雲一定要偷偷摸摸收購她家的公司，從去年開始她父親與哥哥就在爭論是否出售富豪與百利保的事情，假如陳維雲請她牽線搭橋，她願意充當中間人。

    她哪裡知道，陳維雲是被平行時空的歷史給誤導，他之所以秘密收購是在防備羅家兒子羅旭銳與衛理的合謀，他一個外人無論如何也競爭不過羅鷹世的親兒子，他必須惡意收購才能達到目的，誰知人算不如天算，劉欒雄那個屠夫突然殺進場內，他當時著實措手不及了一陣子。

    經過反覆磋商，陳維雲與羅鷹世最終敲定了成交價格，比要約收購價高5，僅限於羅鷹世手中的股權，餘下十幾人5的股權與要約價相同。

    羅鷹世作出了讓步，他讓步有原因：

    「陳生，我準備把阿旋調回鷹駿集團上班，她沒有精力再經銷你的玩具，我讓她大哥孔銳替代她，經銷期限不低於三年，期間你不能以任何藉口取消授權，這是我出售兩間上市公司股權的前提。」

    「可以！」陳維雲不假思索答應這個要求，但他同樣另有目的，「羅生，我可以答應，不過我也有前提，我知道你持有亞視的股權，必須一塊轉讓給我。」

    羅鷹世怔了一下，扭頭問羅嘉銳，「三仔，我們投資過亞視嗎？」

    羅嘉銳剛剛接班，對公司的投資情況不熟悉，他跑出去查閱了文件，回來說：「老豆，我們確實擁有亞視的股權，不過去年抵押給了銀行，貸了九百萬港幣。」

    這是一筆債務，與葉志明掌握的3亞視股權性質一模一樣，富豪們都有抵押貸款的習慣。

    自己的錢全部用來享受，業務的錢全部從銀行借貸。

    羅鷹世攤攤手，「陳生，我非常樂意把亞視股權送給你，但我不負責債務。」

    「我們簽訂一份質押合同轉讓協議，債務我來承擔！」陳維雲很乾脆。

    「有什麼要求嗎？」羅鷹世見他這麼爽快，知道他肯定有條件。

    「沒有任何要求！」羅鷹世猜錯了。「阿旋下個月過生日，這筆債務算是我送她的生日禮物。」陳維雲把目光轉向羅鴻旋，他知道以後羅家人不會允許兩人再見面，

    「這是生意阿旋。」他只講了這一句話，即使沒有這樁生意，羅家人也不會接納他，因為他不會與葉玉情分手。

    生意做完，也是玩完的時候。

    羅鴻旋覺得鼻子發酸，轉身出了房門。

    羅鷹世皺起眉頭，「陳生，請你務必不要再找她，我把今天的交易當作愉快的合作，我希望我們將來繼續愉快下去，但假如你仍舊和阿旋交往，那麼所有的愉快都會化為烏有！當然我不是對你有偏見，我只是覺得你應該對你的女朋友負責任……」

    「這句話請去教育你的孩子們。」陳維雲笑著打斷他，

    「很抱歉羅生，我接受你愉快合作的說法，但我和我女朋友的事情，這完全是隱私，你就不必費心了。」

    「看來我是有點倚老賣老。」羅鷹世自嘲的笑了笑，伸手出來，「那就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陳維雲並未久留，簽完一系列秘密協議，他告辭離去。

    他順利得到了富豪酒店與百利保，但他失去了羅鴻旋，其實不能算失去，因為他們只擁有過洛杉磯那幾個親密的夜晚。

    幾場夢過後，什麼也不會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