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也不怕跟你說,本王最初確實沒想到到頭來你會只要那一紙休書。」
魏延曦自嘲一笑,隨手端起一旁的茶杯想要喝點水潤潤嗓子,誰知等到掀開杯蓋卻尷尬的發現杯中一滴水都沒有。他這才後知後覺的想起,這杯子似乎是齊遙清先前用的那盞,而杯中的茶水也早被自己一飲而盡了。
他欲蓋彌彰的掩嘴輕咳兩聲,將茶杯又蓋好放回原先的位置,作勢撣了撣衣袖,這才再度看向齊遙清。
&盡千辛到頭來只要一紙休書,王妃當真不會後悔?」
齊遙清見他一臉將信將疑的樣子,半是好笑半是無奈的反問:「怎麼,王爺這是不相信臣?那依王爺看來,臣應該提出怎樣的要求才算正常呢?」
魏延曦眨眨眼,愣了愣。「本王原以為你就算再怎麼謙讓大方都會想要保住自己王妃的位子,或是讓本王想辦法幫你入朝為官。沒想到……」
&想到臣既不要王妃之位,也不要入朝為官,只要一個自由之身,是吧?」魏延曦正斟酌著措辭,誰知齊遙清竟直接替他把話說完了。
&痴心沉迷於仕途多年,甚至可以說從母親逝世後臣無時無刻不在期盼著有朝一日能入得朝堂,施展一身抱負才華,為自己博得一個錦繡前程,讓整個盛國公府再不敢輕視於我。」
&爺只知聖旨下來時自己不願遵旨娶我為王妃,卻不知臣亦是不願的。以男子之身出嫁本就聳人聽聞,更何況嫁的還是當朝超一品的雍親王,這『王妃』二字看似風光,可一旦落在臣頭上,就只意味著臣與奮鬥多年的理想失之交臂,被世人鄙夷議論,從此只能被困居在這方小院裡,再沒了入仕的可能。」
魏延曦靜靜的聽齊遙清說著,說他的理想與抱負,說他嫁入王府後內心的失望與苦澀。魏延曦一直以為在聖旨賜婚這件事上最委屈的是自己,卻從未想過其實王妃心中的苦比起他來有過之而無不及。想來也是,當奮鬥多年的目標一夕之間破碎在眼前時,任誰都是接受不了的,只是因為他的隱忍與沉默,才讓這份痛楚深埋於心底,世人皆不知罷了。
&也不怕王爺笑話,當初知曉聖旨後,連臣的好友都不認為臣會遵旨嫁過來。」
&耀紫?」魏延曦忽然涼涼的插了一句。
齊遙清微微一愣,點頭道:>
&與他關係很好?」
&臣與他自幼一同長大,關係自然非比尋常。」
&來是因為一同長大啊……」魏延曦眉頭微蹙,似在喃喃自語:「難怪那天是他把你牽出來的。哼,沒想到首輔公子竟然還有這般本事,連本王的王妃都能搭得上……」
&爺……您在說什麼?」
齊遙清只看見魏延曦一個人望著窗外,神神叨叨的自言自語了半天,可他具體說了什麼卻是一個字都沒聽清。
&沒什麼。」魏延曦恍然回神,隨意擺了擺手,岔開話題道:「你既然心心念念想要入仕,如今只有本王能給你這個機會,為何卻又不願呢?」
這點魏延曦是真想不明白,只要齊遙清能幫自己找到小七姐姐,屆時無需皇兄出面,單憑自己在朝中的地位替他謀得一官半職也絕非難事。按理說他一心渴望入朝堂,如今正是大好的機會擺在眼前,為什麼要放棄?
&非魚,安知魚之樂也。同樣,王爺非臣,安知臣心不會隨著時間過境而改變?」
齊遙清哂然一笑,搖頭道:「臣本以為縱使嫁與王爺為妻,只要臣不放棄,終有一日還是可以實現所願的。可事實就是,正如臣早上對王爺所說的那樣,無論王爺最後休不休臣,臣曾嫁給王爺這件事都不會改變了。就算王爺仁善,願意助臣達成所願,可臣終究還是回不到鮮衣怒馬少年時,做不了那『春風得意馬蹄疾,一日看盡長安花』的狀元郎了。」
朝廷不比民間,齊遙清如今雍王妃的身份就算在民間都飽受爭議,更何況是瞬息萬變的朝堂呢。縱使有朝一日他在魏延曦的幫助下,能以一個自由之身出入朝堂,可「前王妃」的身份總會為他帶來異樣的目光和他人的輕視,最終讓他與自己的理想相行漸遠。
與其到那時心灰意冷、鬱鬱而終,倒不如現在就看清一切,選擇一條真正適合自己的道路。
&妃看事果真通透。」魏延曦贊同的點了點頭,「只委屈了你這『京都才聖』的美名,終究是朝廷的一大損失啊。」
如此聰穎通徹之人,若是入了朝堂必是如魚得水,可如今卻被逼縮在這王府一角,再不能踏上仕途,當真是戲劇。
&了,你與你姐姐……關係如何?」說話間魏延曦忽然想起那日齊遙清下意識拿衣袖擦手的動作,忍不住問了句。
&爺是說皇后娘娘?」齊遙清對此倒不感意外,從皇宮回來以後他就猜魏延曦會問自己與皇后的關係,所以這會兒也不隱瞞,直言不諱:「誠如王爺所見,並不怎麼樣。」
魏延曦聞言不禁失笑,「哈,你倒是直白。本王原以為皇后這麼費盡心機替你求聖旨賜婚,光耀門楣,風光無限,你會因此而感激她呢。」
&後的所作所為自然有她的理由,只可惜這件事中的受益者並非臣罷了。」話都說到這份上了,齊遙清也沒打算再把國公府中的內宅瑣事瞞著魏延曦:「異母所出自然比不過一母同胞,皇后為她嫡親的弟弟做打算也無可厚非。」
&就不覺得委屈麼?畢竟就本王所知,對於賜婚一事你父親可是一個反對的字都沒說過的。」
&屈?」齊遙清就像是聽了天大的笑話一般直搖頭,「臣有什麼好委屈的,賜婚這事父親原本都沒打算與臣說,若非偶然聽見兩個小丫環的談話只怕直到出嫁那日臣都被蒙在鼓裡。臣就算委屈又能如何,在聖旨面前根本沒有選擇。」
齊遙清也不知自己是怎麼了,按理說他嫁入雍王府,是萬萬不該跟夫君說自己母家的不是的。可今日不過是被魏延曦問了兩句,他竟一時不吐不快,恨不得將心中的所有憤懣全部傾吐出來,實在是不應該啊。
深吸口氣,齊遙清努力壓制住胸中所有的激昂與恨意,面上再度恢復成原先那般冷淡疏離的樣子,朝魏延曦恭敬的作了一揖,垂首道:「臣一時失態,還望王爺恕罪。」
他態度轉變的實在太快了,魏延曦一時沒反應過來。要知道國公府的那檔子破事還沒說完呢,如今齊遙清忽然中斷,他問也不是,不問也不是,一時間進退兩難。
弄到最後魏延曦只得尷尬的摸了摸鼻子,僵硬一笑,擺手道:「無礙,王妃不必拘禮。」
嘴上雖然這樣說,不過魏延曦心裡也清楚,想要齊遙清再像先前那樣對自己完全不設防,凡事直言不諱定然是不可能了。他心中雖有些小小的失落卻也無可奈何,只得這麼作罷。
&爺一日奔波勞苦,臣就不再打擾王爺休息了,臣告退。」
齊遙清一邊暗自懊惱先前自己怎麼那麼口無遮攔,一邊行了個禮朝外退。他可不想再留在這裡跟魏延曦談心了,本來他的目的就只是讓魏延曦明白除了休書他確實已經什麼都不想要,如今既然目的達到了,自然也就沒有了再留在這裡的必要。畢竟隔牆有耳,加上這位雍王他又不怎麼了解,若是因為今日一席話引來什麼不必要的麻煩可就不值得了。
&王妃也……早些休息罷。」
身後,魏延曦沉默了許久,終於在齊遙清踏出門的那一刻別彆扭扭的低嘆了一句。齊遙清聞言身形一頓,愣了愣卻終究沒有回頭,兀自而去。
只是恐怕連他自己都沒發現唇角微微揚起的那一抹笑意。
不知不覺中,其實兩個人對對方的看法與成見都在慢慢改變,只是自己還未發覺罷了。
...
html|sitemap|shenma-sitemap|shenma-sitemap-new|sitemap50000|map|map50000
0.0261s 3.679M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