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王知錯了
&上……老奴斗膽,不知王爺傳回來的那封家書……是不是要給王妃送去?」
季宏猶豫再三,聯想到如今正在天牢裡受苦的雍王妃和遠在千里之外苦苦作戰卻連京都發生了什麼都不知道的雍王爺,他怎麼都狠不下心來將這封家書置之不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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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一聽這話魏承天的臉冷了幾分。
他隨手取來案邊的那封上頭寫著「遙清親啟」的薄薄信紙,掂量了一下,打開掃了兩眼,終於還是將信紙裝了回去,交給季宏,道:「也罷,只是封信而已,左右也沒什麼,這樣吧,你跑一趟天牢,把這信給他帶去吧。」
頓了頓,他忽然又自嘲一笑,道:「呵,沒想到朕這弟弟還真是個痴情的。那齊遙清若是真為他著想,就一定知道該怎麼做。」
&奴替王妃謝過皇上。」
季宏恭敬地鞠了一躬,接過信封,上頭原本是封好的,可被魏承天拆開看時破壞了。魏承天自然不在意這些小節,不過季宏想了想,還是先去找膠水將信封復又粘好,這才寶貝似的揣在懷裡,急匆匆的往天牢去。
&這大雪的天,公公怎麼又來了呢。牢裡陰寒,公公年歲漸長,本……咳咳,本不該再這麼跑的。」
天牢裡一如既往的潮濕陰冷,因為下雪的緣故,又多添了幾分刻骨的寒意。齊遙清曲腿盤坐在軟墊上,看到季宏來臉上露出一絲訝異。
他雖然身上披著一件厚厚的雪狐皮大氅,卻到底還是耐不住長期環繞在周圍的寒氣,這幾天有些輕微的咳嗽,面色也不怎麼好。
他本就知道自己身子骨不結實,所以真染了風寒,咳嗽兩聲也沒覺得有什麼大不了的。可這卻急壞了影四,每天雷打不動的送藥不說,還把大夫都請到天牢裡了,弄得他這間牢裡到現在還是一股苦苦的藥味。
&確實冷,馬上都要入九了,王妃在這裡受累了。」
季宏讓守衛開了牢門走進去,當看見齊遙清一張蒼白而更顯瘦削的臉後,尷尬的搓了搓雙手,有些抱歉的對齊遙清說。
&公客氣了。」齊遙清卻笑著搖了搖頭,似乎對於自己在這兒遭的罪一點都不放在心上。
&公今日來可是有什麼事?」等季宏在他對案的軟墊上坐定,齊遙清伸手替他倒了一杯水>
季宏雙手接過杯子,點頭算是感謝,然後這才開口道:「不瞞王妃,老奴這次來,確實是有兩件事要與您說。」
&一就是,幾日前,廢后齊氏在冷宮中自縊了。」
知道齊遙清跟他這個名義上的姐姐一向沒什麼感情,季宏說這話時也沒有特意迴避什麼,如實道:「因為齊氏已經被廢,又是畏罪自縊而死的,按理入不得皇陵,只能進妃陵。本來這些事情王妃也不必全部清楚的,只是老奴想廢后怎麼說都是您姐姐,這才來知會一聲,王妃……節哀。」
齊遙清靜靜的坐著,眼睛盯著面前案上擺著的茶杯,半晌沒有說話。
他能有何哀可節?齊頌錦這個姐姐從未真心認過他這個弟弟,假如這次先死的是自己只怕她面上傷感,心中指不准怎麼欣慰。可如今反過來,她先身敗,然後自縊,聽在他耳朵里,卻是木然的。
兔死狐悲也好,真心悲痛也罷,性命都沒了,還有什麼是放不下的呢?
&事,我爹他們……可知道了?」沉默良久後,齊遙清抬頭問季宏道。
&已經派人去說過了。聽說夫人一聽到這個消息就昏了過去,醒來痛哭不已,國公爺……雖未表現的太明顯,但想來也是傷心的。至於世子,自從下獄之後整個人就有些呆滯,這次也只是哭了一場,其他沒別的了。」
他們的反應全都在齊遙清的預料之內,所以聽完也沒什麼表情,只輕輕點了點頭。
&廢后一直是他們最大的指望,又是骨肉至親,傷心是肯定的。」頓了頓,齊遙清忽然又問:「對了,公公,皇上的旨意是將齊家全部流放,算算日子是不是差不多了?」
&聖上的意思是等這個冬天過了,年後再離京。」季宏答道。
&樣啊。」齊遙清抿了抿唇,「那公公可知……我呢,我是與他們一道離京還是……」
齊遙清話沒有說完便戛然而止。他的身份尷尬,背後還捆了一個魏延曦,絕沒有齊蕭肅他們那般好解決。
如果行軍順利的話,估計年前魏延曦就該大勝回來了,若是那時候他還留在京中的天牢內,只怕依雍王爺那性子不把整座天牢踩塌才怪。
而若是將他在齊家其餘人之前送往邊疆……
齊遙清搖搖頭,只要他還活在這世上,魏延曦就絕不可能放棄找他,甚至會不惜與皇上徹底翻臉的找他。只怕到時候他人還沒到邊疆,凱旋歸來的雍王爺就已經跟著追到邊疆了。
季宏聞言愣了下,然後尷尬的笑了笑,摸摸鼻子,愣是沒吱聲。
他能怎麼回答,難道直言不諱的說皇上將你與齊家其他人分開來看守,他們被關在普通的大牢中,可你卻被關在只有重刑犯、死刑犯才會身處的天牢中,擺明了是要將你與他們分隔開,好隨時隨地的取你性命?
有些話,心知肚明,卻到底還是不能說出來的。
看出他的為難,齊遙清也不逼他回答,伸手提壺幫他加了杯水,問:「對了,公公剛剛說還有一件事,是什麼?」
他好心的轉移話題,季宏自然順水推舟的承了這個情,趕忙笑呵呵的從袖中取出魏延曦的信,遞到齊遙清眼前。
&妃,王爺前兩日在傳戰報的同時送了一封給您的信,老奴給您捎來了,您看看?」
一聽說是魏延曦的來信,齊遙清怔了下,原本沒什麼表情的臉色有些鬆動,狐疑的接過,果然見上面寫著熟悉的四個字:「遙清親啟。」
筆走龍蛇,潦草卻不失氣勢,隱隱昭示著主人的魄力,果然是魏延曦的筆跡。
單單只看到這四個字,齊遙清便覺得鼻頭一酸,連帶著眼眶也跟著發熱起來,似有什麼東西想要從中間湧出來,卻又被他生生的壓了回去。
他迫不及待的拆開信封,根本沒有在意信封封口上那根本還沒來得及被晾乾的膠水跡,抽出裡頭夾著的薄薄兩張信紙,展開來,就著案頭昏暗的燭燈讀了起來。
只見上頭寫著:
遙清吾愛,自匆匆一別,數月有餘。北地苦寒,聽聞京都亦有雪雨,卿可安否?
北狄來襲,戰鼓難息,盔甲不解,晝夜不分。然卿日日擾我思,夜夜入我夢,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如今思及,不過如此。
大戰在捷,不日將歸,卿可記,城門石下曾立誓,千鶴樓上待我回?
只盼來年春歸日,得見清卿展笑顏。
盼卿安。
不過是寥寥數語,可齊遙清卻再也忍不住淚水,順著蒼白的臉頰爬下來。他一雙薄唇被牙死死咬住,原本就沒什麼血色,這會兒更是同臉色一樣蒼白了。
魏延曦是念著他的!
堅定了這個認知,齊遙清心中也不知是悲是喜。喜的是他一顆真心沒有付錯,魏延曦果然值得他愛,可悲的卻是明知道以自己現在的處境根本不可能等到他回來的那一天,莫說千鶴樓上再相會,只怕能遙遙見上一面都是奢望。
齊遙清將頭埋得極低,努力不讓季宏發現他的異樣,可那濕潤而輕顫的羽睫和淚滴在信紙上暈出的一個個小水斑卻出賣了他。
饒是季宏縱橫宮中多年,見慣了爾虞我詐的後宮和久不得寵的嬪妃遇見皇帝時落下的眼淚,如今乍一看到此情此景,也是忍不住長長的嘆了口氣。
明明是互相惦記著彼此的,卻因為這身世背景不得不硬生生的拆開,也不知雍王爺寫下這信的時候是懷著怎樣的心情,盼望能早日打完仗回來,再次擁王妃入懷麼?
季宏一個人坐著感慨世事無常,對面,齊遙清卻是早就整理好了心情,再度抬眼,臉上還是那一副溫和無害的可親模樣,可眼睛卻微微有些紅腫。
&謝公公……咳咳,替我將信帶來。」
齊遙清放下手中的信紙,就著這個姿勢,竟是端端正正的給季宏垂首作了一揖。
&喲喲,王妃這可使不得!」
季宏受寵若驚,趕忙傾身伸手扶住齊遙清不讓他再繼續鞠躬下去。
&來就是王爺寄給您的信,老奴也只是幫著帶來而已,算不得什麼,王妃這樣客氣實在是折煞老奴了。」
齊遙清知道季公公不是個在乎虛禮的人,所以也沒再多執拗,他扶了,也就跟著起了。
&然話如此說,但我眼下鋃鐺入獄,乃是罪臣之身,實在不敢奢望能看到王爺的來信。公公肯費神說服皇上為我帶來,我心中自然是感激不盡。」
季宏本來沒打算跟齊遙清說魏承天的事,不過齊遙清心如明鏡,這其中的曲折又豈會想不通?是以他這份感激確實是真心實意的。
季宏笑了笑,「王妃能明白,那老奴費些周折也算值得了。王妃,可要給王爺寫封回信,讓老奴帶回去?」
聽見能寫回信,齊遙清愣了愣,旋即瞭然的點了點頭。在魏延曦心中,自己這會兒應該還在王府里等他凱旋歸來,既是在王府,又豈會不回信呢?
他們想要繼續瞞著魏延曦讓他安心,就勢必要自己寫回信。
齊遙清輕輕嘆了口氣,唇角卻扯出了一絲淺淺的笑意,也好,這本來也是自己的打算。
他將油燈拉近了些,取出一張平整的信紙,提起筆,落了下去。
&不見,白雪冰河連北地,為誰聊表相思意。延曦,歲月匆匆,冬雪為憑,王府依舊,人亦如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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