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布犁愣在原地。
藍玉跋扈的形象著實不是假的。
他決定的事,根本就不給你說話的機會。
王布犁忍不住瞥了一眼天上刺眼的太陽,心中吶喊道:
「完犢子了。」
我怎麼能被藍玉給盯上呢?
徐達是大明當之無愧的第一名將。
他平民出身,卻是不世出的軍事天才。
從小兵做起,跟著朱元璋出生入死,在戰事當中成長起來。
一個平凡人經過自己的努力成為名將,算是同朱元璋這個平民皇帝相輔相成了。
大明第一名將徐達的時代結束後。
大明便進入了另外一個名將的時代。
那個人就是藍玉!
藍玉是常遇春的小舅子。
常遇春本人就極為高傲,卻對自己的小舅子極為推崇,數次向朱元璋推薦。
但朱元璋謹慎的性格並沒有召見,而是叫藍玉老老實實的在軍營當中干。
直到第二次北征,藍玉跟徐達北征,才被委以重任,成為大明豪華悍將團隊當中的一個小配角。
實在是大明前期,狠人過多。
無論是從資歷還是能力而言,都論不到他藍玉來當主角。
但是在那次戰事當中,悍將主角團們都沒有打好的情況下,他這個配角表現的不錯,才算是正式入了朱元璋的眼。
藍玉自認為自己不比老將們差。
可老將們還打得動,不需要藍玉這個年輕人出頭。
藍玉數次請命征戰北元,就是想要幹掉王保保,證明自己。
可惜今年王保保他噶了。
藍玉並沒有很興奮。
反倒是有些失落,沒有早些在戰場上把王保保俘獲。
藍玉是一個驕傲要強之人。
他拼命這麼多年,就想要得到一個機會。
一個證明自己不比他姐夫常遇春,不比大明第一代名將徐達差的機會!
王保保死了沒關係,咱藍玉重新制定了自己的新目標。
「那就是徹底覆滅北元!」
做到前輩們沒有做到的事情。
消滅北元之後,咱也能封狼居胥、勒石燕然,名垂青史!
到了那個時候,看看哪一個人,還沒聽過咱藍玉的威名?
這也是藍玉對王布犁快速說出他英勇戰績之後,心中極為竊喜的緣故。
說到大明名將,幾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常遇春、徐達、馮勝、傅友德、李文忠、鄧愈等人的臉上。
甚至連死了的胡大海、耿再成、張德勝等等,都是人們嘴裡的名將。
「大明名將藍玉?」
「誰是藍玉啊?」
「咱沒聽過大明有這麼個名將啊!」
藍玉渴望證明自己!
武大、何六二人對於藍玉如此照拂王布犁,皆是感到十分的驚喜。
「王二郎,你合該去當兵,多好的機會!」
「對啊,那可是藍玉,最年輕能打的猛將。」
二人三言兩語的環繞著王布犁給他洗腦。
尋常人想要這機會都沒有咧。
但王布犁當真不想要。
自己在官場當中小心翼翼的不同胡黨相互交流,就是為了避免將來被朱元璋清算。
好傢夥,千防萬防,沒防到藍玉來自己家裡了。
王布犁心中那個恨吶。
為啥大明的院牆不是那種兩米高的磚牆,全都是一米左右的籬笆牆。
街上路過的人,撒眼一瞧,就能看見院子裡的人在作甚。
一點都沒有私人隱私。
「天太熱了,我去屋子冷靜冷靜。」
王布犁無心聽著勸告,回屋子裡休息去了。
他的心因為藍玉的話,在這暑天裡,哇涼哇涼的。
武大、何六二人忍不住嘆息,多好的機會啊,人家愣是不要。
要是放在咱的身上,那必須得狠狠的抓住嘍。
至於出了院門的藍玉,嘴角一直都再上揚。
「原來咱在京師百姓心中,還是有些名氣的。」
至於王布犁那個小吏對他的戰績如數家珍,藍玉猜測他指定是崇拜咱。
要不然他怎麼會脫口而出?
還顯得一臉的不可置信的模樣!
尤其是當藍玉自己個承認完之後,王布犁臉上露出崇拜之色,更是讓他十分得意。
「咱藍玉也成為其他少年郎羨慕的大明大將軍了,哈哈哈。」
藍玉今日來溜達,完全就是接到命令後隨機轉悠的。
他認為王布犁不可能是故意在院子裡練武,引起他的注意。
那就只有一個結果。
他是本將軍的小迷弟!
非常佩服咱年紀輕輕就能不斷的立下戰功,打仗還猛。
可身為年輕人好面子,嘴上是不能表現出來的。
但他說的話,已經完全透露了自己內心深處的想法。
想清楚了這一點,藍玉的嘴角越發的上揚。
小伙子。
有點意思啊!
因為藍玉在王布犁身上發現了年輕時候自己的模樣。
儘管非常佩服他姐夫常遇春,但就是嘴上不說,想要在戰場上證明自己不比他差。
咱拼命打仗,也是為了讓軍中將士閉嘴。
「咱不是靠姐夫起來的,而是靠自己的實力!」
只不過有他姐夫常遇春的名頭,會讓他在軍中走的更加順暢一二。
可大明建立沒兩年,常遇春就突然病逝。
藍玉就是靠著自己的勇猛,同樣打出威風,打出了一片天。
說一句他冠絕同輩,真不是吹捧。
什麼常遇春之子常茂、李文忠之子李景隆、鄧愈之子鄧鎮、吳良之子吳高等,都不配給藍玉提鞋。
藍玉心中的話,自是沒有同旁人說,他只是側頭道:
「告訴兄弟們,從今天起直到陛下的命令結束,你們要多圍著王布犁的家裡巡邏。
若是看到什麼賊眉鼠眼之徒,先扔到江寧縣大牢裡,等著王布犁自己去分辨。」
「是。」
「順便給咱打聽打聽他,小子是個當兵打仗的好料子。」
「是。」
京師里開始清場行動。
饒是善於化妝的灰狗,也被一塊轟了出去。
他不清楚朝廷為什麼突然把在城中流浪的乞丐給轟出來。
這讓他尋找散發假鈔之人增加了難度。
連許多大臣都不了解朱元璋的真實意圖,更不用說灰狗這種底層犯罪分子了。
但這未免不是一個好機會。
省的他到處亂竄前去尋找。
在朝廷把他們這群人給遷徙到別處之前,灰狗準備再干一票大的,就返回句容縣。
藍玉的胡亂插入,著實是給檢校周百戶的監視帶來了麻煩。
那幫子士卒也跋扈的很。
不愧是藍玉的兵。
路人稍微有人走在王布犁家後院小巷子的,都得上前巡問一番,盡心盡力。
檢校的兄弟差點被這幫士卒,給扔進江寧縣大牢當中。
朱元璋為了打擊假鈔,突然發布公告,吳衛作為知縣自是要盡心盡力的配合。
他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事,會讓皇帝如此做。
本來他自己的煩心事就極多。
此時為了表明自己在認真做事,還是堅持戴著鐐銬出去巡查。
繼續低頭打造自己勤政的人設,爭取早日解開身上的枷鎖。
不這樣做能有什麼辦法?
縱然自己搭上胡相的線,可是這種事也得天子開口赦免吶。
吳衛其實覺得自己這個官,當的真是不開心。
不自由。
在京城裡居住,錢還不夠花。
時不時的就得打賞這幫吏員,才能籠絡住這群人幫自己做事。
那是幫自己做事嗎?
那都是幫朝廷做事,可打賞的錢得我這個小小的七品縣官出。
幸虧父母都在老家,只有妻兒在身邊,要不然就更養不起一家人了。
吳衛心中充滿了苦澀,走著走著便想要去找自己的「心腹王布犁」訴訴苦。
等到了他家附近,發現周遭士卒查的很是嚴格,吳衛眼裡露出疑色。
這是出了什麼事了?
不應該驅趕乞丐,怎麼還開始設卡查人了?
大明文官,這群士卒倒是沒有過多追問。
但是對於他身邊的幾個隨從,審視的極為嚴重。
等吳衛進了王布犁的家門,倒是惹得老母親連忙出門問候。
吳衛這才感到當官的威嚴,遂輕聲細語的同王布犁的母親在一旁言語了幾句,王布犁才趕到。
一個七品官員,進入小吏家裡坐一坐。
對於街坊而言,帶來的效果那是不言而喻。
那可是官啊!
王布犁卻是覺得有些麻煩。
吳衛搭上了胡惟庸的線,大家在工作場合相互交流,那指定沒有問題。
可是一旦來了家裡做客,那就有點說不清道不明了。
王布犁嘴上應付著,心裡則是想著,等老朱要幹掉胡惟庸的時候,朱老四有沒有去北平當燕王去呢?
到時候自己也得跟著他一同去北平,儘量遠離朝廷這個權力的漩渦。
到時候再上演一場王者歸來。
咱就直接回老家,啥啥都有了。
「吳老爺,如何這般愁苦?」
聽著王布犁主動開口詢問,吳衛則是一股腦的吐槽起來了。
最近壓力比較大,怕是年終考評不好看,那自己就指定不能在當江寧縣的知縣了。
對於前途感到迷茫。
他苦讀詩書多年,胸中的抱負還沒有實現,不甘於這般沉寂。
對於吳衛的吐槽,王布犁也只能時不時的應和一聲。
大家都處於權力的邊緣當中,沒得權的自是想方設法要得權,認為自己理應能夠得到更多的權力,站在權力漩渦的中心,才不枉在人間走一遭。
至於什麼危險吶,選擇性的忽視不見。
「伱就說,如同今日驅趕城中乞丐,但我總覺得今天無法完成全功,會有漏網之魚。」
吳衛捏著鬍鬚愁容滿面:「若是辦不好這次差事,咱又得吃瓜落。」
王布犁給吳衛倒涼茶,免得天天上火。
「吳老爺,我其實有一個不成熟的建議。」
「嗯?」
吳衛本想來跟自己的心腹吐吐苦水,聽到王布犁的話,當即反應過來了:
「你說出來,我給你補充補充。」
「陛下光是派遣官府出動,咱麼這點人,對於偌大的南京城而言。還是人不夠多。」
「對。」吳衛接過話茬道:「所以我才會擔心。」
王布犁壓低聲音說道:「既然如此,那我們要想發設法避免有漏網之魚存在,免得被陛下給問責。」
「嗯,你說,我聽著呢。」
「咱們在南京城施行拉網式以及地毯式覆蓋排查,不留下任何死角。
充分發揮民間百姓支持我們官府行動的意願。
縣衙把里長都給組織起來,他們若是能夠發現及時上報,也省了官府的力氣,這也是他們的職責所在。
吳知縣,我這個不成熟的建議,您給參謀參謀。」
王布犁的一番話說的吳衛連連點頭,隨即詢問:
「這拉網式以及地毯式該怎麼解釋?」
王布犁又相信的同他解釋了一遭。
聽的吳衛臉上愁苦之色頓時消失不見,他頗為親切的拍了拍王布犁的肩膀:
「布犁啊,本官要回去寫個摺子,把你這個不成熟的建議上報陛下,如此才能讓此番行動更加順利。」
「嗨,哪是我的主意?」王布犁連連擺手道:
「奏摺上寫一個小吏的名字如何能行,我又不善文墨,本就是吳老爺受到我的啟發,自己個想出來的主意呀。」
「你呀你呀。」吳衛臉上止不住的笑意。
王布犁又解釋了一句:「這是斷案搜查嫌疑人的法子,受到啟發也算說的過去。」
「好好好。」
吳衛對於王布犁的上道,當真是滿意的不得了,把理由都給自己找好了。
這種人要是當自己的師爺,咱在官場上也能少走許多彎路。
可惜人家是京師地頭蛇,斷然不會這樣乾的。
「若是能讓吳老爺早日卸下這身鐐銬,也算是我盡了一份心意。」
王布犁的話讓吳衛極為滿意。
多好的下屬啊。
整個江寧縣衙,有哪個人有王布犁的七竅玲瓏心?
他不升官,誰能升官!
小吏絕不是他的頂峰。
「好好好。」
吳衛站起身來,抓著有些燙手的鐐銬:
「這些話,本官都記在心中了。」
吳衛急忙回去寫奏摺,無論如何都是一份希望。
王布犁送吳衛出門,總算是把麻煩一併送走了。
大家在家裡待的時間不算長,還能接受。
武大與何六二人,見王布犁一個小吏會有頂頭上司知縣來家裡做客。
倒是覺得此子其實不從軍,將來在當官這一條路上,那應該差不了。
瞧瞧人家混的,不僅同曹國公的嫡子搭上了關係。
又有軍界冉冉升起的一顆新星藍玉看好他。
現在連京師的知縣都親自來家中做客。
這小子年紀輕輕,就做到了尋常人做不到的事。
前途。
那是大大滴有啊!
武大與何六嘖嘖稱奇。
咱兩個教授王布犁武藝,也算是搭上了關係,說不定什麼時候就能求到他,還得盡心盡力些。
王布犁安慰了一下自己的娘親。
縣令來家裡都是工作上的事情,我與他能有什麼私交。
人家是官,咱們是吏。
老母親也曉得次子有出息了,也有主意。
只是叮囑他行事小心,切不可借著別人的勢,猖狂起來。
要不然容易吃大虧的!
世上哪有沒有一丁點風險就能獲取成功的?
縱然是太子也得活到成年,避免夭折,等他老爹嗝屁才有機會當皇帝。
這期間會發生什麼事,自古以來的太子們已經展現出了很多意外例子。
儘管王布犁不想同這些人扯上關係。
可人生在世,哪能件件都如意。
旁人羨慕王布犁。
深知歷史走向的王布犁,可不覺得自己是個值得羨慕的人。
對於這些麻煩,他又開始在院落練習刀法,恨不得一刀劈開生死路,我命由我不由天的發瘋。
吳衛回了縣衙之後,整個人都顯得十分的亢奮。
今天的驅趕行動,在他探查的時候,都是東一榔頭,西一棒子的,毫無章法。
若是他把這個建議提上去,定然能夠獲得天子的青睞。
這鐐銬卸下去的機會也有了。
藍玉坐在街頭的茶攤,聽著屬下打探來的消息。
「這麼說,王布犁還真是有本事的人吶!」
一旁的茶攤老闆聽到這話,登時來了精神,又給藍玉狠狠的科普了一下王半升斷案如神的名頭。
可以說王布犁斷案之事,在茶攤上的談資經常拿來議論的。
再加上劉御史死的離奇之事,刨除那些謠言,也有理智分析的人說斷定馬上風而亡的趙仵作身死,王半升又離奇得病。
這件案子最終不了了之,許多百姓都說這件事有貓膩。
可是沒有人繼續往下查。
藍玉聽著這話,倒是理解王布犁為何要學武傍身。
原來是真的有些人想要害他。
「難不成偌大的京師,就王布犁一個能斷案之人?」
「嗨,軍爺,整個京師,不是咱替王大爺吹噓,他是這個,沒有人敢說自己是這個。」
「呵。」
藍玉頓時覺得事情越發的有意思起來了。
朝中劉御史死不死的,他根本就不關心。
既然王布犁是咱的小迷弟,崇拜咱。
那咱就不能讓旁人害死了他。
「你這麼幫他說話,是不是怕他?」
「軍爺在這打聽王半升,我若是想要給他上上眼藥,壞了他的名聲,真真假假興許讓軍爺惡了他。」
茶攤老闆擦著桌子道:「王大爺從來沒有苛待過我等小民,每次吃飯喝茶買東西,從來都主動付錢,還不占便宜。
關建他斷案子咱們也都服氣,想要收買他,怕是不可能。」
「嘿,你就給他吹吧。」
藍玉心中喜悅,嘴上卻不饒人。
王布犁這個小吏,當真是越打聽,越值得把他拉攏到軍中做事,為自己效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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