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門風流 第八百三十一章 夜溫情,朝警醒

    第八百三十一章 夜溫情,朝警醒

    深夜,室外寒風呼嘯,即使外間的窗戶上已經換上了厚厚的高麗桑皮紙,隔著那窗戶和裡間一層厚厚的夾帘子,張越仍然能聽見那一陣緊似一陣的寒風。這會兒,夫妻倆彼此緊挨著躺在那裡,兩人誰都沒有睡意,一個眼睛看著外頭,一個眼睛看著頂上的水墨畫綾帳子。

    「本以為只是去看看,縱使有情弊也不會當面處置,沒想到險些竟然出了大事。那一箭射過來的時候,我也不知道自個哪來那麼快的反應。現在想想,我還有你們,哪能這麼容易就丟了性命?」

    「那還用說?當然是家裡上上下下那麼多人念叨著,這才保佑了你。」杜綰感覺到張越伸手把自己環住,也沒有動彈,眼睛仍是望著那帳子,「你不在家,娘一天到晚也不知道要念叨多少回;靜官如今大了,和我說話常常把你這個爹爹抬出來,動不動就是爹爹如何如何;秋痕和琥珀就更不用說了,從來都是把你當成天似的敬著……爹嘴裡不說,可心裡怎樣誰都能看出來,菁妹妹雖膩著我,可也敬愛你這個哥哥,六弟更是凡事以你做榜樣。這家裡上上下下都指著你,你怎麼能有事?」

    「那你呢?」

    「你真要聽?」

    杜綰話才出口,就感覺到紅唇被一團火熱封住,心也頓時熱了起來。好容易兩人分開,她感到那隻手箍得自己更緊了,這才把頭靠著他的肩膀:「雖說也有擔驚受怕的時候,可我知道,你總能讓人安心,早就習慣了信你。這世上,不是誰都能給一家人遮風擋雨的。」

    張越摟著懷裡那一團溫暖,想起之前的抵死纏綿,不禁微微一笑。隔了好一會兒,他突然聽到外頭傳來了打更的梆子聲,細細聽了聽便嘆了一口氣:「都已經是四更了,看來也睡不成囫圇覺。出了這麼大的事,兵部又缺人,只怕這幾天我都得早出晚歸,家裡也顧不上。你一個人忙不過來,索性把娘和菁丫頭一塊拉上……對了,晚上爹可對娘提過了?」

    「提了,娘吃了一驚,也沒說好也沒說不好,看那樣子得費一段時間思量。我倒是打探過菁妹妹的口風,她如今倒不害羞了,只說你和我看中的必然是好的。我又特意問她年紀大些如何,你猜她怎麼說……她竟是驚詫地問我,莫非哥哥要把我嫁給什麼老學究做填房?」

    張越一時大笑,而懷中的杜綰亦是笑得岔了氣。夫妻倆你眼望我眼,最後忍不住又是一番小溫存,臨到末了,張越才鬆開了手。

    「那最後你是點明了?」

    「是啊,菁丫頭聽說是小方哥哥,呆成什麼似的,臉上也有些紅了,隨即竟是岔開了話題再也不說這個。兩人相處的雖不多,可曾經彼此見過,她也不是沒聽我們說過他的性子,至少還不排斥……對了,你對小方提過不曾?」

    「問了……那更是個呆子,出門的時候懵懵懂懂,下台階險些一腳踩空,要不是我眼疾手快抓了他一把,恐怕他今天就倒霉第二回了,最後只紅著臉對我說怕配不上菁兒。兩人年紀雖相差不小,要等成婚還得至少兩年,可看他原本那樣子,只怕他哥不成婚,他等上十年八年也無所謂,所以只要兩人你情我願,這一點倒是不成問題。他哥前兩天捎信給我,讓我幫忙置辦田莊宅院,又說自個的婚事也在籌辦了,要不是這個,小方只怕還得拖。」

    「你和爹當初去了交阯,雖說兒子聽了你的話小大人似的聽大人議事說話,可不少事畢竟需要男人張羅,小方就是為了這個才誤了會試……論人品,確實是沒得挑了。只若是如此,便得儘快定下婚書,畢竟京里希望和咱們家結親的人家太多。可男方畢竟勢孤,你若是能夠,還是能請動英國公才是最好。」

    夫妻倆在床頭計議良久,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睡了過去。如今皇帝不在,也沒有早朝,便不用平日那樣寅初起身,所以,張越勉強睡了一個半時辰,便被一陣輕喚叫醒。雖說此時仍覺得疲憊,但他還是勉強起身,抬眼一看就瞧見杜綰已經在妝檯前梳妝了。在中衣外頭加上一件紗衫,他下床趿拉著鞋子走到杜綰身後,便問道:「那麼晚才合眼,怎得不多睡一會?」

    「天天都是這習慣,就是想睡也睡不著了。再說,午間總能偷個閒,哪像你這麼忙?」

    從銅鏡中看見張越正在丫頭服侍下戴烏紗帽穿那大紅官袍,杜綰隨手指了一支簡簡單單的玉釵讓丫頭給自己插上,隨即轉過身來,親自幫丈夫束上了那條金花腰帶。

    須臾秋痕琥珀便同抱著兒女的乳母一塊來了,張越囑咐了幾句,見牽著三三的靜官進了門來,少不得又考問了兩句功課。一家人去見過父母,簡單用了早飯,張越便出了門。

    他還是沒能拗得過母親的執意,這會兒前呼後擁,看著氣派十足。大街上,儘管尚未到卯時,天氣又冷,但行人卻不少,尤其是到江米巷的時候,他就看到前頭全是趕著去六部和翰林院等衙門點卯理事的各級官員。其中有騎馬的、騎驢騎騾的、走路的、坐車的,唯獨沒有坐轎的。畢竟,如今去開國不遠,洪武年間不許坐轎的嚴令仍然高懸在所有人頭頂。除卻特賜坐轎的公卿之外,其餘人都沒這資格。

    只不過這麼冷天,文官但使家境稍好的,幾乎都是坐騾車,像張越這樣騎馬的極其少見。一路上其他馬車給他讓路的時候,不時有官員從前頭車簾中探出身子瞧看,認出是他方才不覺為奇。所幸這一路上張越沒有遇上需要讓路的尚書和五府都督等高官,於是他在別人一再讓路之後,很快就到了兵部衙門,還沒下馬,他就看見前面有人正下了一頭小毛驢。


    雖沒有下雪,但早上的寒風卻極大,所以文武百官都在官帽之外再加上了暖帽,有錢的是貂皮銀鼠皮羊皮,沒錢的則多半是用氈毛之類的料子,可那人卻只是戴著極其單薄的烏紗帽,官服外頭罩著一件洗得發白的夾襖。眼看那人在衙門前頭把驢子丟給了皂隸照管,隨即匆匆入內,張越這才到了下馬石邊下馬。

    「這麼冷的天,柴樞曹還是那麼一身單薄的衣服,幾乎是光著腦袋,連臉都凍青了……當官當到這份上,有什麼意思?」

    「能這樣子就不錯了,這次武選司出了那麼大紕漏,他逃得了責任?他永樂年間就是兵部的老人了,結果內內外外折騰一通,到宣德初才又從岳州知府的任上調回來任郎中,這一回恐怕就沒那麼走運了。要說起來,錢塘人是不是都愛折騰,前頭都察院那個御史也是。」

    「誰都以為那位於侍御不時罷斥就是貶職,要麼便在詔獄裡頭苦熬,誰知道不但放了出來,還到了蘇松主持清丈田畝,要說也是咱們少司馬膽大,連這種人都敢薦……話說回來,你說這回少司馬會不會連柴樞曹一塊保下來?」

    正小聲說話的是兵部衙門的兩個門子,說得興起時,兩人都沒注意到有人過來,待瞧見沿台階上來的是張越,他們這才閉嘴不提這茬。知道張越的坐騎素來是留一個馬夫下來到馬廄照管,以便隨時使用,兩人自是臉色殷勤地隨侍上來,直到送到二門,張越擺了擺手,他們才止住步子,往外走的時候仍在竊竊私語。

    兩人剛剛的話語雖輕,但張越耳朵最是靈敏,已經是捕捉到了一個大概。由二門四司辦事的司房到三門最裡頭那一進院子,他站在空闊的院子裡,突然嘆了一口氣。尚書張本隨侍北巡,馮侍郎昨天又一下子昏了過去,看樣子今天也未必能來,這麼大的一個地方就是他一個人把持了。再加上外頭武選司缺席的兩個人,這一次的加班還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是一個頭。

    張越不過是苦嘆加班,但他這裡不過是缺了人手,責任他這個侍郎擔上一半,別人就得說他厚道,東廠和錦衣衛那邊卻已經是形同在烈火上烤。行刺朝廷命官就已經是天大的事情,若是在這行刺上頭再加一個殺人滅口,那事情的嚴重程度就不單單是陡增一倍。昨天晚上,兩個衙門的頭頭腦腦幾乎是徹夜未眠。

    這會兒,陸豐便帶著幾個心腹親自趕到了江米巷錦衣衛后街的錦衣衛官署。王節革職充軍之後,這錦衣衛指揮使的位子一直空缺著,王瑜隨了北巡,房陵坐鎮京師,一時誰也不知道會是在這兩位錦衣衛指揮僉事當中選擇一人,還是會從外頭另調一個誰都想不到的人出任錦衣衛指揮使,就連陸豐自個也吃不准。

    即便沒有這些顧慮,他此時也無心擺什麼架子。聽幾員錦衣衛官把這邊查出的情形報了一遍,他只覺得脊梁骨一陣惡寒。昨日逃去的十二人中,如今已經查到了四人,那四人逃去是因為膽小怕事,生怕沒了性命,按例革職也就罷了。但剩餘的八人如今卻下落不明,從登記的住處到城郊各縣到京師各客棧旅舍,全都沒有任何蹤跡。這些都是京衛襲職的武官,編戶自然都在順天府,如今已經派了人去查,結果如何雖然暫時還沒到,他們又怎會沒有猜測?

    「東廠偵緝的人手還太少了。」陸豐拿手指輕輕敲著桌面,隨即抬起頭來淡淡地說,「這次的事情要能順當查辦了,咱家一定向上頭請命,多增添人手眼線,也好把方方面面周全起來。還有,錦衣衛的坐探也太少了。雖說武選司的弊病那是陳年舊事,可也不能蒙著上頭真的什麼都不知道。要及早有個記錄,也不至於鬧得這麼大!」

    「是我的疏失。」

    房陵主管北鎮撫司,眼下當然知道不是一兩句推搪就能讓事情過去的,遂只是言簡意賅地吐出了幾個字。接下來,兩人便誰也不說話,四下里站的錦衣衛眾官和東廠兩個宦官更是不敢吭聲,一時間房內異常寂靜。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外頭傳來了一個急切的聲音。

    「大人,馮喜回來了!」

    說話間,已經是有一員三十出頭的錦衣衛官匆匆進了門,見陸豐和房陵都在,他忙跪下磕頭參禮,隨即奏報說:「卑職帶人連夜查了那八個人登記在冊的住處,結果全都是子虛烏有。早間又去查了他們的親屬關係,雖說暫時還只查了四個人,但冒名頂替已是確鑿無疑。這四家人都是早就斷絕了後嗣的,但在官府疏通了關係,給了四鄰一些銀錢。要不是卑職報出了錦衣衛的名字,又動了鞭子,那些刁民恐怕還不肯如實招來。」

    「果真如此!」

    陸豐一下子從椅子上彈了起來,看了看同樣面沉如水的房陵,這才說道:「房指揮,事情有了眉目,咱家先進宮去見太后,你繼續追查。」

    「陸公公且慢。」房陵上前一步擋在了陸豐的去路上,見其面露不悅,他卻沒有讓開,而是壓低了聲音說,「眼下只是有了線索,還不曾有真正的突破,公公這就去見太后,若是太后問那些人的下落怎麼辦?這邊我繼續帶人追查剩餘八個人,公公不妨走一趟兵部,請張大人幫著調閱武選司這三年大選的名冊,需防此事謀劃已久。」

    陸豐原本不耐,可聽到這謀劃已久四個字,他頓時悚然動容,沉吟片刻便對房陵拱了拱手:「好,多謝房指揮提醒咱家!咱家這就先去兵部,這兒就交給你了!」

    須臾,陸豐便帶著隨行的兩個宦官匆匆出門而去。這時候,房陵方才讓其他人也各自退下做事,只留了一個心腹的劉百戶。坐下之後,他就吩咐道:「派個人往宮裡知會一聲,讓太后知道這麼回事。另外,把需要調閱兵部名冊的事也一併奏上。」

    「是。不過……」那劉百戶猶豫片刻,忍不住低聲問道,「大人為何要提醒陸公公?如今正是錦衣衛指揮使空缺的時候,王瑜隨駕,大人趁著這機會,正好可以……」

    「正好可以顯露才能?出這麼大的事,誰都逃不了干係,這當口還想著露臉,那就太蠢了!你不要一心盯著王瑜,他不是做這事情的人,遲早會另有他用。這位子爭不爭不要緊,要緊的是不要自作聰明!」



第八百三十一章 夜溫情,朝警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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