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治是與武后一同登門的。
正是夜幕降臨時分,英國公府外禁軍淨街,旌旗如林,李勣領著李思文和李欽載恭迎在府門外。
一炷香時辰後,天子鑾駕姍姍而至。
李勣急忙與家人一同躬身朝鑾駕行禮,鑾駕停下,李治攙扶著武后走下車駕,站在李勣一家面前。
「老臣拜見陛下,拜見皇后。」李勣恭聲道。
李治雙手托起李勣的胳膊,笑道:「老將軍不必多禮,今日景初大婚,朕怎能不親至道賀湊個熱鬧,不告而來,老將軍莫怪。」
李勣連道不敢。
李治看著一身吉服的李欽載,笑道:「景初,恭喜大婚,願爾新人白頭偕老,瓜瓞綿綿。」
李欽載急忙道謝。
李治仔細看了他一眼,滿意地笑道:「看你一臉喜色,看來是娶對人了,當初在甘井莊時朕見過崔家的閨秀,舉止爾雅賢德,與景初正是相配,今日終於結下善果了。」
說著又對李勣笑道:「朕也要恭賀老將軍,佳兒佳婦,子孫昌隆。李家三代功勳,朕只願李家枝繁葉茂,為大唐多出幾位老將軍和景初這樣的人才,實為社稷之福。」
李勣一臉感動,正要躬身道謝,又被李治托住胳膊。
武后看著李欽載微微一笑,道:「景初大婚,天家也不能沒有表示,陛下與本宮備了一些薄禮,莫嫌陋鄙。」
一隊宦官宮女雙手捧著禮物上前,李欽載目光瞥過,微微吃驚。
說是「薄禮」,價值可不菲。
珊瑚東珠什麼的只是開胃菜,不僅如此,還有鎏金黃銅打造的玉帶,純金打造的金鐧,碧綠剔透的玉如意,以及各地進貢的貢品,諸如亳州綢布,蜀錦,貢瓷等等。
琳琅滿目的貴重賜禮不僅令李家上下感動,賓客們也驚呆了。
臣子大婚,李治可從未御駕親至,更別說與皇后相攜而來,還送上如此重的禮物。
英國公之孫旳聖眷,絕對比眾人想像中的更隆厚,李治與李欽載顯然已不單單是君臣關係,私下裡甚至是至交好友了。
當初火燒太原王氏祖宅,朝臣們參劾奏疏鋪天蓋地,為何最後事件突然反轉,今日看來,不僅僅是天子要敲打世家門閥那麼簡單,心底里怕是也存了幾分袒護李欽載的意思。
收下天家賜禮,李勣一家上下道謝後,李欽載恭敬地請李治和武后入內。
李治與武后走進院子,賓客們紛紛見禮參拜。
李治笑著讓賓客們盡興,他和武后則被請進了後院,李勣單獨安排了一間廂房設宴,祖孫三代相陪。
武后落座後才微微一笑,掏出一個錦囊遞給李欽載,道:「景初將此物轉賜夫人吧。」
李欽載雙手接過,好奇道:「這是……」
武后笑道:「是五福錢,本宮隨身之物,佩戴已多年矣,今日你大婚,貴重之物賜下未免俗氣,此物倒是能代表陛下和本宮的心意。」
李欽載仍然懵懂,李勣卻感動地起身行禮:「老臣多謝皇后厚賜,孫兒欽載頑劣,實不敢當。」
李欽載一頭霧水,啥就不敢當了?五福錢又是啥,爺爺這模樣看起來好像五福錢比那些賜禮更貴重。
李思文見李欽載一臉懵懂,氣得差點動手抽他,咬牙在他耳邊輕聲解釋起來。
原來五福錢是大唐的風俗,大概意思是,已經成親且生有子嗣的婦人,將佩戴多年或許還被和尚開過光的五福錢送給新婚的婦人閨蜜,寓意將自己能生子嗣的好運氣轉送給她。
這五福錢可不是輕易送的,除非關係特別好的閨中密友才值得送出去,隱藏的意思是將自己的好運氣也一併送了。
高貴如皇后者,居然捨得將貼身佩戴多年的五福錢送給崔婕,這份心意委實很重了,難怪李勣會如此受寵若驚。
李欽載頓時也感動地起身向武后道謝。
武后微笑道:「景初不必多禮,你是陛下甚為看重的功臣,天家待功臣可從不寡薄,還望景初為大唐多立新功,不負君臣一場知遇。」
「大唐有了景初,越來越不一樣了,本宮深居宮中都能深刻感受到,陛下正值壯年,胸有凌雲之志,景初若不棄,何妨化作一股助陛下扶搖之徐風,陛下幸甚,社稷幸甚。」
李欽載垂頭道:「臣此生願為陛下盡綿薄之力。」
李治笑道:「景初大喜之日,莫嚇到他了,往後有暇之時,不妨來宮裡與朕對酌幾杯,不必非要有事時才進宮看朕,縱是與景初閒聊,朕亦受益頗多。」
與李勣一家分別飲了幾杯酒後,李治和武后便告辭離去。
天子和皇后親至府中,已是莫大的殊榮,自然不可能留太久。
送完李治和武后,喜宴已至尾聲,賓客們識趣地紛紛告辭。
李欽載已有七八分醉意,被丫鬟扶進了後院。
站在披彩飾紅的洞房外,微風徐來,李欽載的酒意醒了幾分,沒有推門而入,卻問道:「蕎兒呢?」
丫鬟恭敬地道:「在西廂房,此時夜深,怕是已睡下。」
李欽載嗯了一聲,轉身先去了蕎兒的房間。
今日是李欽載大婚,但也是蕎兒第一次獨自睡覺,李欽載有些擔心。
輕輕推門而入,屋裡只點了一支蠟燭,蕎兒橫臥在床榻上,仍然睡沒睡相。
李欽載微微一笑,躡手躡腳給他蓋好了薄被,坐在床榻邊注視著蕎兒沉睡的面容。
今生上天待他不薄,從今以後,他有了美貌溫柔的妻子,也有了乖巧懂事的兒子,還有一個雞飛狗跳但溫馨的家庭。
一個男人一生中若能擁有這些,已經算是非常幸福了。
餘生呢?
當然是用盡全力,將幸福維持下去,誰若想毀了他的幸福,必是不共戴天的敵人。
在蕎兒的床榻邊坐了許久,直到丫鬟過來小聲催促,李欽載才起身走到院子的北房,推門而入。
洞房內,兩隻兒臂粗的紅燭點亮了屋子裡的每一個角落。
崔婕靜靜地坐在床榻邊,頭上仍覆著紅蓋頭,端坐的姿勢不知堅持了多久。
李欽載推門進來,崔婕的身子情不自禁地微微一顫,一雙纖細的手已不自覺地攥緊了衣角。
李欽載親手掀開她的蓋頭,昏暗的燭光下,崔婕薄施脂粉的俏臉格外動人,那種攝人心魄的美麗,令李欽載深深吸了口氣。
燭光下的崔婕害羞地垂著頭,雙手仍死死攥著衣角,看起來很緊張。
李欽載輕笑道:「夫人何必害羞,咱們老熟人了,放鬆點兒。拿出曾經對我又掐又捶的潑辣勁來,為夫我就吃這一套。」
崔婕頓時羞怒不已,緊張的心情突然消失,呸了一聲道:「什麼老熟人,難聽死了。」
李欽載卻一屁股坐在崔婕身邊,崔婕頓時又緊張了,嚇得差點跳起來。
「慢,慢著……」崔婕緊張地道。
「咋了?」
崔婕慌亂地道:「先……先飲合卺酒,家裡喜娘教的,洞房要對飲合卺酒……」
李欽載點頭,這個還是懂的,交杯酒嘛,前世團建局上跟女同事開玩笑時也喝過。
但這一世的合卺酒還是不一樣的。
崔婕起身走到桌前,將一隻事先剖開的匏瓜分成兩個瓢,將酒斟進瓢內,又將李欽載拉到桌前,將自己的長髮分出一縷,與李欽載的長髮打了個結,這才雙手遞給李欽載一隻瓢。
二人相對而坐,崔婕忍住羞澀,雙手執卺,平舉於額,輕聲道:「夫……夫君,今世有緣結為夫妻,餘生請夫君擔待敬愛。」
李欽載也嚴肅起來:「夫人,餘生你我禍福共之,互不辜負。」
「夫君,請酒。」崔婕眼眶微紅,微笑道。
二人互敬,一飲而盡。
崔婕這才解開兩人結在一起的頭髮,搖曳的燭光里,崔婕的呼吸愈發急促起來。
李欽載眨了眨眼,笑道:「夫人,是否該就寢了?」
「我,……夫君,再,再等等,喜娘還交代了事情……」崔婕俏臉紅得快滴出血來。
李欽載有些不悅了:「你家喜娘為何比咱們這對新人還折騰?你告訴我她是誰,明我就點了她家的房子。」
崔婕白了他一眼,默默從大紅的枕頭下摸出一本紙張發黃的畫冊。
脖子都羞得通紅的崔婕垂頭低聲道:「喜娘說,要咱們先看畫冊……」
李欽載愕然:「這是啥麼?」
翻開畫冊,觸目所及,李欽載頓時倒吸一口涼氣:「這……」
崔婕腦袋都快鑽進地縫裡了,聲音愈發低不可聞:「喜娘交代了的,說新婚夫婦圓房前一定要看。」
李欽載的注意力被畫冊吸引了,上面一幅幅傷風敗俗的人物圖像,令李欽載……其實沒啥感覺。
崔婕絕對無法想像,她的夫君前世看過多少不堪入目的東西,眼前這份畫冊,人物畫得扭曲又古怪,很難引起他的欲望。
啥叫「曾經滄海難為水」?
唯一的可取之處是,畫冊里的男女各種新奇的姿勢,倒是給李欽載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
活到老,學到老。
姿勢與體位,哪怕相隔千年,也永遠不會過時的。
於是李欽載暫時將崔婕冷落一邊,專心致志地開始學習新知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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