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集別野被一片從水雲山里沉下來的煙霧籠罩其中。
鍾離若水從梅園回到了這裡,她放棄了離開京都去廣陵城,因為奶奶說他雙蛟山事了,必然先回京都。
因為京都之戰的消息長孫驚鴻一定會告訴李辰安,這裡才是重中之重!
思來想去,既然他會回京都,那自己就在京都等他。
梅園在玉京城裡,奶奶說相比而言,還是雲集別野更安全一些。
只是這裡沒有暖閣,只有暖爐,比起梅園便會感覺更冷一些。
鍾離若水就坐在二樓,烤著暖爐,和蕭十三娘說著話。
「……這雲集別野和晚溪齋有幾分相似之處,都是在山谷之中,到了這深秋時節,也多是雲蒸霧靄的景象。」
蕭十三娘面帶喜色,那是屬於她這個年歲的無憂無慮。
另外就是相較於梅園而言,她更喜歡這裡一些。
「要說區別當然還是有許多,這裡修建的很精美,是我們從未曾想過的那種美,而晚溪齋只有一間間散布在山野林間的茅屋。」
鍾離若水好奇的問了一句:
「那你覺得是這裡好還是晚溪齋好?」
蕭十三娘沉吟片刻:「各有千秋,這房子寬大,住著舒暢,卻、卻有一種束縛之感。」
「就是讓人無法太過隨意,總擔心弄髒了某個地方。」
「晚溪齋就沒有這樣的感覺,我們都很隨意。」
「哦……說說你的那些師姐們的故事好麼?」
「好呀,劍舞大師姐曾經就住在離我不遠的地方,她讀過書,不太喜歡種地,所以她是最早出山的一個。」
「對了,劍舞大師姐怎沒有看見?」
鍾離若水微微一笑,「她去麗鏡司幫個忙。」
「哦,」蕭十三娘沒有多想,又口若懸河的給鍾離若水說起了晚溪齋的那些事。
比如她們是如何種田織布自給自足的。
也比如在晚歸山里狩獵,在明溪河裡捕魚。
還比如住在晚歸山山腰處的那個仿若仙子一般的師傅。
這些令鍾離若水很是好奇,便覺得那就是美好的田園生活。
甚至因此而心生嚮往,想著自己的餘生,若是能夠和辰安在那樣與世無爭的地方去渡過,那該是有多麼的詩情畫意。
餘生,也就無憾。
「師傅是我這輩子見過最仙的女子!」
蕭十三娘並沒有注意鍾離若水已經走了神,她說到了她們的師傅,用的是一個仙字,頓時將鍾離若水的思緒給拉了回來。
「若論及美貌,她……她應該是遜色於你的,可她偏偏卻帶著一股仙氣,這就讓她給我們的感覺不一樣了。」
鍾離若水微微一愣:「仙氣是什麼樣的?」
蕭十三娘小眉頭一蹙,想了片刻,「就是、就是她就算是站在茫茫人海中,你一眼望過去,視線就一定會落在她的身上。」
「怎麼說呢?她好像有一種獨特的吸引人注意的味道,就連晚歸山裡的鳥都喜歡在她的那處茅廬邊的樹上築巢。」
「反正在我們這些弟子看來,師傅她仿佛就不應該是人間的人兒,所以我們也沒有料到她竟然會離開晚溪齋,到這塵世間來走一走。」
鍾離若水無法想像一個仙氣飄飄的女子是怎樣的。
她很是好奇,於是問了一句:「你師傅叫什麼名字?她是不是要來京都?」
蕭十三娘嘻嘻一笑,「還在桃花山下的時候,李公子就好奇的問過我師傅的名字,我沒有告訴他。」
「為啥?」
「我擔心李公子會惦記著她。」
「……」
「她、她的名字吧,和她的仙氣兒實在有些不搭。」
「她叫、叫蕭包子!」
鍾離若水頓時就吃了一驚,「包子?」
蕭十三娘不好意思一笑:「嗯,所以師傅不許我們對外人說起她的名字,你不是外人。」
「聽說師祖撿到師傅的時候,正好是一場秋雨之後,就在晚歸山的外面,地上全是雨後的爛泥,很是陰冷,偏偏師傅手裡卻死死的抱著一個包子在襁褓中睡得很香。」
「所以,所以師祖就給師傅取了這麼個名兒,覺得她有一個包子就能心滿意足的睡覺實在是心寬……其實後來我們才知道那是師傅的懶!」
鍾離若水雙眼一睜:「懶?」
「是啊,師傅的懶在晚溪齋每個弟子都知道!」
「日頭不上三竿,她絕不會起床,一日三餐有包子吃也就夠了。」
「若是有一張凳子和一張躺椅,她一定會躺在那張躺椅上。」
「她養了一頭驢,結果養成了野驢,因為等師傅起床再割草去餵它,它恐怕會被餓死,所以它只好自己去山裡吃草,結果反倒是長得油光水亮。」
「師傅懶,她養的那頭驢也懶,就連吃草的時候都是臥在地上的。」
「那頭驢也非常狡猾,它更喜歡吃我們種下的新發的麥芽!」
「師傅偶爾會騎著它在山裡四處走走,短短距離,一人一驢會走很久,因為那頭驢會時不時在路邊的田地里撈一口,而師傅性子使然,從不知道何為急。」
「幸虧她還養了一隻海東青,如果她有啥事要找我們,她是懶得去我們的茅廬的,基本上都是那隻海東青送信。」
鍾離若水笑了起來,覺得這個叫蕭包子的姑娘很有意思,這名字其實挺好,好記。
「她上次告訴我們是說要來京都,可那驢子走的那麼慢,估摸著到京都已是隆冬時節了。」
「你師傅武功厲害麼?」
「應該很厲害吧,我們都不知道她究竟是什麼境界……但那麼懶,估計也厲害不到哪裡去。」
……
……
雨後從廣陵城至京都的官路很是泥濘。
這天好不容易放晴,官路上的商旅漸漸的又多了起來。
一頭漆黑的毛驢托著一個穿著一身灰白麻衣的姑娘,此刻也正慢慢悠悠的走在去京都的路上。
這姑娘戴著一頂斗笠,笠沿壓得很低,似乎是為了遮擋面向的陽光。
她雙眼眯著,身子隨著那毛驢緩緩而行也左右微微的搖擺,極有韻律,似乎正在打著盹。
而李辰安此刻的視線,就落在了她的身上。
那頭驢走得很慢。
但無論再慢,彼此之間的距離也正在緩緩縮短。
於是,李辰安看見了那頭黑驢背上騎著的是一個姑娘。
他站在田間。
那黑驢走在官道上。
忽然,那頭黑驢停了下來,驢頭向李辰安望了過來。
驢背上的那姑娘似乎也醒了過來。
她伸出了一隻手,懶洋洋將笠沿向上一頂,睜開了眼,也看向了李辰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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