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謙站在無涯關那高大的關牆上,背負著雙手,望著夜空中的萬點星辰。
他的心情很美麗。
比這天上的那條銀河還要美麗。
在寧國的京都,那場原本以為簡單的談判沒有取得任何成果。
但在那場談判之外,就連溫煮雨也不知道有個人曾去了悅來客棧見過他。
那是個女人!
風韻猶存的漂亮女人!
她是寧國的麗貴妃!
除了雲書賢,沒有人知道那個晚上他們談了什麼。
現在,他的目的已經達到,卻聽說那麗貴妃死在了蜀州的西山。
「哎……!」
吳謙忽的悠悠一嘆。
雲書賢看了看自己的這個弟子,這個即將登基的吳國皇帝,問了一句:「殿下何以嘆息?」
「先生,她若不死,我本該再率十萬大軍繼續北上!」
吳謙伸手,向遠處一划拉,「她若不死,咱們吳國的軍隊當奪取整個安南道!」
「可惜啊,她死了。」
雲書賢疑惑的問了一句:「她死了和咱們吳國軍隊繼續北上有何關係?」
「此刻赤焰軍雖然落在了燕基道的手裡並沒有向寧國京都而去,但燕基道要帶著赤焰軍重返這玉丹河平原,卻還需要十餘日的時間!」
「有這十餘日的時間,咱們至少可以拿下這整個玉丹河平原,這也是一份天大的開疆裂土之功啊!」
吳謙嘴角一漾,沉吟三息,說道:
「先生,我在這無涯關按兵不動等了足足十天,今兒個等來了機樞房的飛鴿傳書。」
「我本以為李辰安死在了蜀州西山,寧國國內必然再亂。」
「若如此,我會繼續帶兵去取了玉丹河平原。」
「可是……寧國沒有亂!」
「蜀州那邊,那些土司也沒有如麗貴妃說的那樣起兵造反。」
「回紇那邊,也沒有如麗貴妃說的那樣大軍壓境!」
「本宮如果真去了玉丹河平原……赤焰軍掉頭返回,只怕夠本宮喝一壺的!」
雲書賢仔細一想,明白了吳謙這席話的意思。
寧國沒有亂,則說明哪怕李辰安死了,寧國依舊在三省的掌控之中。
至於蜀州土司沒有起兵造反,這極大可能是忌憚於鍾離府的實力。
但回紇那邊是怎麼回事卻無法猜到。
因為麗貴妃在西山之舉,對於回紇而言也是一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
這次赤焰軍離開無涯關,讓太子殿下不費吹灰之力撿到個大便宜。
但若是貪功冒進,面對憤怒的赤焰軍,確實難有十足的把握取勝。
再說,寧國沒亂,要想占領安南道,就需要更多的兵力。
只要吳國牢牢守住了無涯關,後面有的是時間再調兵遣將而來。
未來的戰爭主動權,將永遠在吳國的手裡。
「殿下英明!」
雲書賢極為佩服的拱了拱手,又問道:「那而今殿下的決定是……?」
吳謙看了看燈火通明的有如一條長龍般的無涯關,「就一個守字!」
「鎮北大將軍夏璃雖不及鎮國公年少時候驍勇善戰,但守成還是極有章法的。」
「這些年,他將七城寨打造的很不錯。」
「有他鎮守無涯關,本宮可高枕無憂。」
雲書賢對此頗為認同的點了點頭。
不僅僅是鎮北大將軍有豐富的統軍經驗,其實更主要的還是夏國公府與太子殿下,關係極為融洽。
有夏璃鎮守無涯關,太子殿下才能夠心安。
吳謙沉吟片刻,又道:
「另外……本宮還有一事不明。」
「而今的寧國,窮成了這番模樣。就算是他李辰安活著的時候抄了許多高官權貴的家弄了不少銀子,但那些銀子對於一個國家而言,依舊是杯水車薪。」
「他卻偏偏要在漠北的幽州去建一座什麼燕京城……去歲冬,漠北幽州和瀛洲遭受雪災,有足足三十餘萬人因災害流離失所。」
「他不將那些銀子去買了糧食來賑災,卻要去建一座毫無意義的城!」
「李辰安不是個傻子啊!」
「那城建在荒涼的幽州,和長樂宮有什麼兩樣?」
「可偏偏溫煮雨並沒有阻止,聽說那些災民現在真的在建那座城……」
吳謙轉身看向了雲書賢,問道:「先生,依你之見,這裡面是不是有什麼文章?」
雲書賢一捋長須,想了想,說道:
「雖未曾見過李辰安的模樣,但從聽來的他的那些消息看來,他確實不應該如此昏聵。」
「老夫想……許是為了給那三十多萬受災的百姓一個謀生的機會。」
吳謙眉間一蹙,搖了搖頭,「這說不通!」
「就算是給那些受災百姓一個謀生的機會,可那座花費巨資所建的城卻並沒有存在的意義。」
「那地方如此荒涼,這是把真金白銀往水裡丟啊!」
「算了,他既然已經死了,估計那座城最終也就是一座廢城。」
「可惜了,對於李辰安這個人,本宮還是極為欣賞的,雖然本宮也想他死……卻不是那樣的死法。」
「本宮又少了一個有趣的對手!」
「走吧,去休息了,明日本宮和夏大將軍等將領說說本宮接下來的打算之後,我們就啟程回京。」
「這次寧國之行,算是圓滿成功。」
「回京之後……本宮將準備登基大典之事了!」
「也該立太子妃了!」
……
……
昭化二十四年六月初一。
李辰安所乘坐的樓船經過了漫長的時間抵達了江南道的平壩渡。
他和鍾離若水與向青雲姚老夫子等人告別,帶著秦日鋼夫婦登上了碼頭。
在這裡買了兩匹馬和一架馬車。
秦日鋼駕著馬車,冬娘騎著馬,一行四人沒有停留,繼續啟程向安南道方向而去。
已是盛夏時節。
江南的夏已有了幾分暑熱,李辰安掀開了車簾,這才有了一些風吹了進來。
他看了看鐘離若水額頭那細密的汗珠兒,從袖袋中取出了一方手帕輕輕的給鍾離若水擦了擦,說道:
「等到了江都,我去買些東西來弄一盆冰會好受一些。」
鍾離若水搖了搖頭:「不戴這面具還好。」
「可現在暫時得戴著啊,鍾離三小姐的大名,在江南可也是赫赫有名的存在,萬一被人給認了出來,咱們豈不是白死了。」
鍾離若水噗呲一笑,丟了李辰安一個白眼,又丟給了李辰安一面銅鏡。
她對著銅鏡,將那面具又小心翼翼的戴上,問道:
「如果無涯關依舊在吳國的手裡,咱們怎麼過去?」
「咱們就翻山,我背你過去!」
「……你不幫赤焰軍想想辦法?」
李辰安沉吟三息:「去了看看什麼情況再說吧。」
「來,我給你擦擦身上的汗。」
鍾離若水臉蛋兒一紅,低聲問道:「這怎麼擦?」
李辰安取出一張手帕,嘿嘿一笑:「就這麼擦。」
「……別!」
「……你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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