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子跟在秦海的身邊,一般擔負兩個職責,一是發揮他對酒精不敏感的長處,替秦海擋酒;二是利用他擅長與三教九流打交道的能力,幫秦海打探一些通過官方途徑無法了解到的信息。
在得知秦海打算對漢屏玻璃廠進行大規模投資之後,黑子便行動起來了。他先是打聽到了漢屏玻璃廠家屬宿舍區的所在,然後便混跡到玻璃廠的青工和子弟中間,以打檯球、玩遊戲等手段,迅速地結識了一大批人。他出手闊綽,又有見識,很容易受到年輕人的追捧,沒幾天時間,他的狐朋狗友就遍布整個玻璃廠了。
不提黑子如何旁敲側擊地了解玻璃廠的人事情況,只說秦海和寧默二人應許曠群夫婦的邀請,前去赴許家的家庭便宴。從70x所過來的時候,秦海專門向許國權討要了一箱軍內特供的茅台酒,此時正好拿給寧默作為送給准丈人的禮物。許曠群看著包裝箱上印著的紅五星標誌,雖然臉上故意裝出矜持的樣子,心裡卻是樂開了花。
為人父母者,沒有不喜歡顯擺的。許曠群已經隱隱把寧默當成了自己的晚輩,看到寧默如此有能耐,能夠弄到特供茅台,豈有不歡喜之理。他嘴裡說著「不要不要」,腦子裡卻已經開始了激烈的盤算:一箱酒是12瓶,今天晚宴喝掉1瓶,送某某領導2瓶,某某關係戶1瓶,請某某吃飯用掉1瓶……總而言之。務必要讓這一箱酒給自己賺來最多的面子。
由於有秦海來吃飯,盧靜芳專門多買了一些菜,擺下了滿滿的一桌。許曠群對著寧默和秦海頻頻舉杯。感謝他們到漢屏來自己幫忙,也感謝他們在美國的時候對自己女兒的幫助。儘管他非常急於想知道金塘化工材料集團會不會在漢屏投資,但看到秦海沒有主動提起,也不便顯得太過急切的樣子,只能泛泛地說著一些閒話,不斷地勸著秦海與寧默吃菜喝酒。
酒過三巡,秦海放下酒杯。笑著對許曠群問道:「許叔叔,聽寧默說。你們縣裡給每個幹部都下達了招商引資任務,把業績和晉升掛鉤,具體是怎麼回事?」
許曠群的老臉微微有點紅,支吾著說道:「這件事嘛……其實也不是每個幹部都有這樣的任務。我這個情況有點特殊,……是我們文化局的局長和我有些矛盾,不想讓我晉升,所以才拿這件事來為難我。如果不是你和小寧幫忙,我還真不知道該怎麼去完成這個任務呢。」
「寧默說,你們局長放了話,說只要你能夠拉到10萬元的投資,就保證你能夠當上副局長,是這樣嗎?」秦海繼續問道。
許曠群道:「他的話。連我都不信。我就算真的拉到了10萬元的投資,他也會找出其他理由來刁難我的。不過,如果我拉不到投資。他當然就更有理由跟我過不去了。」
「許叔叔,你放心吧,秦海說了,我們至少會在漢屏投10萬塊錢,所以你們那個王局長的刁難,你完全可以不用管了。」寧默勸慰道。
秦海依然嘻嘻笑著。說道:「許叔叔,小寧說的是真的。我今天看過玻璃廠的情況之後,確定我們至少可以在漢屏投10萬元。不過,有一件事我還想再確認一下……」
說到這,他故意拖了一個長腔,賣了個關子。許昕群果然入了套,急著問道:「你說吧,是什麼事。」
秦海道:「我想確認一下,如果你能夠給漢屏縣拉來100萬的投資,那是不是一個副局長就不夠了,怎麼也得給你提一個局長才夠?」
「這……」許曠群愣了。說實話,他還真沒有想過這個問題,他此前一直都在糾結於如何完成10萬元的任務,哪會去考慮100萬元意味著什麼。聽秦海這樣一說,他的心思開始活泛起來了,是啊,如果我拉來的不是10萬,而是100萬呢?
漢屏縣是一個內地山區縣,加上沒有什麼特色產業,在招商引資方面一向都比較困難。據許曠群了解,去年一年縣裡聲稱的招商引資總額還不到1000萬元,其中還包含著大量的水分,真正能夠落實到位的,連300萬都不到。如果自己這樣一個文化局的小科長就能夠拉到100萬實實在在的投資,在縣裡絕對是一份沉甸甸的政績。到時候縣裡如果只給自己一個副局長的位子,恐怕就算是慢待自己了吧?
秦海看到許曠群臉上紅一陣白一陣的樣子,知道他心裡在劇烈地鬥爭。他暗暗覺得好笑,索性又補上了一句:「如果是1000萬呢?許叔叔覺得縣裡會如何做?」
「1000萬!」許曠群的眼睛瞪得老大,「小秦,你不是在跟叔叔開玩笑吧?」
秦海笑道:「許叔叔也可以覺得是開玩笑吧,因為這件事現在還不能確定。按照最好的估計,說不定我們集團真的能夠投入1000萬元來做玻璃廠的改造呢。」
「1000萬……這件事恐怕就不光是縣裡要重視了。」許曠群喃喃地說道,「我估計,郎寧市都得出面來過問了。」
「老許,如果真的有這麼大的投資,那縣裡起碼也得給你提個局長吧?你們局現在已經有局長了,我聽說地震局的老局長馬上要退休,你看會不會調你到地震局去當局長呢?」
盧靜芳也無法淡定了,開始替丈夫謀划起來。地震局雖然是個比文化局還要冷門的局,但局長與副局長畢竟不是一回事,如果能夠當上地震局的局長,就解決了正科級的問題,未來再有什麼機緣,不難平調到哪個實權委辦局去當個一把手,那可是很滋潤的事情。在小縣城裡,不管哪個局的局長,都會被人當成是領導幹部,別人看過來的眼神都是不一樣的。
許曠群強按著心裡的亢奮,嚴肅地說道:「靜芳,你說什麼呢。當不當局長的,其實我還真不在乎……小秦,我知道你和小寧都是想幫叔叔的忙,不過,千萬別為了叔叔這點事就去違反原則,一切還是得按你們單位的規定來做,知道嗎?」
「許叔叔,你放心吧,秦海做事肯定有分寸的,他是……呃,他在我們集團說話還是比較管用的。」寧默有心把秦海的身份透露一二,話到嘴邊還是咽了回去。藏著一個秘密不能與人分享的感覺,實在是太糟糕了。
秦海認真地說道:「許叔叔,盧阿姨,實不相瞞,我對漢屏玻璃廠的確有一些想法,這些想法如果能夠實現,那麼漢屏玻璃廠完全可以脫胎換骨,不但可以恢復往日的活力,甚至有可能成為在桐江省都赫赫有名的大企業。不過,要做到這一點,光有技術和資金還不夠,還需要考慮人的因素。」
「你是說縣裡的支持?」許曠群見秦海在說正事,也換了一副嚴肅的表情,對秦海問道。他畢竟也是在社會上熬了多年的人,對於企業經營管理上的事情還是有一些了解的。
秦海道:「縣裡的支持也是非常重要的一個方面。咱們都是一家人,許叔叔能不能告訴我,漢屏縣的領導作風怎麼樣,我們在漢屏進行投資,會不會遇到一些不盡人意的事情?」
許曠群想了想,說道:「縣裡的領導,總體上來說,都還是不錯的。如果你們的投資比較大,比如說達到幾百萬的規模,那你們就會在郎寧市的領導那裡掛上號,縣裡的人輕易也不敢跟你們為難了。當然,平時一些吃吃喝喝的事情,肯定是免不了的。還有,逢年過節需要給相關部門的領導送點東西,這也是人之常情嘛。」
「這個我能夠理解。」秦海點了點頭。他也不是沒有社會經驗的人,對於社會上的一些不正之風也算見慣不怪了。一家企業在地方上經營,免不了和地方官員打交道,一些尋常的禮品和偶爾的吃喝,都是必要的潤滑劑,這一點許曠群不提醒,秦海也能想到。許曠群認為縣裡的領導不會過多為難玻璃廠,這個信息對於秦海來說,已經是足夠了。
「除了縣裡領導這個方面之外,玻璃廠內部的人際關係也很重要。比如說,我聽說玻璃廠現在的廠長龐正雄人品不是太好,許叔叔覺得如何?」秦海又繼續說道。
許曠群又遲疑了一下,然後說道:「龐正雄這個人,我和他接觸不多。不過聽玻璃廠的職工反映,他任人唯親,他的幾個親信管著採購、銷售這些事情,收受回扣幾乎是公開的秘密,要說龐正雄沒有參與其中,我是不相信的。」
「既然如此,那我們如果要對玻璃廠進行投資,換掉龐正雄這個廠長就是起碼的條件。許叔叔,你覺得縣裡能接受這個條件嗎?」秦海問道。
許曠群道:「龐正雄和縣裡好幾個領導的關係都不錯,要換掉他有點難度。不過,如果你們的投資規模大,就成了玻璃廠的大股東,你們提出要更換龐正雄,縣裡也沒有辦法,肯定會答應的。對於投資商,縣裡一貫都是非常重視的,你們說一句話,比我們說十句、一百句都管用呢。」
「如果是這樣,那就好辦了。」秦海說道,「許叔叔,關於投資的事情,我們還要再考察一下。麻煩許叔叔這幾天幫我們多了解一下玻璃廠的事情,以便我們更好掌握情況。」
「小秦放心吧,你們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我肯定會幫你們辦好。」許曠群拍著胸脯向秦海保證道。(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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