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海,你可回來了!」
火車在平苑火車站停穩,秦海剛剛走下火車,就感覺好像頭頂飄過一片烏雲一般,一個胖子急不可耐地竄到了他的面前,一把接過了他手上沉甸甸的提包。
「寧默?」秦海定睛看去,見汗流浹背地站在自己面前的,正是小兄弟寧默。寧默看著秦海,滿臉喜色,像是看著久別的情人一般。
「呃……你接錯人了吧,你難道不應當先去幫你爸提包嗎?」秦海用手指了指走在自己身後的寧中英,對寧默提醒道。
「哦,對對,我爸也跟你一起出差了。」寧默這才反應過來,又趕緊上前去幫寧中英拎包。沒等寧中英瞪著眼睛訓斥他有眼無珠,他已經又轉回到秦海身邊來了。
「秦海,你怎麼去了那麼長時間,我死活找不到你。如果不是聽老陳說你今天回來,我都打算跑到浦江去找你了。」寧默喋喋不休地對秦海說道。
秦海被寧默這種異常的熱情弄個了丈二和尚摸不著腦袋,不管他跟寧默有多好的交情,今天接站的主角都應當是寧中英。寧默對他這樣熱情,對寧中英不管不顧,甚至還說寧中英是跟秦海去出差的,這簡直就是大逆不道的事情嘛。
沒等秦海對寧默問什麼,臨時兼任辦公室主任的陳榮坤和司機魏龍都迎上來了,這兩個人就不會搞錯主次的,直接就無視秦海,直奔寧中英而去了。魏龍把寧中英手上剩下的一個小包也接了過去,陳榮坤則滿臉堆笑地向寧中英問起了路上熱不熱、火車上有沒有蚊子之類毫無營養的問題。
寧中英他們從浦江出發之前,是給廠里拍了電報,說明所坐車次等信息的,陳榮坤前來接站是理所當然。寧默如果是作為寧中英的兒子前來接站,倒也說得過去,但他眼裡根本沒有寧中英,注意力都集中在秦海身上,這就讓人覺得奇怪了。
「寧默,你搞什麼鬼,難道你是專門來接我的。」趁著寧中英被陳榮坤纏住之機,秦海小聲地對寧默問道。
「是啊,我不接你還能接誰?」寧默想當然地回答道。
「你皮癢了,我跟你爸一起出差,你居然是來接我的,不怕你爸回去收拾你。」秦海笑著說道。
寧默看看寧中英那邊,不屑地說道:「他是廠長,還愁沒人接他。我來接你,是有大事情。」
「什麼大事?」秦海一愣。
寧默用手一指:「你看那邊是誰。」
秦海抬眼看去,只見在站台一角,停著一輛軍隊牌照的吉普車,車邊站著的那名軍人分明就是葛東岩。
「是葛排長找我?」秦海心裡明白了幾分,葛東岩來找他,顯然是為了軍鏟的事情。等待了這麼多天,這件事應當是有下文了吧。
「爸,我和秦海有點事情,我們就先走了,行嗎?」寧默終於想到了有些事情是需要經過當廠長的父親批准的,於是來到寧中英身邊,向他請示道。
「有什麼事情?」寧中英問道。
秦海走過來,說道:「寧廠長,是部隊裡那件事,我要請個假,先去處理一下。」
「哦,那你去吧。」寧中英點了點頭,答應了。有關軍鏟的事情,秦海曾經向寧中英匯報過,而且承諾軍鏟的機加工要交給青鋒廠來做,寧中英對此還是很在意的。不過,在浦江接了這麼多的訂單之後,寧中英開始有些看不上軍鏟的事情了,但事關部隊,寧中英自然也不便阻攔。
「秦海,你要分清主次,廠里還有一大堆事情在等著你,你不能光顧著部隊的事情了。」看著秦海轉身欲走,寧中英又不放心地叮囑道。
「寧廠長放心吧,我會兼顧的。」秦海答應道。
陳榮坤在一旁笑道:「小秦真是能者多勞啊,不過,寧廠長這樣重視你,你可得把廠里的事情放在首位,不要辜負了寧廠長的期望哦。」
「陳主任放心。我先走了。」秦海向陳榮坤還以一個笑臉,然後把裝了資料的提包交給魏龍,讓他帶回廠里,自己空著手隨著寧默向葛東岩走去。
「小秦怎麼還和部隊有聯繫啊?」看著秦海和寧默的背影,陳榮坤向寧中英問道。
寧中英無奈地笑笑,說道:「這小子,花花腸子太多了,如果不是看在他對廠里有功勞的份上,我絕對不會准他的假的。」
「呵呵,年輕人嘛……」陳榮坤泛泛地表示了一句感慨,他能聽得出來寧中英對秦海的指責是明貶實褒,因此自然不會去說秦海的什麼壞話。
秦海和寧默快步地走到葛東岩的面前,秦海笑著打了個招呼道:「葛排長,辛苦了。」
「哼!你還知道回來!」葛東岩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地斥道,「你知道我等了你幾天?」
「沒辦法,人在職場,身不由己嘛。要怨,你就怨他爸吧。」秦海指了指寧默,開始轉移火力。
「依著我的暴脾氣,早就不想等你了……上車吧。」葛東岩嘟囔了一句,自己先坐進了駕駛座。
葛東岩是兩天前就從紅澤過來的,本來滿懷熱情地想找到秦海開始談軍鏟的事情,誰知到了青鋒廠一打聽,才知道秦海出差去了,什麼時候回來還不確定。
在那個年代,人們一無手機、二無傳呼機,出差就相當於魚入大海,根本聯繫不上。還好,秦海臨走之前把有關的事情都交代給了寧默等人,葛東岩帶著寧默等在平苑轉了兩天,倒也辦成了一些事,但關鍵的一些問題,還是得等秦海回來才能決定的。這兩天時間裡,葛東岩這樣沉穩的人都急出幾個嘴泡。
昨天,寧默終於給葛東岩帶來了消息,說廠里收到了寧中英拍回的電報,他們將於今日抵達平苑。葛東岩打聽好了火車的時刻,便開著吉普車,拉著寧默跑來接站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鐵路部門成心給葛東岩添堵,從浦江開來的火車居然還誤點了半個多小時,這無疑又讓葛東岩的心火旺了幾分。
葛東岩當然也知道,他是不應當責怪秦海的,人家畢竟是青鋒廠的職工,跟著廠長出差是本職工作需要,他有什麼理由反對呢?他沖秦海甩臉子,也不過就是因為憋屈太久了,非得發泄一下不可。
等到秦海和寧默都坐上吉普車的時候,葛東岩的氣已經消下去了。秦海坐在副座上,看了看葛東岩,問道:「葛排長,咱們現在去哪?」
「鋼鐵廠。」葛東岩答道。
「鋼鐵廠的事情辦妥了?」秦海回頭向後排的寧默問道。
「辦妥了。」寧默道,「你走以後,我和喻海濤、苗磊去縣裡聯繫,人家根本不理我們。這次葛排長來了之後,帶著省軍區的介紹信去了一趟經委,就把這事定下來了。縣裡同意把鋼鐵廠的設備租借給我們,條件是我們要自己負責電費、水費,還有設備的損耗費。」
「呵呵,還是部隊的面子大啊。」秦海笑著對葛東岩說道。
「部隊面子再大,也不如你秦大專家的面子大啊。」葛東岩沒好氣地回了一句。
「罪過罪過,我實在是不知道這件事能辦得這麼快,我還以為怎麼也得拉上幾個月時間呢。」秦海趕緊道歉道。
秦海這樣低調,葛東岩也不便再多說什麼了,他一邊發動汽車載著秦海、寧默往鋼鐵廠的方向走,一邊簡單地向秦海介紹著有關的情況。
原來,在秦海與岳國陽談過向兩伊出口軍鏟的思路之後,岳國陽果然去找了他那個正在做國際軍火貿易的戰友,拜託他在方便的時候,幫忙聯繫一下軍鏟的業務。說來也巧,這時候正好有一個伊拉克的軍事代表團在中國參觀,打算從中國進口一批主戰裝備,岳國陽的這位戰友就是負責接待這個代表團的,在談判的時候,他便把岳國陽托人送來的軍鏟圖紙一併交到了伊拉克人的手裡。
伊拉克方面的人員也是軍人出身,一看到圖紙,便明白了這種軍鏟的妙處,當即眼睛大亮,拍板要求引進2萬柄,用於裝備正在前線與伊朗軍隊僵持的兵團。這樣一筆交易,他們是不需要向國內請示的,因為在他們看來,2萬柄軍鏟的訂單金額實在小得可憐。
岳國陽的那個戰友趕緊把這個消息通報了岳國陽,讓他抓緊時間組織生產,保證供貨。另外,那位戰友還告訴岳國陽,伊拉克人對於軍鏟的鋼材質量要求倒沒有達到岳國陽手上那把軍鏟的標準,他們只是希望能夠有更好的防鏽性能,因為在海灣的炎熱環境下,金屬鏽蝕的問題是非常嚴重的。
岳國陽得到消息之後,馬上命令葛東岩前往平苑,通知秦海開始生產。誰知道葛東岩火燒火燎地趕過來,秦海卻出差去了,讓葛東岩足足等了兩天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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