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坤寧宮已經好幾天了,明月每天都是重複著一樣的事情,早早的被宮女叫醒,花上一個多時辰來穿衣打扮,本以為是去見魏知行的姐姐,哪知卻是枯坐等到用膳,隨即午睡,再隨即整理儀容,再枯坐,再用膳,再晚睡.......
每日重複的生活還不是最痛苦的,最痛苦的是每日的如廁,不知這偌大的皇城根本就沒有茅廁,還是貴人們慣於「矜持」,只在各自的寢宮內如廁。
而且每個人的規制各不相同。
具說皇后用的恭桶是金的,妃子們用的恭桶是銀的,宮女們用的恭桶是陶的。
明月的身份特殊,雖是一介農女,卻是皇帝親自放在坤寧宮的農女,聽傳言很可能是將來大司農夫人,也就是皇后的親弟媳婦,用金的位次不夠,用陶的顯然又不妥。
於是退而求其次,宮女從庫房裡掏出一隻銀制的天鵝狀的恭桶。
恭桶天鵝的脖子剛好用做把手,人坐在上面如廁本應該是很舒服的事情,耐何旁邊站著兩個如戴著假面的宮女,直勾勾的盯著你的屁股,等著你排泄就讓人分外不舒服了。
害得明月自打進了坤寧宮,就不知道「屎」為何物了,一連幾日,肚子脹得跟懷了身孕似的,時不時的捂著肚子「唉喲唉喲」的叫喚。
既然入不了廁,吃東西自然也就成了問題,別讓她看到吃的,一看到吃的肚子就發脹,最後乾脆就乾嘔,別提多難受了。
一連幾日沒時間理會明月的皇后終於有了動靜,親近到偏殿來看明月。
身後烏泱泱跟著四個宮女、四個太監,氣勢很是龐大。
明月嚇得趕緊 從榻上滾了下來,急忙要跪倒,皇后娘娘立即蹲下身來,雙手攔住明月,一臉喜色的盯著明月的肚子,嘴角上揚道:「都是自家人,殷姑娘不必客氣。」
明月眨了眨錯愕的眼睛,看著眼前這個親和得一榻糊塗的皇后娘娘,實在和自己腦中所想像的或威嚴典雅,或腹黑高傲,或母儀天下,或怡氣指使的皇后娘娘完全不一樣,有種鄰家大姐的氣質。
明月訕然的站直了身子,謙然道:「娘娘,民女本是待罪之身,被萬歲暫時安置於此,叨擾娘娘了。」
為什麼由理賢殿變成坤寧宮,為什麼由沒人理會的待罪之身,變成了被人侍候的半個主子,明月也是雲裡霧裡的。
若不是萬歲爺沒有見過她的正臉,她恐怕會胡思亂想的以為這齊召看上自己了,要封她個才人、貴人什麼的來噹噹,以後演個宮心計什麼的。
皇后娘娘溫婉的搖了搖頭,毫不隱瞞道:「萬歲爺想將你許配給知行,只待知行自蘭州關歸來,便可完婚。」
明月臉上頓時現出一份喜色來,可以說,這是近日來無數個消息中,唯一的好消息。
皇后見到明月臉上毫不掩拭、毫不矜持的喜色,最初的不適之感 再次涌了上來,臉色一正道:「魏家三代忠良,三代儒臣,上有濟世良策,下有卓絕文彩,所尋正室良配,不是傳承世家,就是賢良淑媛,一介農女,自是配不上知行的。」
明月的臉如炸裂的煙花一樣,剛剛有多炫爛,此時就有多蕭索,笑容登時消失不見,一臉的苦相,果然,門當戶對,古往今來,放四海之內而皆準之。
明月看了看瞬間變臉的皇后娘娘,心中不由輕叱,果然,在這後宮立足的,從來沒有一個善茬兒。
明月長舒了一口氣,鄭重其事的對著皇后娘娘施了跪禮道:「皇后娘娘訓斥的是,民女受教了。俗話說的好,國有國法,家有家規。魏家,自然有魏家的規矩,殷家,自然有殷家的規矩。魏家的規矩是娶門當戶對的女子為婦;殷家的規矩是,嫡女不做妾,明月雖是農家女,卻是地地道道的嫡女。」
皇后娘娘猛的咳了一聲,顯然沒想到明月這恭恭敬敬施禮下,說的卻是這樣一翻話來,臉上登時不悅道:「你己是待罪之身,萬歲爺念在魏家三代忠良功績,念在知行心悅於你,這才將你賞給知行,你怎能還得寸進尺,討價還價?做不做婦,為不為妾,上有父母之命 ,媒妁之言,又豈止是你一個女子說了算的?」
殷明月猛的抬起頭來,眼睛撞進來高高在上的皇后眼裡,有些惆悵,又有些嘲諷道:「娘娘,殷氏家族,不是都被泯王爺以販鹽之罪絕殺了嗎?如今,只個殷家,只餘明月一人,自然做得了自己的主;而魏家,也只余魏知行一人,魏家的主,自然由魏知行自己來定。」
皇后娘娘眼睛一立,盯著明月殷紅的眼睛,心頭卻是軟了下來,曾幾何時,她也是一個失了父母雙親的孤女,在這後宮披荊斬棘,苟延殘喘。
這明月,竟也成了孤女一個,身處險境卻堅強的據理力爭,無所畏懼,竟有自己當初勇往直前的勁兒。
只可惜,物是人非。
知行對這個殷明月,一直一往情深,不惜以命相搏;
而萬歲爺,身邊的鶯鶯燕燕如流水般的更迭著,對自己,早己沒了耳鬢廝磨的情誼,甚至在妃子們的挑撥下,以為自己心腸歹毒,害死了他的妃子和子嗣,若不是洪豐查出了真兇,恐怕連後位都不保了。
皇帝如今特赦了殷明月,說是念及殷明月是魏知行心愛之人。做了十載夫妻的皇后,又怎會不知道,這殷明月是把雙刃劍,即可傷敵又可傷己,只怕知行以後不會如從前般的從容了。
可是,她又能怎麼辦?魏知行難得擺脫了劉嘉怡的情傷,難得一心人,自己還要忍心破壞了嗎?自己唯一能做的,只能是讓殷明月陪在魏知行身邊,再勸魏知行納個門當戶對的小姐,這樣,不至於讓魏家有個軟弱的妻族,也不至於讓魏家因親家是個農夫而遭人笑話。
皇后娘娘深深的看了一眼明月的肚子,綿長的嘆了一口氣。
身後的宮女俠藍見皇后娘娘情緒低落,扶著皇后娘娘道:「娘娘,你身子感染了風寒,剛剛大好,還是先回吧。」
皇后娘娘輕輕掩住了口,重重點了點頭,隨即對伺候明月的圓臉宮女道:「本宮先回了,免得將病氣過給了殷姑娘。俠兒,你去太醫院請何太醫,叫他親自來給殷姑娘把脈,將診治結果報與本宮。」
皇后娘娘就這樣如風一樣的走了,沒有因明月的堅持而惱怒,更不計前嫌的請了何太醫給診治積食之症,讓明月慚愧於自己對皇后不卑不亢的態度,畢竟,對面是魏知行的姐姐,還是他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
皇后的權威果然不容小覷,不一會兒,何太醫就來到了坤寧宮,直接被請進了明月所住的偏殿。
何太醫是個灰發灰須的老頭兒,鄭重其事的幫明月把了把脈,手持須髯,偷覷明月鼓脹的腹部,嘖嘖稱奇。
何太醫從藥箱裡拿出三味藥,混合後又包成六包藥,遞給伺候明月的宮女道:「將這藥放在藥盅中熬,三碗水熬成一碗藥,一日熬兩次,三日後便無憂,可保平安。」
宮女接過藥,連連稱是,臉上綻放著一絲喜色。
俠藍送走了年邁的何太醫, 興沖沖的回到了皇后娘娘的寢宮,向皇后娘娘稟告診治情況。
皇后一臉喜色道:「俠兒,何太醫說三日後便可母子平安了?」
俠藍努力的回覆何太醫診治時的情景道:「娘娘,當時何太娘瞧著娘娘的肚子先是哀聲嘆氣,隨即微笑點頭,後來開了一味藥,奴婢讓絡紅去熬了,裡面的藥別的不認識,山楂乾子奴婢卻是見過的,何太醫給開了酸味的藥,俗話說的好,酸兒辣女,估計是個兒子。」
皇后臉上先是一怔,隨即如同被投入了石子的湖泊,笑絲越來越多, 越來越大,喜笑顏開道:「魏家有後了,魏家有後了!還一舉得男!這殷明月嘴巴臭得緊,肚子還真是爭氣!」
宮女們瞬間跪倒一遍,處處是恭喜道賀之聲,皇后娘娘一一賞過,心情與自己當年生了太子一樣歡喜。
.......
何太醫是御醫,醫術果然不是吃素的,給明月開的藥,剛喝完當天晚上就見了成效,肚子裡,如擂鼓般排山倒海,如發作的熔岩,氣鼓鼓的鼓著氣泡。
俠藍聽了急忙奔了皇后處,聲淚俱下道:「娘娘,殷姑娘肚子裡滿是刀槍劍戟、砍殺伐戳之聲,魏家將來定會出個武將軍......」
皇后聽後一片悵然,似自言自語道:「魏家歷代皆是從文,到了知行這一代,家逢巨變,為了自保,逼迫得自己能文能武,下一代若是出個將軍,倒也不錯。」
宮女奴才們呼啦啦又跪了一大排 ,諂媚恭喜的話層出不窮,皇后娘娘心情不錯,又是照例賞賜了下去。
.......
第三日,皇后娘娘正在午睡,俠藍蹭蹭蹭跑了進來,「撲通」一聲跪倒道:「娘娘,娘娘,大事不好了,沒了,沒了......」 皇后娘娘蹭的一下坐了起來,緊張問道 :「晦氣!什麼沒了?!這種晦氣的話以後不許說!想都不要想!!」
俠藍沮喪著臉道:「娘娘,殷姑娘的肚了沒了!」
此事要從之前一兩個小時說起。
何太醫開的藥很是好用,正如他所言,第三日便「平安無事」了。只是此平安無情,非皇后娘娘所想的「母子平安無事」。
已經好些天沒有上茅房的明月,連吃了五幅藥,實在忍無可忍,即使有人「瞧著」「伺候著」,甚至盯著自己的屁股,她也再也挺不住了,一陣巨響之後,整間屋子登時陷入了一股子奇異的味道與尷尬之中。
即使臉厚如明月者,變是臉紅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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