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在臨時宿舍內住下的尹承一幾乎是一夜未眠,翻來覆去怎麼都睡不著。讀書都 m.dushudu.com他不知道其他幾個人的心態是不是像他這樣又驚又懼……這趟任務的艱巨程度遠遠超出了他的想像,其中涉及到的東西有多重要更是無需再言。基金會那幫人就是一群有計劃且實力強勁的瘋子,一旦海洋之心被他們拿到,誰也無法預料會發生什麼。
也許鋼鐵長城將會首次告破?
然後……理所當然,海獸會一直往內地湧進,之後發生的事他不敢再想了。
無論如何,一定要把海洋之心搶到手……就算搶不到,也要儘可能毀了它!
————
大年初二。早晨。五點四十分。
安塔列斯學院一隊的六名成員已然乘坐電梯來到了鋼鐵長城底部,穿過不知道多少個備用作戰堡壘、戰壕和「城牆內補給站」——這些設施都是設計者考慮了「萬一鋼鐵長城被攻陷」時打響反擊戰所留下的伏筆。匆匆行過最後一道工事,面前是將近兩百米長的空曠地帶,視野盡頭立著一道漆黑色的牆壁。
向上望,看不到盡頭。牆壁本身很光滑,反射出凌厲的金屬光澤,堅不可摧的厚重感撲面而來。
走到頭了。
這裡便是鋼鐵長城內壁。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起得太早,六個人間的氣氛略顯沉悶,沒有人開口說話,只管埋頭趕路。尹承一不知道他們此刻在想些什麼,反正他自己是在回味這道早餐——這是他人生中第一次在軍旅中,或者再說的厲害點兒,在第一線吃的早餐,兩個肉包子,一個雞蛋,一碗豆漿。吃的有點多了,甚至撐得慌……他有點擔心過會兒走到一半想上廁所。
兩排通信兵已經在那裡站成兩列,神色嚴峻,像是為他們送行。
「再過十四分鐘,這道由四層20厚度複合特種鋼製成的大門將會打開,到那時,你們的行動便宣布開始。」阿龍指了指整齊放在地面上的六個軍用背包,「已經有後勤部的同志們再三檢查過,裡面的壓縮食品和水能維持五天的生存必須能量。為此……彈藥和槍支部件儲備就相對少一些了,好在你們也並非每個人都需要這些。」
「其中三個背包里放了野外生存專用睡袋,為了給彈藥騰地方,睡袋可能有些簡陋,僅能滿足最基本的生存需求。除此以外,裡面還有一台地圖定位顯示器,內置氫電池,可以顯示你們所處的地理位置,並且將你們的定位發送到這裡。我們會派出無人機同步跟進,通信班的同志們將會24小時為你們保駕護航,所以切記不要摘下耳麥。」
「還要,注意,海獸對人類的聲音十分敏感……經過無人機排查,目前那你們的行動路徑上海獸密度並不大。但千萬要小心,不要弄出太大的響動,它們或許會蜂擁而至,這種時候一定不能戀戰,儘可能在第一時間逃出去……」
……
阿龍喋喋不休地說著野外生存的事情,但尹承一一個字都沒聽見,他知道自己的同伴估計也心不在焉。
臨行前,他已經被恐懼淹沒。這時他才想起來自己不過才入學半個學期,所學基本都是紙上知識——他甚至不懂該怎麼背上這個沉甸甸(對一般人而言)的軍用背包!肩帶掛上,總感覺背著不舒服,一邊長一邊短,重心不穩,隨時會滑下來似的……尹承一傻不愣登地顛了幾下,依舊沒調整到自己想要的效果,不由地焦躁起來。
離開門只有幾分鐘了!
他的呼吸急促起來。
「……別急,不是你這麼背的。」
一雙靈巧纖細的手從背後繞過來,抓住兩根背帶,在尹承一腰身前面輕輕一合,總算是將束腰上好了。也不知道她又拽了哪幾根拉鎖,一扯,兩根肩帶隨即收攏,背包緊緊貼住了尹承一的背部。
這下總算舒服了。
「好,很精神。」雲小白拍了兩下尹承一的肩膀,對他展顏一笑。
這種時候,她的笑容簡直像天使一樣治癒,多少驅散了他心中鬱結的恐懼,他能感覺到自己的心跳開始緩下來了。
「轟————!!」
時間到了,鋼鐵長城的大門正在緩緩拉開,內外溫差多少形成了流動風,將外界的寒氣和霜霧一併倒卷進來。冬日裡總是夜長晝短,現在又是早上六點,天才剛蒙蒙亮,外界的光還不至於過於刺眼。
「好……」徐少陽深深吸一口氣,強打起精神,往前踏出了第一步,「一隊全體,出發了。」
「預祝任務圓滿成功!」阿龍以軍旅獨有的硬氣風格敬禮,身後的兩排通信兵也齊刷刷地朝他們敬禮,一直目送六個少年走出大門。
兩分鐘後,大門緩緩關上。
他們方才將手放下。
————
……
牆壁外的世界,主色調是灰色的,萬物都沉浸在死神的黑袍之中,了無生機,一派死寂。
尹承一併不討厭安靜,但他對這種近乎地獄的氛圍也沒有多少好感,光是行走在廢土上都讓他感覺不舒服。
「真空曠呢……」他不自覺地開始尋找話題,「尚海原來是這麼寬敞的城市嗎?」
「我們腳下站的地方,原先是一片非常繁華的商業區。」王承乾走在隊伍的後面,他走的比平時慢,不住地四下張望,似乎是在努力從殘垣斷壁中辨認出這片廢土的原貌,「本來……不該是這樣。」
這樣?
怎樣?
放眼望去,殘骸遍地,瓦礫和磚石几乎鋪滿整條道路。原本整潔的車道裂紋橫生,大塊大塊的白色結晶體霸拒著路面——那是物質被高溫灼燒後風乾的結果,彈坑和火藥留下的痕跡仿佛野獸爪痕,將這座美麗的城市撕扯到面目全非。被轟成半截的大樓隨處可見,立在一片廢墟當中,讓人不自覺聯想起因無人處理而被丟在戰場上逐日風乾的屍體。
十七年過去了……一些苔蘚之類的綠色植物開始在廢墟上生根,用另一種方式訴說著生命的頑強。
「你們應該注意到了,大約十五公里之內都是這樣的景象——破敗、空曠,地標建築遭到大範圍破壞,不僅如此,地面本身也是傷痕累累。」王承乾的語氣一如既往的平靜,但不知為何,大家卻從中聽出了一股隱藏極深的怨懟,「這一切都要歸功於海獸。那群傢伙曾經在一段時間內無休止地進攻鋼鐵長城,為了驅散它們,軍方不得已動用了聚能熱射線進行大規模轟炸……而十五公里差不多就是熱射線精準擊中目標的大概射擊範圍了。」
「看這架勢……破壞力不小啊,一發打出去的威力和化境修士的全力一擊差不多。」凌如月抬頭掃了一眼身旁的大樓——側面的玻璃被熱射線掃除一道十分明顯的刮痕,幾乎將其從半當中切成兩截,「退一萬步來說,就算海洋之心真的落到他們手裡,我們至少還有這麼一道防線在。」
「別太樂觀了。」朱伯特難得嚴肅起來,回身望了一眼山一般高聳的防禦工事,「說到底,熱射線的能耗相當高,這麼多門聚能炮大多只是威懾作用,絕對不可能同時開起來,人類的科技現在還沒到這個地步。先前的海獸群基本採取無組織猛攻,分成小股發起衝鋒,因此長城上的聚能炮還算調動得過來……一旦它們將大部隊從海里調出,一口氣發動進攻,我們的防禦工事也未必能防住。」
……
「這麼說,在這十五公里的範圍內,我們遇到海獸的可能性還不算太大。」徐少陽不愧是隊長,在這種極度不利的情況下,他依舊分析出了對己方有利的一面,「趁這個機會,我想和各位說明一件事。」
「這次任務,我的精神狀態非常糟糕……恐怕已經不適合再擔任隊長一職。」他壓低聲音說道,「自從四海餐廳那件事後就一直這樣,本來我是打算在過年這段時間內好好休養的,結果又在節骨眼上出了這檔子事。我的思維敏捷性已經大不如前,再這樣下去,我擔心……遇到什麼情況,無法在第一時間做出正確的判斷。而根據任務描述來看,接下來我們遇到衝突幾乎是必然的事,避不開的。」
「到了那個時候,團隊需要一個足夠清晰、足夠聰明的頭腦。」
「必須有人來代替我。」
「幾趟任務磨合下來,幾位的性格我大都有數了……」幾乎沒有任何猶豫,徐少陽的眼神落在尹承一身上,緩慢而又堅定地說道,「承一,你來。」
「……我?」尹承一剛剛還在一旁擺弄水壺呢,冷不丁被叫到名字,整個人都抽了一下,還以為是風聲太大,自己聽錯了。
「對,你。」徐少陽輕輕點頭,「可能你自己沒意識到,但你其實挺有領導力的……每次危險時候做出的判斷也不怎麼出錯。上一次面對南宮離,還有上上次在虛天宮裡,你的表現都十分出色,完全可以做小隊的領頭者。」
「可是,我……我還是個新人啊……」他急的雙手亂揮,仿佛一個突然被老師要求用英文進行即興演講的學生一般,猝不及防,這種臨危受命的重擔壓下來可不是鬧著玩兒的,「隊裡不還有老王嗎?論經驗和智慧肯定是他比較合適吧!」
「王承乾……如你所說,他確實是個極其冷靜的人——至少『平時』是這樣。」徐少陽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但現在,他的情緒似乎有點不穩定,並非最合適的人選。」
「……」老王默默低頭,不發一言,等於是默認了自身的情緒問題。
這也讓尹承一的表情逐漸嚴肅。他意識到,自己多半是推脫不掉了。
「非常時期,哥們兒,扛起責任來吧。」朱伯特語重心長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不要給自己太多心理負擔,只要把你想的東西說出來就好……我們會負責執行的。」
「那要是我錯了怎麼辦?」尹承一喃喃道。
「本來就沒有誰可以一直對下去。」徐少陽微笑道,「哪怕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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