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10點23分。
京都大學,工學部研究大樓。
平時本該黑漆漆的會議室,此刻卻罕有地亮起了燈火。廊道最盡頭的一間房室,裝潢精緻,明顯帶有著十八世紀歐式的風格,裡面還擺著一副那種老式的搖擺掛鍾,望之即知是高級教授才能享受到的專用房間。從門外瞧去,依稀可以見到有兩個人影正在房內。
大河原眉頭緊鎖,面色前所未有的陰沉。他剛剛從工學部的教授緊急會議結束出來。這位學部長真的沒想到,京都大學工學部的24個系,竟然整整有15個系的科研資金被學術振興委員會暫停撥付。這簡直是京都大學建校以來,從未有過的狀況。
而這一切的.asxs.,竟然竟然就是今天下午的那個年輕律師,還有不知道從哪冒出來的一個三十來歲的女人,直接列印了一張A4紙。結果就掀起了這樣巨大的風暴。
在剛才的教授緊急會議上,自己毫無疑問遭受了巨大的壓力。被截斷科研資金的諸多教授們,已經是怨聲載道。
據說,大學高層的校董在得知這一消息後,也迅速召開了臨時會議。直到現在這個時間點,這個臨時會議還沒有結束。
一時之間,狼煙四起,天下大亂。
下午的時候,那個年輕男律師和調查官,在開出那張止付命令之後,直接就甩手離場。當時自己還覺得他們是在開玩笑。一個二十來歲的律師,一個三十歲出頭的女人,就要把京都大學工學部一大半的科研資金給截斷。
這說出來誰會相信?
誰能想到從那台便攜式印表機吐出的那張薄薄的A4紙,竟然會有這麼大的威力。
當時自己、岩永檢察官、還有池上律師,都沒有當一回事。池上律師直接趕去參加在京都律協的一個活動,而岩永檢察官則要去拘置所處理一個桉件的提訊。沒想到就在6點鐘時,工學部15個系凡是在學術振興委員會有過科研立項的教授,全部收到學術振興委員會的正式郵件,通知科研資金的止付。
之後,就是工學部臨時召開教授緊急會議。
會議一結束,自己便急電池上和岩永,召集他們共同商討對策。
「岩永檢察官什麼時候回來?」大河原抬頭看向已經坐在會議室內的池上,那一向沉穩的臉龐,也不得不流露出了一絲著急的神色,「他已經到哪裡了。」
池上抬手看了看手錶,「方才岩永檢察官已經打電話給我說,快要到了。」
「到底是怎麼回事?」大河原握緊了拳頭,微微咬牙,「連一個會計檢查院的調查官,都可以騎在京都大學的頭上?!」
池上的面前正擺著結城豐子的履歷,他的目光仔細地掃動著面前調查官的履歷,隨後道,「這個調查官這種做法毫無疑問就是在進行仕途自殺。如此兒戲地就將一所全國頂級大學學部的科研資金給斬斷,她還真的以為她一個小小的審計權力,是什麼了不得的權柄。她完全沒有考慮到這麼做的後果。」
「十有八九,這個調查官很快就會被調離這個崗位。」池上冷道,「這樣悖亂的行事風格,還有哪一個上級敢用她。」
大河原的眼中閃出陰沉的目光,「我聽說已經有文部科學省的人在關注這件事情了。上層已經有大人物在同學術振興委員會進行交涉,正在重新檢討止付命令的事情。為了查幾個產研合辦企業的事情,就把工學部15個系的科研資金給停了,這簡直太過荒謬了。如果海外諸國聽說我們今天的舉動,恐怕無一不會拍手稱快,我們這是在自費武功!在白白浪費開發新技術的時間!」
「難道因為開車會出車禍,就不能開車了嗎?!哪有這麼荒謬的道理!」大河原越說情緒越是激動,「那個叫做結城的調查官,有沒有什麼辦法可以搞她。她這樣的行為是不是算作濫用職權。」
「這種主動橫跳出來的人,不需要我們動手。」池上說道,「那個結城自然會感受到壓力。她恐怕還自我以為是鐵面無私的調查官。現實自然會教會她究竟什麼是對的,什麼是錯的。」
池上的話音剛落下,會議室的門便響動了一下。
岩永檢察官穿著黑色的風衣,風塵僕僕地走了進來,將身上的公文包放在桌面之上。
「岩永檢察官來得正好。」大河原站起來,招呼了一下,立刻說道,「想必你已經聽說了大學真的遭受科研資金止付的事情。現在我們究竟該怎麼辦。會計檢查院是不是要動真格了。森本這個桉件會不會出現什麼意料之外的變局。」
岩永點頭回應著大河原,坐在了位置上,摩挲了一下拳掌,蔑笑道,「大河原教授不必太過擔憂。進行施壓只是法律人士常用的手段而已。施壓得越凶,證明對方越沒有什麼實質性的材料,能夠對大學造成威脅。此前進行偵查森本貪污罪一桉之後,大量材料已經被檢察院扣押,現在移送至法院。會計檢查院的人,根本不可能接觸到這些材料,因此他們只是在虛張聲勢而已。」
「按照《審計法》,會計檢查院的權力可以有封存資產、凍結存款,以及命令被審計單位不得得轉移、隱匿、篡改、毀棄等會計資料。如果那個結城真的掌握了什麼紮實的證據,完全可以大大方方地來大學封存有關資產。但他們顯然沒有。」
「並且,我仔細看了一眼他們開出的所謂止付命令。裡面根本沒有提到京都大學的產研合辦企業的事情。相反只是借著幾份科研申報書有一些人員信息不實的情況,做出了這個舉動。恰好京都大學工學部有15個系都存在著外借人手,把校外人士作為本校人員填報科研項目的情形。然而,這種違規只是小事而已。」
「因此,我可以判斷,他們這個所謂止付的命令,定然撐不了太久,很快就會被迫解除。」
大河原聽著岩永的話語,微微點了點頭。方才那有些焦慮的心情,又恢復得平靜起來。把校外人士作為本校人員填報科研項目是常有的事情。畢竟有些科研項目對人數有要求,湊不夠人數的研究所只好填上一些校外的人士,來充數。
這麼一說,因為這種事情,被學術振興委員會停止了某一個科研項目資金的撥付,在自己的大學經歷倒是常見的事。這種事情出來,往往研究所對人員進行更正後,一兩周內,相應的資金撥付又能繼續進行。看來,果然是那個調查官在虛張聲勢!
大河原摸了摸下巴,旋即又再追問道:「那森本桉件呢?那個律師不會真的是想要翻桉吧。」
岩永直接哈哈大笑了起來,「我估計那個律師無非就是想接著會計檢查院審查京都大學的事情,渾水摸魚而已。但是,很可惜,我估計他沒那個膽量。如果他真的要翻桉,那就意味著認罪認罰具結書將會失效。任何一個稍有理性的辯護律師,都不會做出這種愚蠢之至的舉動。」
「因此,大河原教授。你不必擔心所謂的翻桉問題。如果你還有疑慮的話,我們可以在法庭上拭目以待。這個所謂的北原律師,一定是會讓森本乖乖認罪的。沒有人會蠢到去博那萬分之五的無罪概率。」
岩永的語氣透露著一分得意,像是已經猜到了對面那位北原律師的策略和思路。是的,只有傻子才會去博那萬分之五的無罪概率。哪怕你這個律師看起來再如何硬氣,在當事人面臨8年的有期徒刑面前,也必須乖乖讓道,勸說被告人認罪認罰。今天他們所做的一切,只是無用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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