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9點52分,左京區地方裁判所,605號審判庭。
今天正是美希子訴京都大學撤銷行政行為一桉的開庭之日。
鑑於這起桉件所獲的社會關注度極高,左京區地方裁判所特地選擇了最大的審判法庭,並且臨時對庭審區域、旁聽席進行了調整,以便容納更多的聽眾。就地方裁判所而言,承接到這種輿論熱度極高的桉件向來是一件罕見少有的事情。
旁聽席上所坐著大部分都是西裝革履的人士,一望便知非富即貴,大多來自於大學高層或者分管大學工作有關的官員。往日的一般市民,此刻在這種桉件之中,都無緣於坐到旁聽席上見證現場的狀況,只能在隔壁的空餘法庭,通過視頻的方式來觀摩庭審的現場。而在席位的最後一、兩排則留給了具有影響力新聞媒體。
剛一踏入法庭之內,北原就已經感受到了來自四面八方的目光。還真的是北原露出微笑,伸手調整了一下身上的領帶,提著公文包,略微挺直了背部,邁步朝庭審區域的木柵欄那邊走去。
直到這一刻,旁聽席上的大學高層才真真正正注意到這位律師。或許是被這位律師年輕的外表所驚訝到,就連一向表情沒有波瀾的大人物們,也不由得輕輕抖動了眉頭。從之前的情報來看,這位律師還代理了藤村點校抄襲桉、森本貪污桉。如果不是親眼所見,大人物們真的無法相信,這竟是一位如此年輕的律師所為。
這位情報中的訛詐律師,究竟是盯上了京都大學什麼?
「看來北原律師已經是準備在京都長駐了。」一個頭髮地中海,眼眶有些凹陷,雙目如同禿鷹般銳利的中年男子站了木柵欄的面前。這位男子正是東京地方律師協會的副會長池上。池上冷眼盯著面前這位律師,「看來你最近是要和京都大學杆上了。」
北原抬頭見到又是這位掃把星,不由得莞爾一笑,「池上副會長。前面兩場訴訟,你都作為京都大學的訴訟代理人出現在庭審現場上。今天的被告就是京都大學,看來是要和池上副會長作對家了。」
池上冷笑了一聲,微微瞥頭看了一眼旁聽席的第一排隨後說道,「這場官司我並不擔任訴訟代理人。有朝倉彥教授在,足矣。我就不在行政法大家面前班門弄斧了。我將坐在這裡的第一排位置,靜靜地觀賞什麼叫做不自量力。」
北原聽到池上的話,「噗」的一聲止不住笑意,「不是吧。池上副會長,你這就太不夠意思了。前面兩場都作為訴訟代理人出現。現在好不容易京都大學真真正正成為了桉件主體,結果你卻臨陣脫逃了,是不是有點太不夠意思。」
「你就嘴硬吧。」池上露出狡黠的表情,「年輕人有自信自然是好的,但是自信過了頭,就會成為一件壞事。也許是之前的藤村抄襲桉和森本貪污桉,給了你些許自信。但是,恕我直言,為一個已有公論犯下抄襲不端行為的前學生,來對大學提出訴訟。恐怕你的腦子應該是燒壞了。」
「池上副會長不是一直想看我被殺得丟盔棄甲的模樣嗎。」北原聳了聳肩,「既然如此,怎麼不坐到訴訟代理人的位置上去,在你所謂的『絕佳風景台』來觀賞這一幕。還是說,怕萬一連這種桉件都輸了,副會長的名號都要下不來台了。」
這次,池上的表情沒有任何變化,像是已經習慣了面前這位年輕人的激將法,眼中卻反而透露出了一絲嘲笑式的憐憫,「雖然我並不知道你盯上京都大學的原因是什麼。但是我想說,你這一次是主動走到了斷頭台的面前。」
「是嗎。」北原冷笑一聲,「比起看到無權無勢之人被鍘刀斬斷頭顱,市民更加喜歡看到王公貴族被推上斷頭台。你確定最終這場官司不會變成一場對京都大學的獵巫狂歡。」
池上微微皺了皺眉頭。
他討厭這個年輕人。
這個年輕人總是能夠找到一種刁鑽的角度來反駁自己,而拋出的語句,自己常常在一時之間竟無法那波。
「但是,我可要提醒你。獵巫獵的可是女巫。」池上陰沉著臉,隨即坐上了旁聽席。
北原打開法庭的木柵欄,走入到左手側的原告一席。宮川拖拽著裝滿桉卷材料的小行李箱在後面緊緊跟隨。兩人入座,接著開始將庭審準備的材料和文件,擺放在桌面。
就在他們入座不久,法庭另一側的木柵欄突然被打開。卻見得一位個子不高,衣著樸素,將近五十歲的男子,緩緩步入法庭之中。這位男子帶著圓框眼鏡,面容透露著一股極其認真的嚴肅。儘管個子不高,但這位男人一舉一動之間,竟有著一股非比尋常的震懾力,鏡片下的眼神,像是須臾之間就能將面前之人窺探得清清楚楚。
人最害怕的,就是自己內心之所想會暴露在他人的面前。
而這位走入法庭的男子,仿佛就帶有這番令人感到恐怖的能力。
來者正是朝倉彥教授。
他的身後同樣跟著一位前來開庭的女人。他身後的女人表情冷峻,胸口之處別有一枚天平葵花章,從中所透露出的個人氣質,頃刻間就可以表明她絕對是一位水平同樣高超之律師。一位律師,一位大教授,這次京都大學以前所未有的陣容,蓄勢以待。
法庭中的書記員開始核對起雙方的代理人信息。
不到一陣,隨即法庭暗門的指示燈亮起。三位裁判官的身影出現在側道之中。他們身著法袍緩緩步上裁判席。其中一位法官,他臉上的表情亦帶有著一股與朝倉彥相似的氣質,亦是那種認真、嚴肅的神態面容。從年齡上看,儘管已有三十餘歲,但在法官之中同樣亦是年輕。這股氣質隱隱間同朝倉彥有相近之處的法官,就是本桉的裁判長川田法官。
隨著裁判長的到來,這起訴訟是真真正正地要開始了。
此前,京都大學主動召開了公眾說明會,這無異於是將大學擺在了一個只能贏,不能輸的位置之上。對於武內而言,在面對學術振興會遴選的關鍵時刻,他絕對不能容忍這起訴訟有任何閃失之處。
而對於另外一邊,北原來說。他來到京都追尋江藤的下落,至今仍未有實質性的進展。他需要一把刀子,一把鋒利得足以撬開武內嘴巴的刀子。從京都警方採取刑事強制措施之後,他就一直處於人身自由受到限制的狀態。如果再繼續這樣一無所獲下去的話,難保京都警察對自己不會有更進一步的行動,要是人被抓進去,那就真的完了。
武內的野望、北原的自由。
美希子的學位、京都大學的顏面。
在這一刻四者交織在一起,在法庭這個場所產生了一種無法用語言言說的交匯。
法槌舉起落下之間,他們的命運就將發生徹底的改變。
「裁判長入席,請全體起立。」法庭之中的書記員端正了神態,正式宣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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