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早就下山了,天邊的最後一抹亮線也被黑暗狂暴的吞噬了。
冬天的雪下的很大,厚厚的積雪只有到每年的春分以後才會漸漸融化。
現在的這條馬路就像蓋了一床厚厚的棉被,原本粗糙的砂石路面都被嚴嚴實實的包裹在積雪之下,根本看不出本來的面目。路寬不過五米,路兩側是很寬的壕溝,最深處差不多有兩米多深,接著才是楊樹林子。
路上除了我和大牙,一個人影也看不見,我們兩個就在路中間搖搖晃晃的使勁蹬著自行車。
我沒和大牙吱聲,而是想著下午拘魂的事情,剛剛有點走神的工夫,就看見旁邊的大牙緊蹬了幾下,攆了上來,沖我直擠鼓眼睛,神色慌張的說:「來亮,樹林子裡好像有東西跟著咱們,速度老快了,剛才我沒看清楚是人還是別的。」
我乍一聽這個,身子一激靈就清醒了,這黑天野地的,可別再碰上什麼麻煩。
我倆不露聲色,仍舊往前騎著車,耳朵豎起來聽著周圍的動靜。果然隱約聽見樹林子裡有些動靜,雖然聲音不大,但是可以肯定絕對不是風聲,而像是人在樹林子裡穿行時,不小心刮蹭樹枝的聲音。
我朝左側的樹林子裡努了努嘴,小聲的朝大牙嘀咕了幾句,大牙聽明白後略微的點了下頭。
大牙故意的和我就拉開了六七米的距離,稍遠的跟在了我的後面。
憑感覺那東西應該就在我和大牙之間了,我突然的跳下自行車,助跑幾步後使勁一跳,就躍過了路邊的壕溝,直接進了樹林子裡,迅速的抽出了口袋裡的匕首,眼睛不斷的掃視著前方每一個角落。
大牙在緊隨其後也跳到了樹林子裡,與我形成了合圍包夾之勢。
「什麼人?出來?」我壯著膽子大聲的喝道。
可是卻一點動靜也沒有,靜悄悄的,我倒有點懷疑是不是我和大牙聽錯了。
因為是冬天,樹林子裡只有一些乾巴枝子和篙子,能藏身的地方並不是很多。
我和大牙搜尋了幾米後,我借著雪光的反射,空然看到前面不遠處蹲著一個東西,黑乎乎的,縮在一截樹樁子後面一動不動。
我沖大牙努了努嘴,用手指了指那邊,大牙也心領神會,小心的包抄了上去。
就在我們剛剛要靠近,還沒等看清楚的時候,那隻黑影「嗖」地一下竄了出去,真如風馳電擎一樣,眨眼間就出去了好幾米。
我和大牙趕緊拎刀就追,這一追才看清,這黑乎乎的東西哪是什麼人,正是荒屋子裡的那隻大黑貓。
也沒有心思去想這黑貓為什麼出現在這裡了,奔著那隻黑貓逃跑的方向我和大牙一左一右拔腿就攆。
那隻黑貓動作奇快,三縱兩躍就拉開了我們,眼看著也追不上了,情急之下,我「嗖」地一下扔出了手裡的匕首,匕首夾著風聲就扎向了那隻黑貓。但是那隻黑貓就像背後長了眼睛一樣,就在刀尖要扎到的時候,稍稍的晃了一下身子,匕首貼著那隻黑貓的尾巴就扎了下去,沒在雪窩子裡不見了。
黑貓好像也被嚇了一跳,回頭沖我們的方向看了一眼,隱約中就感覺它的嘴角詭異的向上翹了一下,竟然笑了……
借著夜幕暗的掩護,眨眼間就跑得無影無蹤。
我跑到匕首掉落的地方摸了半天,才把匕首找到,在衣服上把雪蹭乾淨後,又收了起來。
大牙在一旁氣得直罵:「媽了個巴子的,這黑貓也太邪性了吧!來亮,你說是它跟蹤我們來的,還是我們和這畜牲是偶然遇上的?」
我瞅了瞅大牙,心有疑慮的說:「這黑貓壓根就不是省油的燈,說是黑貓閒著沒事出來蹓躂來了,你信嗎?在墳圈子那陣,我們就不止一次感覺到有東西暗中盯著我們,估計弄不好也是這隻黑貓。這隻黑貓顯然有了靈智,咱們還真得小心一點提防著它。」
我跨過壕溝,從地上推起自行車,招呼大牙一起往回走。
這隻黑貓突然的出現把我們給攪得心裡都有些發慌,也沒有心情再琢磨別的事了,就和大牙有一搭沒一搭的聊天,相互說說話分散一下注意力還好些,要不總感覺有雙眼睛在背後盯著我們,心裡發毛。
天已經全黑了,月亮還沒有爬上來。北風也不知不覺的颳了起來,好在我和大牙是順風,吹在身上是冷了一些,但是騎車卻省了不少體力。
我讓大牙從包里抽出手電,用繩子綁在自行車的車把上,照著路。
漆黑如墨的夜裡,這兩束光線顯得過於單薄,就連照射的範圍也顯得比平時要小了許多。
過了好半天,我越騎越感覺不太對勁,就用腳支住了自行車,前後左右的開始踅摸。大牙沒有想到我會突然沒有預兆的來個急停,他往前騎了能有十多米後才停了下來,轉過頭問我為啥不走了。
我把手電從自行車把上解了下來,前後左右的照了照,枯枝雜樹,荒草萋萋,但也沒發現有什麼異常,但是心裡總是有點不踏實的感覺,就問大牙:「咱們騎了多長時間了?」
大牙略一思忖:「咋的也該有一個多小時了吧!」
我聽後有些疑惑的說:「按理說咱們應該早就騎到路口了,應該拐彎進村了,可是騎了這么半天咋還沒到呢?」
大牙聽我這麼說,也有些緊張,拍了拍胸口:「來亮,你可別拿這事嚇唬我,是不是咱們中間耽誤了一會,估計前邊不遠就該到了吧?」
我雖然感覺有些不對,但是也說不出個究竟,聽大牙這麼說也只好點點頭,叮囑大牙慢點騎,仔細盯著點,千萬別錯過去。
直到又往前騎了能有半個小時後,越騎心裡最慌,趕緊把大牙喊住,停了下來。
大牙支住自行車,這時心裡也沒了底,回頭有些疑惑的問我:「來亮,你說會不會是剛才咱倆聊天時,沒注意路口就走過頭了呢?在不再往回走走,感覺前邊不太像了,按理說也應該早就到了啊。」
難道真的是聊天時沒有注意看路,路口一不小心給錯過去了?其實往回找找也行,實在不行,大不了我們回二姑家住一宿去。
想罷,我招呼大牙掉轉車頭,開始往回騎。這往回騎可就是頂風了,小北風吹著一些浮雪打在臉上就像砂粒一樣,打得生疼。我們只能低著腦袋,貓著腰,側臉看著路。
又騎了差不多有一個小時,旁邊的大牙沉不住氣了:「來亮,我咋感覺心裡直慌呢?還有這一路上根本連一個路口都沒有,來時我可記得這段路上可有好幾個下道口啊!這麼長時間估計都得到二姑家了吧,可是咋一點影兒都沒有呢?」
我現在終於可以確定,我們是真的遇上麻煩了。
我叫住大牙,然後掏出手機看了看時間,手機的時間顯示的是九點十八分,我晃了晃手機,竟然一點信號也沒有。
我讓大牙掏出手機看了看,大牙愣眉愣眼的看了看我,沒說什麼,就掏出了手機,看了一眼後告訴我:「九點二十。」話一說完,大牙的眼睛瞪的像銅鈴一樣大,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手機,這才明白我問他的意思。
我苦笑了一笑:「大牙,記得我們送立春回家時應該是五點多吧,從她家出來應該是六點左右。也就是說我們從立春家出來到現在時間已經三個半小時了,不說別的,這麼長時間就算打個來回都富餘。」
大牙的嘴張的越來越大,瞪著眼睛問我:「來亮,你是說咱倆又碰上小時候的『鬼打牆』了?」
我搖了搖頭:「比那個麻煩,鬼打牆是繞著一個中心劃圈,而咱倆是沿著一條直線走不到頭。本來有的路口都沒有了,這條路得把咱哥倆活活累死,我估計這事與那隻黑貓脫不了關係。」
大牙一聽這話,有點吃驚:「黑貓?就聽說黃皮子覓人了,黑貓啥時候也這麼牛叉了?現在是咋回事?」
我從包里抽出羅盤,用手電照著亮,就見磁針沖我自己的方向微微點了兩下,半浮半沉,然後迅速的逆時針打了一個圈,又慢慢的重合了子午線,只是很不安分的在原地顫動著。我看到指針的這種狀態,就知道這回有點麻煩了,竟然碰到了「鬼遮眼」。
鬼遮眼是陰邪之氣侵入了人體內部,刻意遮住了人的視覺神經,使人看到一些假象,忽略了明顯的危險,如疾駛中的車輛、斷崖、深潭等等。也有一些鬼遮眼明顯是帶有惡作劇的性質,有的人打麻將時明明看到的是糊牌,可是一推倒後卻發現是詐糊。還有一些人在路上走時明明看到的是地上有誰丟失的錢,但撿起來後卻發現只是冥幣或是破紙片。
而我們眼前發生的這事估計就是鬼遮眼,明明存在的路口,而我們卻看不見,我們現在看到的也未必就是真實存在的,就連那黑貓到底是真實的還是鬼遮眼後產生的幻覺我也不敢肯定。
我看著大牙嘆了一口氣:「大牙,恐怕咱倆又中道了,如果估計的不錯,我們這是被鬼遮眼了。」
「鬼遮眼?」大牙明顯有些驚訝不解。
我把鬼遮眼的事簡單和大牙說了一遍,大牙長出了一口氣,乏力的倚在自行車上,伸手往前指指:「這麼說,就是再往前走也未必能回到二姑家是嗎?」
我擠出一絲苦笑,估計比哭都難看,點了點頭,算是默認了大牙的說法。
只是這麼呆下去也不是辦法,凍不死也得凍僵,而且在這動地方就等於是束手待斃。我往前看了看,這條以前熟悉的路現在卻不知道要通向哪兒里,但沒有辦法,還是叫上大牙,繼續往前走走看看情況再說。
到了這個時候大牙反而要鎮定多了,畢竟這段日子經歷的事情太多了,對於這種類似於鬼打牆的把戲,也是有些見怪不怪了。
往前一眼望去仿佛掉進了一個黑色的漩渦,樹枝「嘩啦嘩啦」作響,也像是嚇得瑟瑟發抖。
兩隻手電筒射出的光線像一把利劍刺進了黑暗之中,只是沒有多遠就變得像一個孤單的螢火蟲,最後消失在一片黑色的無邊里。
騎了大約十多分鐘,大牙突聲結結巴巴的驚呼起來:「來……來亮,前……前邊好像有個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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