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陳秀秀正在屋裡接見天寶鎮上的地主老財們。
這些人來找陳秀秀是幹啥的呢。
這事兒還得從范瞎子身上說起。
那一天,范瞎子從四荒子從他們家院子裡走了以後,不是給陳秀秀起了一卦麼。
他在卦象裡頭,仿佛看見陳秀秀帶領天寶鎮老百姓,從原來的戰火紛飛,屍橫遍野,走出了一條活路。
本來他想著應該替天寶鎮上這些老百姓,多少幫陳秀秀做點什麼。
結果,還沒等他想好究竟幫著做啥呢,蕭九郎那伙人就來了。
這些人跟陳秀秀她們的隊伍可不一樣,這些人都是些狼子野心的大奸大惡之人,進了天寶鎮,跟餓狼進了羊圈一樣,頓時眼冒凶光,燒殺搶掠,無惡不作。
范瞎子的老爹還活著呢,這老頭兒可是經過戰亂兵災的人呢。
一看苗頭不好,鎮上的人還在觀望之際,他就提前帶著一家老小,套上牛車,帶著金銀細軟,撒丫子就嗷嗷跑山裡頭蹲著去了。
要麼說,這經歷過戰亂動盪年代的人,見機就是快呢。
幸虧他跑得早,像那些還在觀望,沒有啥危機意識的有錢人家,早就被蕭九郎這伙子人給劫掠一空。
老老實實沒反抗,又運氣比較好的人家,最多失了財。
有那敢反抗不給的,直接就被那些人給打死了。
范瞎子在山裡頭蹲著,旁人都忙著搭窩棚好一家子人落腳,大人小孩兒都忙得不可開交。
可范瞎子這眼睛看不見,啥也幹不了啊。
閒來無事,他掐指一算,就跟他爹說:「爹呀,告訴下人們,別忙活了。這些人呢,在天寶鎮待不長。
而且,我算出來,他們這倆領頭的人,還有刀兵之災,得死。
沒幾天咱們就能回家去了。」
你別說,范瞎子老爹還挺信兒子的話的,當下就讓長工們別忙活了,對付兩天,他們就能回鎮上去了。
又派了一個機靈的下人,讓他悄悄潛伏在鎮子外邊瞅著。
如果蕭九郎那些人馬真要是走了,他們好回去。
這一天還真就很快到來了。
陳秀秀前腳把蕭九郎他們那些人給弄走,後腳范瞎子一家人就知道回鎮子上了。
回到家裡,坐在熱炕頭上,吃上熱乎飯菜,范瞎子就跟他爹說:
「爹啊,這陳秀秀是咱們天寶鎮的貴人啊。咱們還能回來天寶鎮上,是託了人家的福。
我覺著,咱得領情,咱得報答人家呀。
而且,我前些時候,偶然間心血來潮,替陳秀秀算了一卦,卦象顯示,天寶鎮因陳秀秀而活。
爹呀,您沒看我這頭髮和臉都跟過去不一樣了麼,這就是我看到了未來,泄露天機,被反噬了呀。
所以,我算的這卦,靈啊!」
范老爹看著兒子,愈發花白的頭髮,滿臉褶子,想兒子也不過三十啷噹歲,可瞅著比自己這個老頭子還要衰老無力。
心裡頭特別不是滋味,疼得慌。
這兒子生下來就得了一種怪病,不光目不能視,衰老也比旁人快上許多。
擱現在估計就能診斷出來,有可能是重症肌無力,或者啥血液病之類的。
可過去那時候,醫療手段沒現在這麼先進,沒法子確診。
所以,誰也診斷不出來,范瞎子這到底得的是啥病。
范老爹眼瞅著唯一的兒子,活得生不如死,他就覺得,不能讓兒子這麼幹挺著。
哪怕所有的大夫都治不了他的病,但是他得讓兒子至少有個精神寄託,學點啥本事,別讓他總覺得自己就是個廢人。
人一旦意志消沉,自暴自棄,沒了活下去的希望和勇氣,再感覺自己是個拖累,好人都好不了,更何況他個病人。
要麼說范老爹擱現在,那絕對是個心理學專家。
於是他就請了個高人,讓范瞎子跟人家學算卦。
又花重金買通高人,但凡范瞎子犯了病,就讓高人哄騙范瞎子,說是他天賦異稟,與常人不同,估計身體羸弱,是泄露天機太多,遭到反噬了。
又下了封口令,命令家裡任何人都不許說,范瞎子這樣是犯病了。
從小就讓范瞎子有此認知,久而久之,無論旁人還范瞎子,就都對他天賦異稟,泄露天機被反噬一說,深信不疑。
甚至連始作俑者范老爹,偶爾都會忘記,當初是他為了兒子能有活下去的鬥志,才編的瞎話,說范瞎子天賦異稟,卦象準確,可通神明。
甚至常常自覺不自覺的,啥事兒都想讓范瞎子起一卦,看看應不應該做。
只能說騙人的最高境界,就是連他自己都騙過去,都相信了他自己編造的謊言。
所以范瞎子這麼一說,范老爹還真就信了九成。
兒子在山裡掐指一算,真就沒兩天,那伙人就走了,他們就回鎮上家裡來了。
有時候,范老爹都恍惚覺得,是不是那啥反噬的謊言,不是他讓人編的,而是確有其事。
不然,為啥兒子算卦算的這麼准。
所以說人的心理就是這麼奇怪,范老爹瞎話編的時間長了,講的次數多了,連他自己都當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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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瞎子聽他老爹半天沒有回應他的話,以為老頭兒不同意,就問:「爹,您是有啥別的想法,不同意我這觀點麼?」
范老爹回過神來:「呵呵,呵呵,沒有沒有。兒啊,爹聽你的,你說啥爹就做啥。」
自來范老爹都是兒子要星星不給月亮的主兒。
就算又有了好幾個精明強幹地孫子,將來足可以頂門立戶。可對兒子的感情,和對孫子的感情,那肯定也是不一樣的。
孫子畢竟差了一輩,兒子才正經是他的心頭肉。
范瞎子摸索著拿過飯碗,扒拉一口飯,無神地眼睛轉到他爹的方向,苦笑一聲:
「爹,我這身子,不知道啥時候就不中用了。我就想著,趁現在我還能行,多給爹和孩子們,結下點善緣。
真是到了我沒了的那一天,也能有人多少護著你們點兒。
我這一輩子,也沒啥大出息。
淨給爹添亂了。現在但凡能幫一點兒,將來你們興許就能好過一點兒。
兒子也不求旁的,就求個咱們能闔家平安,順順噹噹的。」
范老爹聽了兒子的話,眼淚在眼圈裡打轉,喉頭哽咽。
但又怕說話的時候,讓兒子聽出來不對勁,一激動再犯病嘍,使勁灌了一口辛辣地高粱酒。
連忙岔開話題,假裝沒事兒人一般問道:
「兒啊,其實爹也有心想跟陳秀秀她們交好。就是不知道從哪方面下手好。
你可是有啥妙計,跟爹說說。
咱們爺倆好好合計合計,看看可行不可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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