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思亂想間,帝後二人進入西暖閣。\www.yibigЕ.com\此地原是皇帝近寵歇息之處,現今臨時改做翰林學士聚集的文苑。這裡聚了十數來人,見到帝君後座正待行禮,慶德帝一句話便止了他們的虛禮。
慶德帝也不鬆開皇后的手,指著前頭的人介紹,簡單得讓人抓狂:「這幾個你都認識。」
上官敏華望過去,人面皆識,策劃流芳閣的原班人馬麼,的確是老朋友,不需要太多的介紹。邊上有幾個生面孔,年齡不等,長不過四旬。
有宮人侍春帝後二人坐定,其後,慶德帝拿起案上一卷書軸遞給皇后,讓她提些意見:「有話別憋著。」
上官敏華心中玩味,摸不清周承熙的用意,在眾人的注視下,她還是解開系帶,攤開看起來。開頭簡潔,指出當前大周社會的現狀,三句話後直奔主題,首要解決農民和糧食問題;其下再細分各種刺激鼓勵耕作的策略。
瞧到這處,她便一目十行,略過細節,只抓要點看,後面三大部分是扶持手工業、家庭作坊與商業貿易的相關舉措;律法的完善、監察司集權後的分工遏制以及稅法之變革。
說實在話,這樣宏偉規劃的治國之策叫她來看,實在強人所難。打個比方,就算她記得均田制這個名詞,也不會懂得裡面的具體含義,因為她不是學家。
但這種情況,說予周承熙知曉,他也必當她是在推脫,也會叫旁人將她看低了去。她心中斟酌,決定還是說一半留一半。她先誇說這篇針砭時弊。字字珠璣,叫人拍案叫絕。
周承熙眼se沉下去,咬著牙問道:「哦。那究竟好在哪裡?」慶德帝的聲音像是從牙齒鋒擠出來,下面的人越發緊張。連呼吸都控制在一定的區域裡。
上官敏華淡淡地回之一笑,手指頭划過絹布,指向稅法改革處,問道:「所有賦稅收歸國庫,地方財政之用按需下撥。…..cn由戶部會同監察司、地方宗祠族人審校額度,年余具體用度公開示眾,私扣稅銀者按律處治。這便是好。」
周承熙露了點點笑意,臉卻繃著,叫她把不好的地方也一併指出來。上官敏華重新回到捲軸上裝著細看,估摸好時間,才抬頭回道:「陛下,紙上談兵得來終覺是淺,要落到實際處才知其中地問題。妾可以舉個例子。蒙城的釀酒者要去青州賣酒,途徑三府,州官皆可課稅。」
「重複徵稅?他們敢!」周承熙和下面聽的人。意識到稅法之變地未來沒有他們期望得那麼美好。
她沒有說,加諸在下層商人身上繁重的稅賦名目之多。仍古社會一大特se。不是他周承熙想怎麼樣就怎麼樣地。
上官敏華很嚴肅地說道:「所以,諸君要行變法。定要面面俱到,於細節處要慎思。」
江一流忍不住插口,道:「娘娘,當年建流芳閣時,娘娘也是這樣的話。」
「有麼?」熟面孔們謹慎地點頭,上官敏華訕笑,臉不紅氣不喘地辯駁道,「事實證明本宮的建議是正確的。」
慶德帝冷冷打斷他們續舊,指著絲帛捲軸問道:「皇后以為此法可行?」
上官敏華有點心驚,他可知這簡單一問肩上責任有多重!難道不需要九司會審,六部商議麼?
她小心地斟酌語句,挑了個聽似安全的問題,她問這治國策略篇是哪個新進地翰林寫的。問完後,但聽立她前頭的眾人不約而地輕咳,她後知後覺地反問一句:「是陛下所寫?」
她第一個反應,字跡不對;隨後確信:即使是代抄,那字裡行間**霸道的氣焰也是天上地下獨此一份。
慶德帝見她領悟,輕輕地哼了一聲,轉首對他的智囊團商議起細節處如何完善。聽著聽著,上官敏華心頭再次驚動。那幾個人早年便已是周承熙的秘密心腹兼幕僚,他們儘管出身世家,也並不是無知得不接近底層的主。他們跟著慶德帝南征北戰,積累了豐富的經驗,智計不說超絕,也是當世一流。上官敏華暗暗慶幸自己沒有大發噘詞,繼續聽下去,他們說還缺專業人才。慶德帝把目光投向江一流,後者忙說所需人才已經找到。
說完,他轉身去領路,把人帶到帝後二人之前,介紹道:「柴靜庵,在律法上深得阿柴大師的真傳,我等以為尤勝大師三分。」
上官敏華點點頭,這個柴先生是駐馬灘地舊識,那時城主常靜讓自己一定要帶上的人,說日後會派上大用場。她印象里,這人話不多,總能切中要害;又深明官場之道,圓滑得不像是蒙受冤曲不反咬一口而簡單地就被貶到駐馬灘的人。
「這位蔣孝孟,學識與見聞頗為罕見。」江一流滿眼滿腹地讚賞,四年的沉浮終究改變了很多事,那句理所當然地臣以為太子太傅非此人莫屬」直諫給咽回了肚子裡。
這也是熟人,駐馬灘那兒給周廣泓授課地蔣夫子。他青帕系發,青衫及地,領襟處磨出白se的棉線,不打眼處還有三五處地補丁。整體清秀而簡樸,和宮外的清貧書生沒啥子分別,就是那雙會說話的眼睛裡,含著濃濃的熱情,足以嚇退任何一個情感拘謹的古代女子。
上官敏華眼角挑向慶德帝處,沒有意外地那冷冷的眼底已是怒熾熊熊。她唇微動,瞧著江一流沉默地嘆服,如果他是要挑起周承熙的脾氣,無疑做得很成功。
「這位方守財,錢生錢之妙思奇才可謂是曠古爍金。」江一流沾沾自喜地贊道,為自己能夠找到這樣優秀的人才不自覺地流露出得意的神se。
慶德帝已捏碎了一塊玉牌,上官敏華聽得分明,對江一流的眼光與運氣她已徹底無語。她轉向方守財,淡淡地說道:「方員外還真捨得。」說的是方守財舍下在駐馬灘的多年經營,魄力到大都重起爐灶。
方守財晃動了手中的算盤,眯起閃著金光的眼,道:「回娘娘,因為方某不想錯過賺銀子的機會。」
江一流也不笨,和洛生、任復秋急急商量後,划去原先的名單,臨時把後面的人調到前面:「最後這個,計東成,有經世縱橫之才。」
這確實是個生面孔,年約四旬光景,五官粗獷,衣著樸實又不失貴重,顯出足以鎮住一切魑魅魍魎的沉穩氣度。慶德帝微微壓了壓火性,問了些基本的問題。計東成不卑不亢地沉著回應,慶德帝還算滿意。
他留下話,叫這班成員組成首批翰林園,把定國安邦的方案儘快細化完善。他抓了皇后的手,帶著怒意起身便走。上官敏華隨著他的步子小碎步向前奔走,疑惑眾人這樣的相遇實在忒巧合了些。
她還一意埋在心思里,前頭有了變故。
一道灰影從花叢林間跳出來,攔住慶德帝哭泣不止,訴說她們左家只剩風行一個幼弟,自幼寵愛,行事難免有欠思慮云云。目的是希望慶德帝看在往日情分上,饒恕左風行,免了那道不似催命尤似追命的賜婚旨意。
從周承熙身後瞧過去,一襲灰布衫包裹著年輕的身體難掩玲瓏之姿,左傾城跪於礫石之間,膝間隱約見血,柔軟的雙手抱住周承熙的腳,烏髮半墜,襯得膚se之白尤勝雪三分,半仰的俏臉上脂粉未施,淚水緩緩滑過面頰靜靜地流淌。
不要說男人,即便是她這個女人,也覺得此時此女之柔弱風情真有傾城之力。
原本緊抓著她的手,鬆開了去扶那悲泣的女子,少見的溫柔浮在眼眸中,他將她扶起,輕聲地安慰,兩相依偎向凌波池方向行去,走了一小段路,前方的慶德帝像是才從溫柔鄉中醒轉,回首涼涼地說道:「皇后先行回宮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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