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日西斜,薄暮如煙。
到了用晚膳的時候,太子那邊仍是沒有動靜。關於他生氣與否這個問題,也就一直沒有得到確切答案。
趙昔微親自擬了菜單,讓小宮女去廚房傳話。
廚房已經領教過這位「失寵」太子妃的厲害,哪裡還敢有半點兒怠慢,在半個時辰內就準備好了一桌熱騰騰的飯菜。
滑嫩的蝦肉羹,香甜的桂花糕,鮮美的鯽魚湯,晶瑩如玉的碧粳飯,一盤盤擺上桌來。
肚子吃飽了,心情也跟著暢快了起來。
到了梳洗的時候,喬雲淺已把鬱悶都拋在了腦後,只笑著和趙昔微商量宵夜吃什麼:「那個桂花蜜很不錯,咱們晚上就吃酒釀小圓子好不好?」
「好啊。」趙昔微坐在銅鏡前,摘下了珍珠耳墜,隨口應道,「既然你偏愛甜食,一會兒再叫人送一碟子牛乳酥來。」
「微姐姐你真好。」喬雲淺樂得直拍手,「我上次在你這吃了糕點,就一直念念不忘呢。說來也怪,我們府上的糕點師傅也曾是在御膳房當過差的,可就是沒有你這兒的好吃。」
趙昔微已打散了頭髮,催促她道:「你還不快去梳洗,一會兒水涼了可沒人再給你燒水。」
現在雖然入了春,可夜裡氣溫還是很低,趙昔微住在偏院,為了省事,將守夜的宮人減了一大半,偏偏喬雲淺這一來把貼身的幾個都趕走了。
喬雲淺笑著應了,卻沒有立即走開,而是主動去收拾床鋪:「我先把被褥鋪開。」
本來是把喬雲淺安置在西廂房的,但她卻非要纏著睡一起。
趙昔微忍不住取笑她:「連一個人睡都不敢,還鬧離家出走。」
喬雲淺抖開了被子,放了熱乎乎的湯婆子進去,嘻嘻笑道:「我這不是想和你說悄悄話嗎?等你以後掌了六宮大權,想要再睡一個被窩,可就沒有這個機會啦!」
趙昔微「噗呲」笑出聲來:「自己膽小就膽小,有什麼悄悄話非要躺在一起才能說?」又眨眨眼,揶揄她:「難不成你看上哪個青年才俊了,想要我替你做紅娘牽紅線?」
「才不是!」喬雲淺眼眸一斂,罕見地露出一抹羞怯來,「我才沒有,你可別胡說。」
語氣有幾分心虛。
趙昔微歪了頭,含笑調侃道:「我才不是胡說呢!難怪這麼討厭嫁入趙府,莫不是被我說中了——」
喬雲淺捏著被角的手停了停。
趙昔微向來敏感,一下子就捕捉到了她的異常。
正要細問時,忽聽外面帘子輕響,有宮人疾步走進:「太子殿下來了!」
「什麼?太子?」喬雲淺低呼一聲,顧不上手裡還在整理被褥,貓腰一閃,就鑽進了屏風後。
趙昔微一把撈住被她甩落的被子,有些不明所以:「好端端的你躲什麼?」
「噓!」隔著屏風,喬雲淺聲音低促:「別讓他知道我在這兒,我可不敢惹他。」
「」
趙昔微一陣納悶。
腳步聲已穿過前院,踏過迴廊,直往內院而來。
趙昔微忙一攏散發,拿了一隻髮簪,正要挽起時,眼前突然金紋乍現。
衣擺蕩漾,於燈下折射出一種華貴的色澤,恍如雲開霧散,霞光璀璨,是明珠翠羽一般的神光。
趙昔微屈下身子,才要見禮,腰上忽然一軟,已被他猛然撈入懷裡。
胸膛火熱,香氣清冷。
如霜雪之將將,如日月之光明。
一冷一熱融合,卻是一種恰到好處的溫。
仿佛春日花,楊柳風,林間雪,雲中月,置身其中,讓人目眩神迷。
趙昔微也忘了還在跟他鬧脾氣的事,下意識地就勾住了他的脖子,半個臉貼近他的胸口,軟軟抱怨道:「美人在那邊等你呢,你跑來這兒幹什麼?」
這個時候突然過來,八成是顧玉辭那份禮物有貓膩。
也不知道太子殿下是生氣呢,還是驚喜呢?
看這臉色,似乎跟驚喜沒有關係。
太子殿下手臂一收,抱著她平放在了床榻上,然後捏住她的臉頰,恨恨道:「你還敢提這個,你不要的東西就扔給我,還問我來你這兒做什麼?」
趙昔微壓住唇畔的笑意,假裝不懂他的意思:「人家阿辭表妹都把殷勤獻上門來了,我要是不成全一下,豈不是叫人說我量小善妒?」
「是是是!!」李玄夜被逗笑了,「我們微兒賢良大度,怎麼會為這些小事吃醋呢!」
趙昔微聽出他語氣中的揶揄之意,就一把捏住了他手臂:「我哪裡吃醋了?她屢次挑釁我,我還不是讓她好好在東宮住著?我比彌勒佛還大度呢!」
「是是是!微兒就是彌勒佛在世!」李玄夜一點原則都沒有,「微兒說什麼就是什麼!」說著話,順手將被子掀開,把她整個人塞了進去。
「那當然!」趙昔微撥開被子,從裡面探出頭來,睨著他道:「倒是有個人,為了這麼點小事,把自己關在書房,好幾天不理我呢——」
「是是是,是我不好!」李玄夜拉起被角,嚴嚴實實地裹住她的肩,「最近朝中公務繁忙,所以冷落了微兒」
「哦?」趙昔微歪著頭,一雙杏眼亮晶晶的,饒有興致地看著他。
「是啊。」他按了按被角,指尖一轉,忽然滑入她的脖頸,溫柔地摩挲了幾下,語聲漸低:「戰事在即,朝野惶惶,內外都需要彈壓周旋,不能出一絲一毫的意外」
他柔聲細語地解釋了幾句,又在她唇上吻了吻,歉疚道:「我分身乏術,只能暫時委屈你了」
就算是趙昔微對朝政毫無所知,也能感覺到他的無奈和疲倦。
皇帝身子不好,太后虎視眈眈,李玄夜身為太子,雖然手上有權,但也並不輕鬆。
心裡觸動了一下,她情不自禁地伸出雙臂,抱著他的脖子,嬌聲道:「我和你說著玩的呢」
她主動貼近他,蹭了蹭他的下巴,柔聲安撫起他來:「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殿下日夜為國操勞,我不過是在別院住些時日,又沒有短了我的吃穿,哪裡有什麼委屈不之說呢?」
撒嬌鬧脾氣是她偶爾的一面,更多的還是體貼沉穩。
但不管是那一面,她都能很好的拿捏住一個分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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