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和煦,鳥兒啾喳,花兒自春露中醒來,綻放滿院幽香。
外面花紅柳綠,趙昔微坐在窗下裁剪布料。
丫鬟圍在桌旁比對著新的花樣子,嘴裡不停嘀咕著:「這個鴛鴦戲水的好看,魚戲蓮葉的也不錯,哎呀,這個喜上眉梢的更好看」
素玉捧著竹編的小籮筐走了進來:「就用石榴葡萄的吧,多子多福,圖個好彩頭。」她將小筐中的紅絲線取出來,一邊靈活地纏繞在指尖,一邊與趙昔微說笑:「太子妃也該準備了,雖說這回是虛驚一場,可到底孩子的事誰也說不準,咱們要是再沒半點準備,到時候上下慌作一團可就不好了。」
趙昔微抿唇一笑,沒有回答。
前一日,柳寄山語重心長的那些話,還在她的耳邊隱隱飄蕩——
「你娘獨自將你撫育長大,已是耗盡一生心血,如今你難道也為了一時賭氣,而讓自己和孩子步入危險之中嗎?師叔理解你不願再禁足深宮,可現在還不是離開的最好時機。」
「若教他知道你果真存了如此大逆不道的想法,怕是要」說到最後,眉間儘是憂慮,「阿微,離開皇宮可不是一件簡單的事,你真的想好了嗎?」
柳寄山和趙子儀不同,他對權位毫無留戀,所以知道趙昔微的想法後,並沒有太急切的反對,只是一心考慮著她的安危。
趙昔微也生出了一絲躊躇的情緒。
倒不是她不夠果決,也不是她還有期待,只是她冷靜想了想,自己目前的能力還不足夠給孩子一個安穩的生活環境——柳寄山說得很對,一個女人獨自撫養孩子十分艱難,她不能貿然孩子置身一丁點危險當中。
思及此,趙昔微直起腰身,含笑點了點頭:「你說得是,是該準備著」
錦繡跟著笑了起來:「正是呢,等您懷了小皇孫,殿下一定會讓你搬回去住的!」
「沒錯!」銀寶呶呶嘴巴,「到時候看那個姓顧的還敢出來作妖!」
趙昔微眉頭一皺,問道:「怎麼了?」
「沒事。」素玉笑著扶住了趙昔微的手臂,伺候著她在軟榻上坐下:「今兒一大早,顧小姐派了小丫鬟去廚房要熱水,婆子們就嘴碎了幾句,結果那小丫鬟就不高興了——」
「那小丫鬟您還記得吧,就是那個叫忍冬的,跟顧家大小姐一起住進來的。這丫頭人是個聰明伶俐的,就是太沒有分寸,對著廚房的婆子們振振有詞好一通辯駁,直將一群人唬得大氣兒也不敢出。」
銀寶哼了一哼:「何止是唬住了粗使婆子們,人家還敢板起臉,教訓司膳姑姑呢!也不想想,她主子是什麼身份,這東宮的丫鬟婆子,哪裡輪得到她來教訓?」
「是啊,正好叫銀寶撞見了,一時沒忍住就幫著說了幾句。沒成想竟然就把她給氣哭了。」
趙昔微一愣。
她即將要被廢掉位份,小道消息或明或暗早已流傳開來,但因為李玄夜的態度,倒也沒有人敢對她怠慢。
卻沒想到,這顧家小姐竟然第一個忍不住了?
這可就有好戲看了
趙昔微想了想,又問:「婆子們嘴碎了什麼?」
「這」素玉猶豫了一下,還沒想好怎麼說,廊下忽然傳來一陣腳步聲,有人在外面稟道:「太子妃,我們小姐聽說您身子不舒服,特意吩咐奴婢來看看您——」
是忍冬。
銀寶撇撇嘴:「才把她氣哭了,轉眼就來獻殷勤,肯定是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
素玉眉心一皺:「奴婢去回了她。」
趙昔微卻一抬手掌,笑著吩咐:「讓她進來吧。」
忍冬捧著托盤,邁進門檻時,屋內幾人都露出了疑惑的眼神。
海棠描金的紅漆托盤,鋪著金黃的錦緞,上面擺著一隻瓷白蓋碗。
忍冬一大早上被氣了一通,現在眼皮子都有些浮腫,嗓音也猶帶著濃濃的哭腔,但表情卻拿捏得十分到位,該有的敬意和謹慎,一分不少,一分不多。
趙昔微坐在窗下,素玉等人左右而侍,更有數十名小宮女垂首靜立,一種無聲的壓迫感頓時撲面而來。
忍冬身子僵了僵,只覺得如同入了陰司地獄一樣,下一刻就會有人拿出生死簿,墨筆一勾,就將判定她的輪迴轉世。
自家小姐說得很對,這個太子妃真不是個什麼好拿捏的軟角色
但那又如何?
廢位的詔書已經擬定,馬上就要淪為棄婦,難道還能擺出太子妃的威風?
將心底的一絲膽怯收起,她在春水綠的地毯上屈膝下拜,而雙手仍保持著平舉向上的姿勢,讓那隻小碗正好出現在趙昔微眼下,語聲緩緩,道:
「太子妃,我們家小姐聽說您胃口不好,特意讓奴婢給您送了羹湯來,這湯」
趙昔微恰好抬頭,一股腥甜的味道頓時直衝鼻尖——
胃裡酸氣翻騰,如驚濤駭浪襲來。
「哇——」地一下,她不及捂嘴,一口酸水洶湧而出。
「太子妃!」忍冬驚惶失聲,手腕一抖,那一碗羹湯「啪嗒」一下,當即打翻在地。
濃烈的腥味鋪天蓋地,趙昔微胃部一陣痙攣,更兇猛的吐出兩大口酸水。
素玉臉色大變:「快,快,快把這地上都收拾乾淨!」
這是一碗蛇羹,取鮮嫩蛇肉,以魚蝦做輔料一起磨成肉泥,再以羊腦等調和,打翻在地上時,白花花的一片,好似行刑場,光是看一眼,都讓人忍不住作嘔。
更何況趙昔微本就受不得刺激,當下撐著桌沿,捂著心口吐了個天昏地暗。
忍冬瞪大了眼睛,如石雕一般跪在地上。
她想好了一萬種後果,卻怎麼也沒想到會是這樣。
太子大動干戈,逼著太子妃診了兩次脈,結果都說太子妃沒有懷孕。
消息傳到顧玉辭耳朵里,顧玉辭卻嗤地一笑:「太子還是不夠狠,是不是有孕,何必要診脈?隨便一試不就知道了?」
忍冬一臉錯愕:「小姐您的意思是說,她欺騙太子殿下,隱瞞有孕的事實?」又是一愣,「她馬上就要被廢掉位份,有孩子不是正好能母憑子貴嗎?為什麼要瞞著呢?」
「你知道什麼」扯了扯嘴角,顧玉辭只覺得莫名諷刺:「你以為人人都像我似的,求不得他半個正眼?母憑子貴,怕是她根本不稀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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