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劉姻脂當了工人,內心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尤其是上工三個月後,順利由臨時工轉為亦工亦農的合同工。還順利的分了宿舍。更重要的是戶口由農業轉成非農業戶口,即所謂的農轉非。隨著政治地位的提高,還有生活上的改變,她眼光越漲越高。這時的她已變的瞧不起邢二。她也試圖和邢二溝通,當她踏進邢二家門時,看哪兒也不順,滿院子的塵土,邢二那油漬漬黑乎乎的被頭,邢二那脖子上的灰。這一切都使她感到厭惡。她分的宿舍,窗明几淨。玻璃窗戶分外明亮。跟邢二家那木頭舊式窗欞一比,一個茅頭紙糊的,另一個是玻璃窗戶。鳥槍跟炮,直接無法相比。再說衛生方面,邢家是土坯屋,啥時掃地也是有土。可自己宿舍里是水泥地面,掃一遍乾淨好幾天。再說人,和她工友們相比,邢二整日裡灰頭土臉,而工友們一天一洗澡,個個穿戴整齊,白襯衣領口是潔白如新,無有半點灰污。腳上的白球鞋,也是白白淨淨,哪象邢二,鞋一脫下來,滿屋裡立刻迷漫著一股臭腳丫子味。熏的人掩鼻都來不及。邢二還有一個大毛病,那就是隨時隨地摳腳丫子的習慣,不管什麼場合,只要有空就幹這事,你說,別人還端著碗沒吃完飯哩,他這邊早把飯碗一擱就脫鞋,兩隻手必有一隻早奔那臭腳丫摳將起來,那味那動作,你說噁心不噁心?還有更要命的是,腳丫摳完之後,也不洗手,拿起桌上的蘋果就啃,再看人家工友王林,整日裡把頭髮梳的溜明瓦亮,再看邢二這邊,頭髮支楞著向上彎曲蓬亂,活象一越獄囚犯。張嘴一口大黃牙,哪象人家王林把牙刷的潔白如玉,真是人比人必死,貨比貨得扔啊。姻脂心裡也很糾結,和邢二戀了好幾年,兩人過去無話不談。如膠似漆。尤其最近半年,兩人親密無間,擁抱過好幾回。彼此心心相印。最後還定了親。實在割捨不下這份情。現在回頭看看,再往前途上想想,這情不能割捨也得割,這義不能斷也得斷,長痛不如短痛,思來想去,經過激烈的思想鬥爭。她終於下定決心跟邢二來個快刀斬亂麻。斬斷情絲各奔前程。這個決心下定的當夜,她流下了無聲的眼淚。後來淚水把枕巾濕了好大一片,人要戰勝自己,難哪。,…,
媒婆七嬸聽劉家說要退親,頓時慌了手腳,急忙來找劉老栓求證,當確定劉家決意要退親時,她把臉可就拉的老長老長,數落劉家老兩口說:「老栓呀,退親不合適吧,如早把記給登了,也出不了這退親之事。這親還是不退的好。俗話說的好,寧拆十座廟,不拆一面親。」
劉老拴在鞋底上瞌瞌菸袋說:「話好說,事難做,不退親那就是坑俺姻脂一輩子呀。哪有工人找農民的。」
七嬸說:「那退了親,也坑了人家邢二一輩子呀。」
姻脂她娘說:「甭管咋說,這親非退不行。慢說還沒登記,那些結婚好幾年離婚多的很。過不下去就離婚。粘乎沒啥意思,好合好散,人隨世界草隨風嘛。我把邢家的彩禮等物都收搶拾好了。等會你走時給邢家捎回去,一句話,對不住了。」說罷把彩禮等物用一個紅包袱包好,還有五十塊錢,一併交到媒婆七嬸手上。
七嬸無奈,只得把劉家退回的東西原封不動給邢二家送過來。朵兒把這些東西清點後,還用紅包袱包好,放進炕裡頭的箱子裡。邢二隻是唉聲嘆氣,嘆自己命運不濟,七嬸安慰他幾句:「二呀,甭泄氣,碰上合適的,我再給你介紹一個。保准比她劉姻脂漂亮,不好的咱不找,放心吧,這事包在我身上。」說完輕拍幾下邢二肩頭,安慰他一番,起身要走。朵兒慌忙把她送出大門口。還說:「七嬸,辛苦你了,有空過來玩呀。」她目送七嬸走出老遠,才返回家中,收拾幾樣替換衣裳,和邢二一道返回牛場。此後不久姻脂便和王林一塊回家,兩人出雙入對,每當王林騎自行車送姻脂回家,劉老栓兩口子歡天喜地,對王林疼愛有加,又是魚又定肉,好好招待不說,還給他裝上花生,讓王林帶回家孝敬他父母。八字還沒一撇,便先巴結上了。朵兒對劉老拴夫婦很有怨氣,她當面說劉姻脂:「我看王林怎麼象小時長過嬰兒攤呀。」…,
,…,
劉姻脂當然針鋒相對:「你才長過嬰兒攤呢。」
朵兒又咒道:「不是嬰兒攤,也是長過軟骨病,總之不是什麼好東西。」朵兒幾番發難,氣的劉姻脂差點背過氣去。不過嘴長在別人身上,堵不住捂不著,乾瞪眼沒辦法。誰叫是她先對不起邢家呢。
由於同病相憐,南拐子的孫三和邢二成了好朋友。這天晩上,他又來邢二家玩。無意中看見邢劉兩家扒的那個豁口,問是怎麼回事?邢二便把定親那天,過來過去方便的情景細述一遍。孫三拍拍手說:「我明白了。」邢二又掀開炕洞,把那半袋子花生拿出來遞給孫三。孫三認出是他偷花生那袋子,有些不好意思。
邢二說:「物歸原主,朋友嘛,不用客氣.」
孫三也不再推辭,把袋子背在肩上,臨出大門口,他回過頭來說:「二哥放心,我給王林那小賊羔子送個外號。叫王綠帽,給劉姻脂送個外號叫二手貨,保准他兩個好受不了。」
打那以後,孫三有空就去化肥廠門口轉悠,碰上鄰莊那些認識的化肥廠職工,開口就問:「兄弟,看見王綠帽沒有哇?」下一句再問:「看見二手貨也行。」人家問他誰叫二手貨呀,王綠帽又是誰?孫三便煞有介事的把劉姻脂誨婚之事,尤其是和邢二為了來回睡覺方便扒牆之事,添油加醋宣傳一番,末了還加上一句:「劉姻脂叫邢二摟著睡了大半年,不是二手貨是啥?王綠帽若不信,讓他去劉姻脂家一看那牆便知。」他還拍拍自已胸膛說:「錯了割我腦袋。」,…,
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不幾天功夫,這些謠言便傳進王林耳朵里。他趁送劉姻脂回家的機會,走到邢劉兩家的隔牆跟前一看,可不咋的,牆頭扒開又壘起來的,看來外面對柳姻脂的那些傳言是真的。牆頭拆開復又壘起就是最好的證明。從這以後。王林對劉姻脂便不如從前那麼熱情了。
這幾天牛二在家刨胡蘿蔔,洪縣長便去牛場替牛二改造。實際上洪縣長來牛場只不過裝裝樣子,弄個表面文章,混個工分而已。邢二也很識趣,安排洪縣長看窩棚,其它人悉數都到地里幹活。徐光達的腿全好了,拿著馬扎在地頭上摘花生。邢二跟馬先生挨著刨花生地,邢二這幾天心情也好了許多,他口中念道:「山藥就怕豬來拱,綠豆就怕狗來舔。」
馬先生問他:「邢領導,你這念的什麼歌貼呀?」
邢二說:「中醫的九畏十八反。」
馬先生是老中醫,這九畏十八反是中醫剛入門,第一課所學內容,比方說,跟一年級算術中的一+一等於二這麼膚淺。馬先生笑著問:「這中醫歌貼是何人所教?」,…,
邢二回道:「是我大嫂呀。她除了會中醫歌貼,還會扎羊疹呢。調旋風也會扎,小孩子掉了魂她也會叫。」
「她開過藥方嗎?」
「沒有,她不識字,不會開藥方。」
馬先生對邢二說:「藥方不是隨便可以開的,識字也不能給人隨便開藥方。開方子要有處方權,中藥數量品種繁多,有些藥和藥不能搭檔。弄錯了藥是會出人命的。舉個例子,小兒童掏麻雀的窩,逮住小麻崔,關在籠子裡養著,老麻雀圍著籠子飛幾圈之後,確定籠子嚴嚴買實,小麻雀沒有鑽出牢籠的可能。這時候老麻雀就會叼來一朵蒺藜花,給小麻崔餵下去,不一會兒,小麻雀就會中毒死亡。你看這遍地都是的蒺藜,就是有毒的一味中藥。還有,黑魚好吃,味鮮味美,可它如果跟山上這荊楊花碰了頭就不行,,黑魚加荊楊花燉出來,劇毒無比,人食後立馬七竅流血而亡。我有一本書,是中藥組方的書,叫中醫藥方大全。你若有興趣,可以看看。」…,
「好。」形二愉快的答應下來。,…,
苐二天洪縣長來上工,順便也把她的小女兒綠杏給帶了來。她的腮下起個大疙瘩,又紅又熱,疼的她吃不下飯睡不著覺。去公社醫院看,那個二把刀醫生說等疙瘩化了膿擠出來就好了。
馬先生說:「得敗火才行。」
洪縣長央求說:「馬老先生,你是遠近聞名的老中醫,你看孩子疼成這樣,可憐可憐她,給看看吧。」
馬先生用眼光徵求邢二意見,邢二趕忙說:「幹活不忙,先給綠杏把這病除了,你的活我們幾個替你干就是。」
馬先生說:「那倒不必。」他吩咐朵兒:「你到小池塘邊上,從那幾棵松樹上掐幾片松針,要嫩的。」朵兒領命而去。馬先生叫邢二把搗蒜的石臼搬出來,用清水洗淨。而他自己,卻信步來到牛棚的牛槽邊上,順手從牛槽里抓出來鴿子蛋那麼大一塊明礬。牛吃草容易上火,飼養員老是買來成塊的白礬,放幾塊在牛槽里,牛上火的時侯,它自己就用舌頭去舔那白礬,不上火它就不舔。白礬是一味中藥,屬寒涼之物,中醫常用它來驅除火毒。馬先生把白礬也洗乾淨,放進石臼里搗細,又把朵兒采來的松針放進去一併搗爛。還加上幾滴涼水攪拌成糊狀。馬先生叫綠杏在朵兒的被上躺好,抓起搗好的糊糊糊在她紅腫的腮上,當時綠杏就感覺挺涼,幾分鐘過去,不但腮不疼了,還有一股淡淡的松香沁入肺腑。不到十分鐘,她便呼呼大睡起來。馬先生拿起朵兒的花襖蓋在綠杏身上。囑咐洪縣長,守在她身邊。這才招呼大夥去幹活。洪縣長見綠杏呼吸均勻,臉上泛出潮紅。知她已經不再疼痛難忍。便放下心來。朝遠處的馬先生投去感激的目光。他暗自慶幸女兒跟著來牛場,幸虧碰上馬先生,這才救女兒一難。逃過疼痛這一劫。同時,洪縣長也認識到學生們砸了馬家藥鋪,把草藥全扔進圍子溝的水塘里是一種天大的不該。,…,
太陽落山之時,綠杏翻身醒來,用手摸摸糊在腮上的那些糊糊,全粘在腮上乾巴巴的。還有些癢。洪縣長要用水給她洗下來。馬先生制止住他,說:「不用管,癢她自已就用手輕輕往下抓,這個抓的過程也是一種治療過程。」
洪縣長千恩萬謝,帶著綠杏回家。果不其然,綠杏夜裡感到癢的難受,用手把糊狀物輕輕抓去之後,痒痒感逐漸消失。到的天明,糊狀物抓沒了,腮也變回原來模樣。洪縣長連連誇讚馬先生:「名醫,神醫也。」
老革命在一旁站著,聽男人一個勁的誇讚馬先生,便不耐煩的說:「反動技術權威,雕蟲小技,有什麼可稱讚的?」
洪縣長聽老婆這心麼說人家馬先生,覺著不公,講大道理又講不過老革命,只見他把脖梗一挺,把一口濃痰吐到門外去,白一眼老革命,憤憤的罵道:「你懂個屁!」說著手一揮,他那把隨身攜帶的殺豬刀早:「嗖」一聲飛出,插在門外的樹墩上。話不投機。兩人各自背過臉去誰也不理誰。
吃仮的時候,不想老革命舊事重提,將了洪縣長一軍:「即然馬先生技術那麼高,索性叫他大顯擺顯擺,還有那邢二,不是跟馬先生學醫麼,你讓他給你開副草藥,把你這大半輩子的癆病去了根,你呢,也喘口痛快氣,省下無時無刻都在拉風箱,喘氣呼拉呼拉的怪煩人,讓我老人家耳根也清靜些。」…,
,…,
洪縣長一想:對呀,咋沒想到這一層呢?治不好也不要緊,頂多喝些苦苦的草藥。自已從前喝的還少嗎。從小就喝著草藥長大,草藥再苦,也不在乎這一回啊。於是他下定決心讓馬先生和邢二給他治病。當他把這個想法告知馬先生時,遭到了拒絕。馬先生擺著手說:「使不得,不敢當。這事不行啊。」
洪縣長不解的問他:「馬先生,治病救人不是醫生的本份嗎?你怎麼三番五次的推脫?這其中的原委,你不妨說出來,不給我治病,是何原因?是我命濺,不值的您插手麼?」
馬先生說:「看您說的,醫生看病,實乃天職。可我現在不是大夫,沒有了處方權哪。」
洪縣長更加不明白,大夫開方子還有處方權?
「對呀。」馬先生進一步解釋說:「有處方權才能開方子,我叫公社革委會打成黑四類。收回了處方權。連藥匣子都砸個乾淨,發放到牛場來改造思想。重新做人。」
洪縣長說:「你偷著給我看病,在場的諸位不說,誰人能知道?」,…,
馬先生直搖頭:「我給你看病,得開方抓藥哇,公社醫院那些造反派,就是看我比他們強,出於疾妒,才砸了我的藥鋪,流放我的呀。再說,我開的藥方,他們也不給藥哇。」
經馬先生一番解說,大夥才明白了來龍去脈,敢情是疾賢妒能,搞迫害呀。洪縣長說:「你開個方子,不寫名不就完了嗎?」
馬先生連忙搖手:「不行,不行。那裡頭中藥房那兩個人,都是我的徒弟,我的方子他們一看就嘵的。公社革委會說了,我要違反規定,繼續給人看病。就是違法行為,就是右傾反案風,要抓我進監獄判刑啊。我可不敢以身試法。求求你饒了我吧。看我一大把年紀,進監獄容易,出來難哪。」話即然說到這個份上,洪縣長只好作罷。轉身求邢二給他治病。邢二撓撓頭,想拒絕,又怕失去這難得的機會。勉強答應下來。拿著紙和筆,從書上抄一個治癆病藥方,遞給洪縣長,囑咐他三副藥,分三天吃。洪縣長到公社衛生院去買藥,負責賣藥的大夫,身穿白大褂,胳膊上戴著紅袖章,上寫三個字:「造反派。」他倆拿著方子仔細看過兩遍。技術上沒問題。斷定不是他們的師父馬先生所開。為保險起見,他倆又盤問起這藥方的來歷,是誰人所開?,…,
洪縣長回道:「是我村邢二,從一本藥方書上抄的。」其中一人用手指弾一下那張方子:「怪不得面熟呢,是從書上抄的。在馬權威那兒。他不是天天逼著咱們背那本書嗎?所以有很深的印象。稱藥吧。」另一個人按照藥方,把藥配齊。本來是應該把藥拌勻了分成三份,可包藥的紙都拿去寫大字報了,紙只有一張,他們便把藥包成一大包遞給洪縣長,由於急著去開批判大會,兩人匆匆離開中藥房。競忘了囑咐供縣長,這藥要分成三份。一天吃一份。洪縣長從公社衛生院沒回牛場,而是直接回了家。見老革命不在家,也不麻煩別人,自己升火,舀上兩瓢水,在鐵鍋里熬開了藥。他把從公社衛生院買的一大包藥全投進鍋里。一邊攪拌一邊添柴禾。大半個時辰過後,藥汁熬的挺濃,倒出來稠乎乎的整好一大碗。涼過幾分鐘之後,洪縣長不愧為吃草藥的老手,也不含糊,兩手端碗,揚起脖子,「咕咚咕咚」幾大口,便把藥喝個碗底朝天。功夫不大,便覺的頭有些昏昏沉沉,渾身發冷,隨後是頭重腳輕,他感覺這回喝的藥跟往常不一樣,勁特大,趕緊躺在炕上,又過一會兒,他什麼也不知道了,全身上下毫無知覺,過去了。…,
,…,
中午時分,老革命從社場上回家做飯。一進門發現洪縣長直挺挺躺在炕上。喝藥的碗打碎在炕前,再看做飯鍋里還有半鍋藥渣。到的炕前,見洪縣長雙目緊閉,聲息全無。依照從前他那拉風箱一般的呼嚕聲,早該傳來。這時節毫無動靜,趕緊用手一探鼻息,一絲氣也沒有,拉手一試脈博,脈象全無。這下老革命慌了手腳,拼命大叫起來:「杏他爹,醒醒,杏他爹,你可不能嚇我呀。」哭喊過後,洪縣長躺在炕上還是一動不動。老革命以為他真死了。便急步衝進女兒家,對洪杏還有在這兒玩的二女兒綠杏說:「你爹不行了,快回家去。」牛二,還有牛大爹,牛二爹,還有牛二他娘,也就洪杏她婆婆,聞聽此信,全家炸了窩,除牛大嬸不動以外,其它人一塊蜂湧般跑到洪家。劉姻脂她爹劉老栓,夫妻倆聽到洪家死了人,也奔過來幫忙料理喪事。
牛大爹首先提議:「杏她娘。洪哥即然已經駕鶴西遊,不如趁著他剛過去,身子還軟乎,給他把壽衣穿上吧。」,…,
老革命點頭稱是,急忙翻箱倒櫃,把洪縣長自已早就買好的壽衣找出來,牛二爹和劉老栓,加上牛大爹幾個人,七手八腳把洪縣長身上的衣服扒下,給他換上壽衣,戴上壽帽,把他去年新買的棺材,從南屋抬出,放在北屋堂正中。又把穿戴楚齊的洪縣長移到棺材裡,擺放整齊,末了還給他臉部蓋上一層黃表紙。
牛二去街上小賣部,買來幾樣點心果蔬,盛在碗裡,放在棺材前小桌上,權作供品。燒紙焚香,洪杏和綠杏,這時也身穿白布孝衣,頭戴白布孝帽,還有牛二這當女婿的,也照此打扮,趴在靈堂下邊大哭起來。許多鄰居聽見哭聲,知嘵洪家攤上白公事,也紛紛過來幫忙。有幫忙往洪家大門臉上貼白紙封門的。也有扎紙馬扎白花圈的,最後還糊制了一個大大的花幡。
老革命和牛家兩兄弟商量著,計劃明天早上去破土挖墳,上午十點以前,全家人在靈前吃過最後一頓團圓飯。十點鐘正式出殯。諸事定好之後。牛二爹便領著三個小伙子,拿著紮好的紙馬,還有洪縣長生前所有的衣裳,不管新舊,全抱到街上,連同紙馬一同燒掉。還叫綠杏站在椅子上,手舉扁擔,扁擔上綁著三根香,點燃後讓綠杏舉過頭頂,面對西方高聲哭叫三聲:「爹呀,西方大路。」隨後下的椅子,沖西方跪好,瞌三個響頭,祘是給她爹送行。,…,
當晚,洪家三口加牛家三個男人都在洪家守靈。老革命面色蒼白,坐在炕上一動不動,不吃也不喝,也不流眼淚,她是在心裡絢懷逝去的親人。從這點性格看,她確實是一個剛強的女人,憑這點就讓人佩服敬仰。
第二天十點整,隨著一聲號炮響過,綠杏把一個染了墨汁的碗一摔兩半,牛家老兄弟倆正要蓋棺材蓋,忽見洪縣長突然在棺材裡坐了起來!也許是臉上的黃表紙擋著眼,他一把把那紙抓下來扔在地上。眾人一見,驚呼一聲:「乍屍啦。」紛紛從靈堂往外跑,前頭有倒地的,後面的人顧不上拉起來,從他們身上踏過去,爭相逃命。眾人一齊跑到大街上才住了腳,人一多,加上又在太陽底下,便不再害怕。靈前就剩老革命自己,她是革命英雄,戰場上當宣傳員見過不少死人,也親手處決過漢奸。洪縣長從棺材裡坐起來之後,嚇的眾人哭爹喊娘抱頭鼠竄。她壓根就不害怕,「哧溜」一下從炕上溜到地面,手往腰間一摸,早把隱藏在腰間的秘密武器——鋼鞭抄在手中,照准從棺材裡爬出來的洪縣長背上就是一鞭,直打的洪縣長一個跟頭跌在棺材前面,疼的他大叫:「敢用鋼鞭打我,看我不拤死你個老東西!」…,
,…,
老革命又是一鞭過去,洪縣長爬不起來了,趴在地上直哼哼。老革命走過去伸手試試洪縣長鼻息,跟正常人喘氣一樣,再試他心臟,嘭嘭跳的很有勁,再看他眼神,目不游移。知他是個大活人,根本不是乍屍之類。當下她協助洪縣長把身上壽衣脫下來,扔進棺材,頭上壽帽也被洪縣長一把擼下來扔在地上。這時牛家爺仨也探頭探惱回到屋裡。老革命連忙吩咐牛二,把那些花圈白幡之類的不祥之物趕快扔到莊外的圍子溝里。洪縣長的衣服昨天下午在街上燒個精光,他身上只穿一條褲衩,人來人往實在不雅,牛大爹見狀,領著他到自己家裡,打祘弄套衣裳叫他先穿上再說。牛二他娘見男人把赤身的洪縣長帶回家來,嚇壞了,哆嗉著腿說道:「小他爹。你把死鬼引家來做啥?不知請鬼容易送鬼難麼?」她撲通一聲跪在洪縣長面前,瞌頭如搗蒜,帶著哭腔哀求說:「親家,你應該去西方大路才對呀,閻王殿裡聽安排,及早下世投胎才是正經。這兒是你女兒家,不是奈何橋,你走的方向不對哇,西方在那邊。」她用手比劃著。指著西邊如此這般瞎說一番。洪縣長看她嚇胡塗了,也不去跟她計較。只是站在院中一動不動。,…,
牛大爹從屋裡把衣裳拿出來,幫洪縣長換好,在太陽底下,洪縣長那人影鮮亮亮照在地上,牛二他娘這才回過神來,自言自語的嘟噥著:「原來是假死呵,嚇人一跳,虛驚一場。」
洪縣長咬牙切齒的罵道:「有人想暗害老子這革命烈士後代,妄想活埋我,我決不能輕饒了他!」
,
html|sitemap|shenma-sitemap|shenma-sitemap-new|sitemap50000|map|map50000
0.0207s 3.7229MB